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不解鸾凤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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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昏暗的墓室，又被沉默与尴尬淹没，只有微弱的烛火在晃动。
“李姑娘是如何得知《定国策》下落的？”中郎将语气平淡，倒也没因那摸金校尉的怀疑而忌惮她。
李念眨了眨眼，解释道：“我与我爹在南康遇到过那位高人的后人。”
“李姑娘，此书下落与国家大事息息相关，烦请姑娘如实相告，到底有几人知晓。”中郎将态度诚恳，低眉看着她。
李念耐心说道：“我当然知道这与天下大势息息相关。你可知，我与父亲这些年游历各国，其他俩国并非没寻过我们，但我这次可算是自己送上门来，难道还不够坦诚吗？”
“而且，我乃李家后人，你所说的天下大势，我等早已知晓。时值乱世，英才凋零，闻氏主春秋。其实不只是我，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能看出来哪位才是英明之人吧？”
“李姑娘，你低估了人对权势的欲望。正因如此，我们才更需谨慎。”那摸金校尉看李念的眼神写满了你还是太年轻。
李念坦然道：“我明白你们的顾虑，不就是担心军中也会混有奸细吗？”
此话一出，中郎将的眉毛瞬间皱了起来，摸金校尉突然大声咳嗽，中郎将对蒋青使了个眼色，他便带着室内的两个守卫退了出去。
“李姑娘，这种话你怎么能随便说出来！”摸金校尉有些恼火。
李念“啊”了一声，慢慢说道：“抱歉，但我并不认为这算什么。奸细不会认为我们是傻子，猜不到会有人来盗取线索吧？”
中郎将淡淡道：“话虽如此，但仍需慎言。”
李念不以为意，踱着步子看起璟侯棺前的墓志铭来。
她了然地笑笑：“你们是从这里猜出有关《定国策》的下落吧。”
“确实。”摸金校尉抱起胳膊，“李姑娘，说说你的见解吧？”
璟侯燕稷，陈昭帝七子也。幼时聪慧，甚得帝爱。七岁能解鸾凤三环，帝大悦。稷九岁，生母柳氏病逝，未睹竟，悲恸不已。而后岁长厌学，渐失帝宠。至宁宣郡，荒唐更甚。今葬于此，唯求安息。
“鸾凤环乃前朝皇室流传的机关，它妙就妙在一环扣一环。鸾凤环共有七环，但每环并非结构上的相连，而是每一环藏有下一环的一部分，只有解开第一环，将第二环拼凑完整，才能去解机关。前朝皇室将此作为测皇子智力的一个方法，而璟侯七岁便能解到第三环，令陈昭帝非常高兴。”
“只是后来他没能继续解下去，也失去了陈昭帝的宠爱。”李念站在棺前，垂下眼睛看着墓志铭，轻轻说道，“母亲的过世对他的打击很大。”
摸金校尉不为所动，抬起下巴示意：“继续。”
“当时陈朝政权已岌岌可危，陈昭帝想必认为只要解开鸾凤环，就能得到《定国策》，挽救这个国家，所以他一定是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只是生母的离世，再加上没能见到最后一面，致使璟侯不再肯去解鸾凤环。”
“你还没说重点，”摸金校尉不耐烦地用剑柄敲了敲璟侯的棺，“你怎么就肯定《定国策》的下落在鸾凤环中。”
李念歪头看着他们，静静说道：“说到底，你们还是不信我。这样催着我讲是因为你们现在也不确定掌握的信息吧，所以想结合我的说辞来判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摸金校尉明显是愣了一瞬，李念看出他想继续狡辩一番，那中郎将却再次阻止了他，中郎将开口说道：“确实如此。”
李念点点头，也不恼，在自己的猜想得到肯定后，反而轻松了一些，她的语气也变得更加轻快：“既然如此，我们还怎么合作呢？你们不信任我。”
“那你想怎么办？”摸金校尉的语气很冲。
李念也不畏惧他，坦然道：“自然是开诚布公，好好讨论。关于《定国策》的下落在鸾凤环中也只是我认为可能性最大的一个猜想罢了。”
“我们的消息也只是从前朝人口中得知。”中郎将率先说道。
东齐皇室与淮西皇室本都是陈朝皇族，当年起义军抵达宫门时，淮西一脉誓死不肯逃走，东齐皇室最终带着愿意走的宗室来到了奉都，当时陈朝一位诸侯王的封地，这才成了现在的东齐。
“他们也带走了三枚鸾凤环来此。没有人知道鸾凤环里藏了什么，起先我们也认为这只是测皇室后人智力的一个玩具，直到我朝太后告诉大将军，陈朝皇室的人都默认鸾凤环的第七环中一定藏有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与天下大势息息相关。”
“翻遍所有记录前朝皇室中人的书册，唯一的共同点便是悉数清清楚楚地记载某人于某岁可解鸾凤几环。”
“也就是说解鸾凤环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且代代相传。”摸金校尉接口道，“而目前我们所知解鸾凤环最多的只有开朝太祖，他可解六环，却怎么也打不开最后一环。”
“尤其是在陈昭帝时，璟侯是他所有孩子里能解开最多的，为此他将璟侯关起来，不许他做其他的事，直到解开鸾凤环为止。而据我们所知，陈朝，便是在陈昭帝时所有弊病开始展现，天灾不断，时局不稳。”
“所以，陈昭帝一定是认为鸾凤环的最后一环藏有的秘密可以拯救陈朝，他才会如此急迫地盼望璟侯解开鸾凤环。”
“而在当时与天下命运一同被提起的只有《定国策》，众所周知陈朝的开国皇后曾寻觅过它，并且与当年高人的后人见过面。”
“所以，你们凭此猜测有关《定国策》下落的消息藏在鸾凤第七环中。”李念思索道。
“确实，那你又是如何猜的？”摸金校尉问道。
“开国皇后乃墨城人，精通机关之术。她虽然得到了《定国策》的下落，可《定国策》却没有重现于世，这说明还没人能找到。而陈朝皇室又如此看重她研制的机关，若我是她，也会将重要的信息藏在机关中。你们想必也知道，我也是墨城人，墨城，可是机关之城。”
中郎将看着李念，神情平静，眼神却有几分探寻：“那你为何如此主动地帮我们？”
李念认真说道：“我父亲说三月初六辰时有缘人会来寻我，你们便来寻我了，你们是我的有缘人啊。”
“再者说，我帮你们未尝不好。若是《定国策》重出于世，可教天下结束动乱分裂，百姓不再流离失所、饥餐露宿、衣不蔽体，这样不好吗？”
话音刚落，李念打量着他俩的神情，中郎将倒是没什么表情变化，摸金校尉却变得古怪，他嘟囔道：“你一个十六七的小姑娘口口声声的大道理倒不少。”
李念转过头去不搭理他，她只感觉身侧一阵冷风吹过，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墓室中唯一晃动的光源，发丘中郎将手中那支蜡烛，也熄灭了。
“两位将军，为何熄灭蜡烛？”李念不禁问道。这难道又是为了考验她什么吗？
没等到回答，她被一只手猛地拽了过去，紧接着便被捂住了嘴，她倒也不是没经历过被人突袭，所以还算镇定，没发出什么声音来，也没试图挣扎。见她没有什么动作，那只手松开了她。
墓室中非常安静，静得李念能够清晰地听出风是从哪边吹来的。璟侯墓入口向南，可这风，却是由西向东吹去的。
双眼适应黑暗后，李念隐约看到中郎将就站在她身侧，刚刚是他将她拉过去的。她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他的侧脸线条流畅却并不锋利，这也许就是他虽气质清冷却并不逼人的原因。
“棺里有声音。”他说道。
李念下意识侧耳去听，棺里的声音越来越响，由窸窸窣窣演变为猛烈的敲打声。
“尸变？”她喃喃道。
“你还懂这个呢？”摸金校尉乐了。
李念淡定说道：“这也算风水学里的一门，略知一二。”说罢，她矜持地理了理衣袖，“但接下来该如何做，我就不懂了。”
“要不，你算算，我们今天能活着出去吗？”李念知道这摸金校尉是在故意调侃她，便顺口说道：“我爹给我算过了，我能活到六十岁。”
摸金校尉翻了个白眼，和中郎将说道：“这墓室我们一进来便觉得古怪，室内所有物件的摆放都是以那幅画为中心，就连璟侯的棺也是位居其下，大有这画才是墓主人的架势。”
“就连壁画上所画也不是成年的璟侯，看起来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正在解鸾凤环，而他身边是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中郎将补充道。
“璟侯和他的生母柳夫人？”李念一下子便明白了，“这墓实际是璟侯为他母亲所造？”
“可这间墓室中的东西我们都没碰，他怎么会尸变呢？”摸金校尉的目光巡视周围。可这四下实在太过黑暗，他也看不清什么。
“不对，”李念的声音在黑暗中无比清晰，“你的剑柄碰了他的棺。”
“……”摸金校尉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那我去看看？”
“去吧。”中郎将说道。
“他的棺和他母亲的画之间连着两条极细的线，线上挂着……”，他的声音传来，“这是什么玩意？”
李念试探着看向中郎将，见他朝那边走去，便紧跟其后，她凑近了看，有些讶异：“这……好像是哄小孩玩的陶响鱼。”
中郎将回身扶正了那幅画，棺中的响动渐渐平息，蜡烛又重新燃了起来。
“可能是你拿剑柄敲击时产生的震动通过这两条线传了过去，致使画像位置有所改变。”他对摸金校尉说道。
“这璟侯，对母亲的执念竟这样深。”李念感慨道。
“叫蒋青带人用朱砂将这棺再重新封一遍。”他吩咐道。
“诶？只是将他母亲画像移回原位便好了吗？他若是知道我们将他其他房间的东西都搬走了……”李念还以为要和璟侯大战个几回合。
“好。”摸金校尉领了命令，拽起还在端详画像的李念的衣领，“走吧，别多嘴了。”
“……校尉大人，你若是说我该走了，直说便是，犯不着这样。”李念有些无奈。
“第一次下墓吧？看你兴致倒还很高，都快钻进画里了。”他讥讽道。
李念挣了挣，便脱离了他的掌控，解释道：“只是觉得画上的夫人容貌秀丽可亲，便多看了几眼。”
摸金校尉摇摇头，问道：“你说你略懂风水，初初来此，可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有啊，不过我见你们已经解决了，便没有再提。”李念看向那一片在忙着挖坑埋土的小兵。
“确实如此，看来李姑娘还是很博学的。”那摸金校尉轻飘飘地说道。
李念看了一眼他，说道：“我知道你是在考我。”她见摸金校尉似乎是还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中郎将带人从墓门走了出来。
“大家尽快收尾，我们明早离开这。”中郎将对着手下人说道。
李念看他站在那里一派气宇轩昂，不由得晃了神，他向她和摸金校尉走近站定，她才回过神来，拱了拱手：“还不知两位将军怎么称呼？”
“季清仪。”中郎将说道。
“苏凌。”摸金校尉说道。
李念郑重地点点头：“我记住了。”
“记住什么？难道你还要直呼我们名讳不成？”苏凌审视着她，神情高傲，“要叫季将军，苏校尉。”
李念轻轻笑了起来：“知道了，苏校尉。”她复又看向季清仪，拱手喊道：“季将军。”
季清仪移过眼神看她，她看向他的眼睛明亮清澈，周身出世的气质因她嘴角温和的笑意变得亲切，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不解鸾凤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