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e bye summer》林李不靠风

32、柔软

　　part32.柔软

　　那个夏天过去，他们的关系达到了最好的状态。某些他们一直固执着的东西也柔软了下来。白晓枫觉得，那样的生活，和自己的情绪想法，都在往他所想的方向靠近。不用思考那么多，简单而单纯。
　　一起运动完后在水龙头边洗手，不知道谁先带起来的头，往别人身上泼水。其他人也不甘示弱，不管谁是这场战事的导火索，胡乱就往别人身上泼去。乱七八糟的一片混战。还是九月，天气不算太冷，今天也阳光明媚。反正衣服已经被汗湿透，回去就是洗澡，不在乎再被水珠打湿。水珠起伏，在阳光与绿色之间映如晶莹的珠宝，折射出短暂闪耀的光芒。像小孩一样，做一场无忧无虑的游戏。
　　他也曾是那样幼稚的小孩，不需要思考人世间那么多的风雨，此时只是又回到了那样的状态。有要好的朋友陪着做一些毫无意义但快乐的事情。或许他们也是那样想的，在一路长大的同时，也一路在失去着。谁也不知道面对的到底是怎样一个明天。大家会继续在一起，还是各自走散，他们也不知道。这些也不是现在这样快乐的他们应该想的。
　　眼前相处的时间确实是肉眼可见地在减少。双叶都已经大四了，退了街舞社专心准备毕业论文和实习，而白晓枫既没心思去熟悉新人，也谈不上什么跳舞大佬，干脆就随着他们一起退了社。当初他会参加有一半原因也是因为叶清明。现在似乎正好到了离开的时机，所以也顺从自然。
　　排练室是不会再去了，那条走了两年多已经熟悉的路会变得再次陌生，那栋靠近大树的旧楼在风起的时候一定会有很多叶子被吹进去。叶茜在那里捡叶子，和他一起打扫的场景也不会有了。在这样的时刻才如此清晰的感受到成长这个词带来的具体含义。是离开，是分别，是丢掉一些事物。但他们也不可能永远待在那一个小小房间里，大家终究都会走出去，浪迹天涯。
　　林追的乐队几乎还是从前那样，胖胖的鼓手想着考研，黄毛的贝斯谈过了几场恋爱又分开。秋天时候看他蹲在楼梯尽头抽烟，不修边幅的头发被秋风吹得如同一蓬新熟的玉米须。大家都在改变，每一天都在改变，只是那时候太微小，等反应过来时，变化变得可察觉时，时间已经走过了一个格外长的刻度。
　　林追写了几首新歌，随便录了扔在音乐平台上，有些人听，也有一些人装逼，写些什么对自己失败爱情的回忆，无奈，痛苦。每每收到这样的长篇大论林追都想找黄毛借根烟，蹲在楼梯上装着边抽边感叹:“我这写的也不是什么爱情歌曲啊，怎么老有小瘪犊子搁这说这种话。”
　　一旁一样蹲着的白晓枫拍拍他的肩膀，“追哥，别往心里去，他们只是想随地倒垃圾罢了。”
　　林追双手一摊，确实，他也没辙。
　　另外两个人忙着结业，四个人能够齐聚的机会也变得越来越少，白晓枫在看着书的时候偶尔还会惊觉，原来他也已经大三了。好像总是被叫做学弟的日子还在昨天。时间原来过得这么快，在他未曾察觉的时候就过去两三年。时间才是最猛的利器。
　　排除开身边人如此大的改变，他自己好像没什么改变。上课，去图书馆，回宿舍，运动场，走差不多相同的路，只是现在是第三个年头。除了年龄和年级的增长，每一年似乎都没什么变化。几年前他是如此，几年之后他也是如此。不过在很久以后，白晓枫才朦胧地意识到，他的时间似乎是停止了。
　　他停在原地，唯一的不同就是身边不断改变的人和事物，而他自己本身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的时间停留在了某一年，再也没有前进过，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不断回想起过去，而其他人已经自顾自走得好远。没有有关于未来的想法，生活，毕业，工作，就一直这样着。难得有一个像普通人一样、他特别想要的事物，但得不到，便也就放弃了。他的性格很好，不固执，不倔强。像一个小孩儿在路边摘果子，总跳起来也摘不到，就自己走开放弃了。不哭也不闹。
　　但是就算他一直不改变，身边的人也会改变，于是他变成了再也追不上其他人的人，看他们在自己的人生路上走得好远。
　　抱着书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时，他并没有想到那么多，只觉得今天的天气冷了一些，温度降低了，这样的一天和其他的某一天并没有什么区别。秋天将要结束，冬天将要到来，新的一年又开始了循环。
　　少了街舞社这个期待他和叶茜之间的联系变得少多了，偶尔在群里会有共同话题，聊聊天，私底下很少。现在他反而是和叶清明有些话题，痛诉被毕业论文折磨的痛苦，分享最近在看的书在听的音乐。叶清明受他感染也喜欢上了一些乐队，于是他继林追之后变成了白晓枫的第二个大波浪受害者。每天接收有关于大波浪的信息密度都快要超过他写论文需要了解的知识点，算得上是学习之外沉重而甜蜜的负担了。
　　大家都忙，四个人能齐聚的次数这个学期以来屈指可数，看着新生颇有活力地折腾各种节日。白晓枫不由得感叹，他们是新生的时候也是如此，果然在什么样的年纪会做什么样的事情。有些事情他们丢弃了，只是说明他们不再合适了。
　　学期结束的时候，四个人一起约了顿饭，红油火锅就着冰啤酒，整得那叫一个冰火两重天。叶茜申请了留学的名额，估计在毕业前就会折腾完。几个人一同举杯共贺前运亨通、路途坦荡这样的漂亮话。虽然他们是真心的，但也不得不说这先在别人说来，确实是用来敷衍的撑场面话漂亮话。在此时说出来，是他们对于好友最真实的祝福——希望他这一路前途坦荡，路运亨通。
　　不知道是喝了几瓶还是红油火锅的水汽熏得脸通红，几个人都红了脸。“感觉现在像是喝了几杯之后相顾无言的中年大叔局了。”林追开玩笑道，“以前喝酒按箱数，现在只按杯，喝已经喝不了多少。菜过五味，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回想过去这几十年一事无成，只能看着老友笑笑。”
　　“不要把我们十几年后的状态描绘出来嘛，一点幻想的余地都没有了。”叶茜笑笑，“谁说我不能喝？几十年后我也还能喝。”
　　白晓枫看着他笑，他当然相信他的姐姐还是几十年后能干几十瓶啤酒的豪杰。她的个性、气度永远不会改变。林追的话，哪怕他可能不再做乐队了，也一定会一直与音乐为伴。他一直是他心目中少年意气的最好典范。
　　而他自己，他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可能只是从年轻人变成了中年人，其他没什么改变。因为林追的话，大家可能都有所在想象着几十年后的场景。他们变得老了，不再有年轻时的容貌和精力，但那是不得不接受的时间的造笔。
　　眼前的气氛，幻想着未来，多少有些惆怅。大家都说先玩笑话来逗逗乐，或许是都察觉离别就近在眼前了。虽然还有时间，但似乎也很快就会消逝。
　　从暖和的地方走出去，越显得外面冷，一阵阵风吹个不停，大家四散，往各自的目的地而去。
　　白晓枫四处张望，等着过马路，他知道刚刚身后的身影已经散入人群找不清。现实不是拍电影，没有人会回头。时间和世界是永远不会停下来的。另一边跳转了绿灯，有匆匆来往的人流，有等待着的车辆。或许他熟悉的那个人就在人群之中，只是他未能看到他们的脸。
　　难得会有这样的时刻，觉得假期是难过的日子，因为只剩自己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