6、不宜出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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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清仪只带了五十人的小队进山，其余的都在山下候着，李念跟在季清仪和苏凌身后低头赶路，默不作声。
苏凌回头瞥了一眼李念，惊奇道：“你脚程倒是麻利，跟得住我们。”
李念微微舒了口气，语气有些自得：“当然，我可是爬上过拂风山的。”
苏凌眼神讶异，打量了她一番，半晌才说道：“那确实厉害。”
拂风山是东齐北部泷云郡的一座高山，周围有三座小山峰环绕，陡峭高耸，云雾缭绕，山路险峻曲折，又有树林迷雾干扰视野，进山出山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李念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季清仪却慢了半步，与她只有一臂的距离，问道：“李姑娘可是有未竟之言？”
他虽是询问，语气却很肯定。李念抿起嘴，看向被树林遮掩不明朗的天空，轻飘飘说道：“出门前算了一卦。”
“什么？”苏凌抽了抽嘴角。
“蒙卦。”李念幽幽说道。“今天不适合下墓。”
苏凌不以为意：“昨晚刚问过方大人，近来天气还算不错啊。”
“山中天气本就变幻莫测。”季清仪淡淡道。
李念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忍不住想道李壑若是在这就好了，父亲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化解，而她依然远远不够，因而心中难免有些忐忑，想到这里，她低着头，肩膀微微垮了下来。
树林中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他们的下方追上了几名异服男子，青年、中年各有三四，朝他们大喊，并非常用力地比划着什么。
苏凌对李念使了个眼神，嘴角的笑容有些幸灾乐祸：“李姑娘，该你上场了。”
李念脑中快速回想了一遍早上醒来时一闪而过的灵感，负手慢慢走向他们，在那些村民上方的一块巨石上站定，悠悠问道：“敢问所为何事？”
“不可以，进山，你们！”年轻一些的男子大声说道，他身材健壮，神情恼火，看向他们的眼神十分凶狠。
李念背在身后的双手情不自禁地握在了一起，她声音镇静：“我等自是受河神、山神的指引方才进山。”
“撒谎！”一位老者喊道，他头发黑白相间，头顶缠绕着一圈五彩粗绳，垂在肩头。
李念微微垂眼，神情淡漠：“你们虽以牲畜祭祀，却仍未平息毗水，可见河神并不满意你们的供奉，我有通神之能，可替你们进山询问，这，不好吗？”
他们震惊地看着李念，苏凌站在她身后也瞪大了眼睛，她怎么这么敢信口开河？这要怎么收场？
“证明给我们看。”那位老者说道，眼神炯炯。
李念眼睛眨也不眨，抬手间那老者的脚下已窜起一簇火苗，他连连后退了两步，看他的表情明显是被唬到了。
“山神对你的阻拦表示不满。”李念语气平平，没有任何感情。
山间传来一声尖厉的嚎叫，树叶摩挲发出沙沙的声音，头顶似是有东西跳跃过去，李念兀自镇定，暗想：“真的这么灵吗？”
“是那怪兽！”季清仪的左手按在腰间长刀上，右手指着头顶树枝间窜过去的棕色影子。
李念找寻着那团影子，计上心头，趁着众人都看向后方时，朝前方的树枝间丢过去准备好的肉丸子并大喊：“山神允我等前行！”
那团棕色的影子果不其然跃向前方，几个跳跃消失不见。
那几个红崖村的村民早已愣住，李念慢悠悠道：“这下可信了？”
那老者合上了微微张大的嘴，嗫嚅道：“山里危险。”
那几名年轻人面面相觑，接着说道：“若水国古墓就在山中，村里老人说这山里暗藏许多机关。”
“山中多蚊虫，你们自己小心吧。”老者神色恢复正常，不再多言，招呼着同伴转身离去。
李念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后，叨咕道：“看起来他们也不是那么迷信啊……”
“你这无中生火，是什么把戏？”苏凌用剑柄去挑李念的袖子。
李念将袖子互在胸前，不以为意地说道：“行走江湖的必要手段罢了。奉都街头的杂耍艺人应该都会。”
苏凌抱起剑，摇摇头：“若是没有老季，我看你怎么收场。”
李念还在思索苏凌这话什么意思，一个士兵从前方的树枝一跃而下，李念恍然大悟，指着他道：“原来是你。”
那人是季清仪身边的二护卫之一，名唤魏方，另一人更为高大一些，名为邵明山。
她看向季清仪，又看向魏方，赞叹道：“你真是好身手。”
魏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离将军差得远呢。”
“我们继续走吧。”季清仪吩咐道。
“得令。”魏方领命下去带其他人。
“擦擦你嘴角的油。”苏凌踢了他一脚。
李念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苏凌嫌弃地说道：“你怎么还随身带这东西。”
李念一脸认真：“昨晚的肉丸子挺好吃的，我想着今天要进山，山里走兽多，没准就有用了。就算走兽不吃，我饿了还可以吃。”
苏凌斜眼看她：“你真是个神棍。”
李念理直气壮说道：“若是我爹在这他也会这样，只不过，我没他有经验罢了。”
“……”
上山的路并不好走，石路居多，大约走了一个时辰，李念脚掌有些发酸，抬头望去已一点日光都看不见。出发时尚还能看到惨白的太阳，现下天空也完全阴了下来。李念感觉山间的风也越来越寒凉，她喘了口气，暗暗感觉不好。
“多注意。”季清仪低声说道。
李念看向他波澜不惊的面孔，暗想他一定身经百战、经验颇丰。她突然想起李壑，跟在父亲身边总是什么都不用愁，不论遇到什么危险的情况，父亲都镇定自若，会想到解决的办法，她感觉即使跟在父亲身边一辈子也学不完父亲脑子里的东西。
林中落叶狂乱地飞舞，天空突然劈下一道闪电，顷刻间灼目的白光照亮了山林，随即是轰隆奔来的雷声，大风席卷，尘土飞扬，李念有些站不稳，便扶住了身侧的大石头。
“快来这边躲一下！”
有人找到了山洞，暴雨骤然而下，雨点砸在李念身上如石子一般疼痛，她在队伍前头，离呼喊之人的位置最远，季清仪和苏凌毕竟是男子，仍要快她几个步子，眼看着她落在最外面，雨水又密又急，地上泥泞不堪，她费尽力气抬脚，眼前开始摇晃，脚踩下去的那一刻有非常明显的下陷的感觉，有人的呼喊声穿过雨幕，也变得模糊不清。
“李姑娘！快过来！”李念用手挡在额头前，试图将脚下看得真切些。
可视野震动得越发厉害，她一个不稳摔了下去，双手撑在泥中，抬头间看见山上有巨石滑落。
她大惊，想尽快站起来跑开，却因地面震动得厉害，以及浑身湿透太过沉重而站不稳，向后摔去。
巨石砸在她的面前，她瞪大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随即身下一空，便坠了下去。她本能地捂住自己的头，顺着石壁不停地滚落，滑落的泥土与石块也有部分砸在了她的身上，她痛呼出声。似乎是瞬间便落了底，她抱着头蜷缩着身子尽量让自己躲在角落里等待泥石滑坡的停歇。
意识到再无声响时李念才动了动身体，便疼得龇牙咧嘴，入口处竟已被落石堵住，下面没有任何光线，她只能凭着感觉触摸自己哪里受伤了。
“好疼。”她小声说道。胳膊、后背、膝盖似乎有多处擦伤，指尖黏腻，凑近鼻尖闻了闻，也是明显的血腥味，她叹了口气，缓慢地扶着石壁摸到一块较为坚硬光滑的平面坐了下去。她小心翼翼地脱下包裹避开胳膊疼痛的部位，好在包裹虽然湿透，东西还在。火折子是季清仪给她的，这东西宝贝得很，李念从前是没有的。她吹亮了火折子，夹在石缝里照明，包裹里的帕子还有没完全湿透的，她只能先包扎较为严重的伤处。
只是胳膊稍稍用力，便疼痛不已，李念忍不住鼻子一酸，她一边包扎伤口，一边小声嘀咕道：“我爹到底去哪了？”
她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心中告诉自己，冷静，冷静，李念，你总要一个人的，不要怕，休息一会先看看这下面是什么情况。她吸了吸鼻子，扶着墙壁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亮照向前方，手下凹凸不平且似乎有刻画的触感令她好奇，她凑近去看，是壁画。
“这应当便是若萱王的墓了。”李念想着，石壁上刻的应当是若水国的一种图腾。龙身鸟面，龙尾盘旋，龙爪张开作腾飞状，鸟面尖嘴，双目怒睁。若水国潮湿多虫，崇拜鸟神，也是理所应当，龙身应当是百姓祈求雨水丰沛，耕种丰收。
她慢慢地扶着石壁向前走，又叹了口气，不知等季将军和苏校尉找到她要多久。火折子最多只能撑三个时辰，希望能在这墓道中遇见烛灯。
他们定是不能再走真正的墓门了，山体滑坡，雷雨爆发引起泥石流就不好了，他们应当会换个方向吧。图纸上显示古墓呈圆形，她的位置应当是在下方墓门的一侧，只是因为山体滑坡她才在不到墓门的位置落入墓道，主墓室在上半圆的正中间，她进来的地方也被落石堵死，也就是说她必须向着主墓室前行，才有机会出去。
主墓室的位置在山的另一侧，那里曾因为泥石流堵住了河道。方大人说那里的河道迟迟不能清理是因为地面十分坚硬，根本无法开凿，现在想来应当是拱形墓顶存在的原因。不过，这对季将军和苏校尉来讲不是问题吧。
图纸上所绘的墓形也只是大致推测，并未能将这之下所有墓道都一一绘出，有可能的话，她也许会找到其他的路，她必须要前行。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不宜出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