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e bye summer》林李不靠风

3、Summer

　　Part3.summer

　　新学年即将到来，让这个暑假变得短暂，和已经高考完正在狂欢度过漫长假期的人们不一样，他正要经历那一阶段。白晓枫把一些常看的书带了回来，他对自己的学习计划和自律能力有正确的认知，哪怕咋咋呼呼地带了那么多书回来，在这个短暂的假期也是不可能看完的，除了浪费自己的精力，徒增一些不必要的压力，没有任何好处。
　　假期的第一天他打扫了卫生，两三点钟才结束，躺在沙发上休息，在这个弥漫着水气冰凉空气的空间里，窗外的风拂动鹅黄的窗帘，阳光无所顾忌地投进来，照在他的脚尖上，照亮了一半茶几。一个人赤着脚在家里走来走去，有一个独处的空间让他觉得安心。白晓枫觉得自己大概很需要安全感，躲在让自己安心的地方，过琐碎的日子。
　　阳台是他最喜欢的地方，有阳光，有风，可以看到蓝天白云，和远处的城市。阳台上种着花，也有几盆葱蒜，有风来就摇晃，郁郁葱葱得可爱。
　　被这样的暖意侵袭，躺在沙发上将近睡着，只剩一丝意识悬着，忽地被手机铃声吵醒，白晓枫茫然地睁开眼睛，传来的声音有些渺远，但确实是他的手机没错，但它放在哪儿了，他一时想不起来。努力爬起身来找寻，那声音戛然而止，随即是一声清脆的软件提示音，离得很近了，他辨别出那声音来自哪里，往前走了几步，在置物架上拿下手机。
　　未接来电是叶清明，手机消息也是他，很短两个字：“见面？”
　　“不。”
　　“嗯？”
　　“热。”
　　“现在下午五点多了，还热？”看到叶清明说这个时间点，他惊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手机左上角，确实，已经五点三十三了。他竟然睡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大概是夏天这样闷热的天气确实催人入眠。白晓枫走过去拉开窗帘。外面已经红霞满天，红得耀眼。整个城市都沦陷在夕阳烂漫的橘黄暖色里，不过暑气未消，热浪随风游荡到每一个角落。是个适合散步的时刻。如果还在学校里，这时他应该还在操场上跑步，看着天边的晚霞，身边是嘈杂与他无关的人群。要不就出去走走？
　　似乎是久久未等到他的回复，叶清明又补了一句：“请你吃东西。”
　　啧……他是那么肤浅的人吗？白晓枫皱了皱眉，去！
　　不然岂不是浪费了他这么了解他。
　　定在学校门口碰面。假期第一天，学校里就变得空空荡荡，对于学生来说，似乎上学的意义就在于一个学期结束后的假期，可以不受任何拘束，可以睡懒觉，尽情娱乐，再在假期最后几天匆匆赶完作业。这大概是很多学生的写照。
　　学校的旁边就是一个公园，假期学校不予开放，他们也进不去，直接选择去公园逛逛。沿着学校外围往那边走去，这条路都有浓密的绿荫，路旁的树投落下影，地上一片光点。
　　这里的树都长得格外粗野，树根顶开了地砖四处蔓延，碎裂的砖块到处都是。白晓枫起了玩心，不好好走路，非要走在凹凸不平的树根上。叶清明倒不担心他摔倒，只是对他这样幼稚的行为感到好笑。
　　这个公园不常有人来，也没有名字。他们冬季长跑的时候这里也是赛程的一部分，他们沿湖慢跑着，风拂动柳枝，时而飘过他们头顶。白晓枫的耐力很好，匀速跑个十几公里也不在话下。叶清明甚至怀疑他会答应见面不过是正好要出来锻炼，顺便还能蹭顿饭。不过这样的感觉并不让人讨厌，哪怕他怀抱着小小目的。毕竟他也如此。有人一起做什么都是好的。
　　天边剩下一点红霞，照得云的四周也格外耀眼，只是那霞光被灰暗一点点咬噬，像含掉一口棉花糖，慢慢吞没，直至整个天空都变成了灰蓝色。花吃掉了那女孩。
　　白晓枫的脚步逐渐放慢了，最终停了下来。两个人并肩慢慢走着，在附近的洗手间里洗了把脸，洗掉脸上的汗水，也打湿了头发，水珠顺着脸滴答往下落，他的T恤上落上了几点湿迹。走出公园外，在便利店里买水。
　　天还没黑透，此时天空的云是暗蓝，叶清明惊异于这时候竟然还能看见云，和着下面店铺各异的灯光，形成了一副违和又瑰丽的景色。月亮已经出来了，淡淡的一轮，隐隐约约，带着沙画的质感。来往的人行色匆匆，没有人抬头看那样的风景。
　　白晓枫的脸还是因运动微红着，喝着手上的柠檬汽水。两个人维持沉默，让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紧张，想说的话随着心跳，在嗓子眼里咚咚跳着。面对他时没有来由的紧张，让他霎时间不知所措。
　　此刻的微风下，他们所烦恼的都变得微不足道，像天边浮动的微云。脑海中所想的，是茫茫然跳动着的雀跃，是天边的晚霞，和不知来由的愁绪。少年的烦恼如此轻。
　　“就，我们班的毕业集会，可以带朋友去，更热闹一些，我想不到要让谁去，所以你……”
　　“你这话说得很违心，”白晓枫扭过头，很快回答道，“也不见得是我。况且这种情况，大部分人带去的都会是对象什么的。”
　　“但是我想你来。”叶清明一下脱口而出，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似乎太过激，恢复平静道，“也不见得都是情侣啦。”
　　“也不是你想我就得做。”他继续往前走。
　　“这个是，所以，你会去吗？”
　　“再说吧，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他抬头看着前方，躲避他的视线，喝了一口水。他的眼睛闪闪动着，眨眼时睫毛和着光点很快颤抖。
　　前面不远就是夜市一条街，这个时间点已经格外热闹，小摊上的灯光照得这条街明晃晃，各种食物的香味，带着傍晚未消的暑气，弥漫了整条街，滚滚地往天空飘去。
　　这里也是学生的天堂，对于食堂中规中矩的菜式来说，这样的“垃圾食品”格外受他们青睐。不过相比学期时，现在少了很多年轻的面孔，更多的是带着孩子的家庭、青年情侣、也不乏化着精致妆容的女孩，在这样的人间烟火里齐聚一堂。街上人来人往，挤得很，大家擦肩而过，或是站在小摊前等着自己的食物。小电驴东拐西拐艰难开拓出一条小路。
　　在夏天，几乎所有的城市都是一样的炎热，到了晚上总有很多出来消暑的人，在这样难得不算太热的时刻，出来走走。夜市上也充满了消暑的人们，白晓枫穿梭在其中，和周围的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他在后面跟着，时而被拥挤的人群滞后几步，只能以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
　　“你要吃这个吗？”他忽地停了下来，让他光顾着往前走的时刻戛然而止，差点撞到他身上，他抬头看着那个小摊，是个炒面。四周站着零零落落的人，生意不错。他看着摊主娴熟地在铁板上拨弄着已有些焦黄勾人食欲的粉干，青红椒和洋葱点缀其中，格外诱人。“小伙子，吃点什么？”老板抬头问了一句，手上的活也没停。
　　“大叔，来一份卷饼炒面，加辣。”
　　白晓枫没犹豫就下了手，让他原本还犹豫的心瞬间下了决定，“老板，我也一样。”
　　“好，两份卷饼炒面，稍等！”
　　老板的效率很快，两三分钟后一份卷饼就递到了他手上。他下意识想先让给白晓枫，犹疑了一秒钟就接了过来。白晓枫不喜欢那样，况且他刚刚跑完也饿了，闻着那香味食指大动。
　　白晓枫的那一份也很快好了。他一边咬着卷饼炒面，一边继续往前走。饼皮的柔韧和粉干的弹牙合在一起，相得益彰，中间生菜兑上特制的酱料，酱香和着生菜的清香。他爱吃辣，特地叮嘱摊主抹上了一勺辣椒酱。叶清明在之前几乎没怎么来过这儿，跟着他往前走。
　　前面还有烧烤，架子转着的整只烤鸡，冷面寿司串串臭豆腐，几乎是全国夜市都有的标准配备。不同食物的香味纷纷窜进食客的鼻子里。卷饼吃的很快，白晓枫又买了鸡排和一些串串，叶清明也挑了一些他爱吃的，蘸了饱饱的红油和辣酱，上面撒着香菜葱花。虽然说看起来辣，但是吃起来只觉得过瘾。叶清明吃得一身汗也停不下来。后来吃的一些小吃都不足道，他们也没打算在这里吃饱。说是他请白晓枫吃饭，实际还不如说白晓枫带着他到处跑，那些好吃的小摊，他都了解了个遍。
　　剥离出那样的热闹往回走，散步消食。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慢走着。
　　“喂，去吧。”叶清明耍赖般地喊了一句。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白晓枫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求求你了。”在他面前，说这种话也无所谓，他知道白晓枫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
　　“那我会考虑一下。”

　　白晓枫答应了。看到那条消息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如此开心，像是最近收到的最好的消息。A大的录取通知书前几天收到了，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看到时开心了一会儿，就逐渐淡忘了。但是对于白晓枫来他毕业会这件事，还有几天，那么在这一天到来之前，他想起来就会觉得开心。
　　日子过得很慢，但终于他所期待的那一天到了。今天的天气不好，出门前他还听着电视里女主播在播报天气，“台风将登陆我省东南部，带来强力降水，各位市民出行时请注意安全……”叶清明扭头看了一眼，抚平领带出门。在这个滨海城市，夏天的台风格外常见。
　　他到的时候清吧里已经很热闹，果然和白晓枫说的没错，大部分人带来的都是对象，叶清明脸抽了抽，他竟然不知道有那么多人都谈恋爱了，兜兜转转才发现自己原来才是那个乖乖仔？不过他对恋爱也没有多大兴趣，之前对隔壁班女孩有过些许好感，但在学业繁忙中也逐渐淡到无了。
　　中心是一排自助餐，旁边是饮料水果。熟悉的人凑在一堆聊天，学做大人喝着红酒，不喝酒的人高脚杯里倒着可乐。叶清明不由得想笑。有人看到他进来，朝他招手，是他篮球队那群，一个人带着他女朋友一起，在校运会的拉拉队上见过。其他人则八卦脸探头看看他周围，笑道：“班长，一个人？”
　　“没，我，我……”他一时不知道该要什么身份来称呼白晓枫，卡壳了一下才道，“我弟会来，带他来玩玩。”说着笑着锤了一下那人，“谁知道你们带的都是女朋友。”
　　“我还以为这次能见识一下班长的女朋友呢。”那人显得很失望。“得了得了，别瞎说。”叶清明笑着回他。
　　和一些熟悉的人打过招呼，他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周围的人在说些什么他也没注意，偶尔应和几声作为回复。里面热闹的嘈杂也盖不住外面的雨声。叶清明不由得有些担忧，早知道应该和他一起来的……
　　有晚到的人时不时推门进来，弄得门上铃响，叶清明看向门口，都快变成了一种条件反射。下这么大的雨，他不会来了吗？或许还在路上？他脑海里各种想法漫游，不来的话应该会跟他说一声吧。
　　门上的铃再一次叮铃响了，他不抱希望地看过去，视线蓦地顿住了。他想到网络上那些俗气的话。

　　他披星戴月地走来，我满眼都是他的星光，
　　他不肯收敛他的光芒，我也不愿移开我的目光，
　　是会被他灼伤，于是就被他灼伤。

　　白晓枫没有注意投来的视线，在门口拍落自己身上的雨珠。外面的雨下的很大，哪怕他打了伞也淋了个七七八八，他抬眼看了一下四周，匆忙走进来。
　　有人靠近，有人相爱，在这样一个可供做梦的空间里，他白色衬衫上雨铺开了灿烂。他看着的，是无法被光照耀到的自己。叶清明起身走过去。
　　“不好意思，来晚了。不知道会下这么大的雨，避雨花了一段时间。”白晓枫看见他，他的脸上难得一见这样歉然的神情。现在外面雨也没有停，他大概为了及时赶到，不再避雨，冒雨径直来到了这里。“祝你毕业快乐。”在那样嘈杂的环境里，他原本听不清任何声音，有人在不远处叫他，他都听不明晰。他的声音却如此清晰，隔绝了所有的喧嚣，只剩下他对他说，毕业快乐。
　　他拿出了那个用塑封袋密闭好的牛皮纸袋，里面没有沾上一丝水。里面是一个玫瑰链条胸针，链条另一端是一个小皇冠，手指略微转动，顶端的镶钻便发出光芒。“很配你的西装。”他看着他别上去，如是说道。让他想到《小王子》里的那只狐狸。

　　对我来说，你无非是个小男孩，就和其他千万个小男孩一样。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样不需要我。对你来说，我也不过是一只狐狸，和其他千万只狐狸一样。但是，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就互相不可缺少了。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狐狸红棕色温暖的皮毛，与眼前被淋湿的小王子十分不搭。但眼前冷色调的他，在他眼里静默散发着钻石般的光芒。“我那有衣服，去换一套吧。”他收到的礼物里，不乏有品牌的昂贵衣服，留给自己并无意义，他不介意那些奢侈品用在他身上。
　　在厕所的隔间里换衣服，两个人之间隔一扇门，外面的雨声隔着窗户。台风已经登陆到这里，雨水在这两天并不会减少。在这样的环境下，雨声让人心安，安抚那心里不知来由的慌乱与悸动。在夏天的时候看到他在操场上奔跑，汗水湿了后背布料，隐隐透着好看的蝴蝶骨。当夕阳暗红的余晖占满那整片天空时，他结束了，撩起T恤下摆擦汗，露着结实的腹部线条。那是美好的少年身体，和晚霞一样，在偌大空间里构成一副风景。
　　外面的雨突然下大了，敲打在玻璃上啪啪作响，把他从那种迷蒙的如梦一般的感觉里惊醒。门开了，白晓枫走了出来。那衣服大概是契合他的身材，相比他来说不怎么合身，不过为了不穿着湿衣服感冒，这样也足够了。
　　他不怎么会交际，也不认识他班级的人，坐在角落里喝热牛奶，叶清明知道他喜欢吃甜品，在食物之外多给他拿了个碟子装甜品，蛋挞、布丁、巧克力慕斯。
　　白晓枫吃得不多，他在来之前吃过了晚饭，只一点一点吃着慕斯。
　　那边有人喊他一起玩游戏，叶清明不好拒绝，白晓枫没什么兴趣，挥挥手让他去。他能答应来已经是万幸了，叶清明也不强求他做些什么，离开他去了那边。
　　他们玩的是掷骰子比点数，输的人喝酒或者是爆料，叶清明对这样的游戏不感兴趣，因为运气几局下来都卡在中间的位置，不必和别人互相为难。不过他们倒是玩得很兴奋，时不时因为一些惊人爆料发出欢呼尖叫，有酒精的加成，也有毕业的因素。身边的男男女女嬉闹着，身处这样的热闹中，他还是有些心不在焉，回头看白晓枫，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他低垂着眼睛，显得有些困顿。
　　为什么让他来这呢？叶清明有些迷惑，对自己当初的决定感到迷惑。是希望他来让自己的毕业式更圆满？他或许是这样想的。但是此刻他觉得，这个决定是错误的不应该让他来这种地方。如果想要他的毕业式里有他，不应该是在这种地方，应该是和他独自一人，像之前那样，找一个小店，吃火锅，或者是烤肉都好，有些烟火气的地方，而不是眼前这样的嘈杂、凌乱、和无序。他们是才从高压里面喷薄出来喘气的生物，于是急需释放，些许的叛逆，兑上酒精，添加荷尔蒙。但这一切并不适合他。
　　只要两个人坐着，说一些他偶尔想起来的，毕业前的趣事，或者鼓励鼓励他将走过的未来一年。他们原本有很多的话可说，而不是现在的沉默。他连要说些什么都不知道。
　　那些客套的，有关现实的，虚无的话，眼前那些人的模样，以及面对这一切时，戴上面具的自己。他的脑子里只是叫嚣着，让他走，让他走，让他走……在这样的无意识下，他朝他走了过去，靠近只有他一个人的玻璃小桌，白晓枫感觉到阴影抬起头来。在他面前，他的言语终于变得顺畅，“外面的雨很大，我送你回去吧。”微微弯腰时胸针链条晃动。
　　白晓枫没拒绝，清吧里的冷气让他格外不适应，身上还有刚刚被雨打湿的冷，两者结合总觉得不舒服。行在深夜的街上，雨珠打在车窗上，顺带着模糊了城市的霓虹闪烁，光斑扑落在地面不停变换，车碾过去便破碎。两个人都无话，但这样的沉默相比于之前不一样了，让他心安的沉默。车内的环境昏暗，只有城市的光影不停照进又消退，雨在车窗上划出痕迹后退。白晓枫看着窗外，灯光映得他的脸半晦半明，或者是，有他在身边，让他觉得安心。
　　台风登陆了，明天雨也不会停，他的脑子似乎是在听着外面细碎的雨声，旁边融进晦暗雨雾里迷蒙的他，面容在其中若隐若现，有时清晰，有时消失。在那被雨声深沉掩盖的思绪下，隐藏着疯狂的，不被人察觉到的小小念头。
　　吻。
　　那是不对的，尽管他知道是如此。
　　在这样晦暗的环境里，雨下得浓郁，灯光隐约，在冷色调里，似乎需要一点温度。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努力让它被雨声淹没不浮出头，但某一瞬它清晰地浮现了。叶清明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扭头看身旁的白晓枫。他还是望着窗外。
　　导航精准地往他所说的地方引导去，周围的建筑逐渐熟悉。“好了，就到这里吧。”
　　车停了下来，车门响了，叶清明才隐约从那种如梦的感觉里剥离出来，浓雾还没有散。他摇下车窗，看着站在外边的白晓枫。“今天多谢你了。”他说。
　　“衣服洗好了我会给你送回来。”像是电影里剪辑得断断续续的卡带的台词。他还在浓雾里有些茫然，听见他声音，却不太明白他所说的那些话。
　　“那，再见。”有一些雨珠跳进了窗里，溅在他手臂上，冰凉的触感。
　　“再见。”意识追随着他说出这句话，引擎发动，驱车离开。一切都像是慢镜头。车灯照亮的距离越来越远，离开他的视线范围。白晓枫轻轻舒了口气，转身上楼。楼道里还是黑漆漆的，踩上水泥台阶时感应灯应声而亮，一个黄豆大小的灯泡，发出的光芒微弱，也就聊胜于无。
　　拿钥匙拧开家门，在门后换鞋，一粒一粒解开衬衫的扣子，把袋子里自己的衣服扔进洗衣篓里。在沙发上躺下。今天下雨天，原本就更适合待在家里，不过还好这样的时刻也就这一次。既然已经答应了他，就要做到。哪怕是他不喜欢的场合。不过，不也是很快就结束了吗？他像是在这样安慰自己。
　　外面的雨下大了，听着雨声让他觉得安心。他从沙发上爬起来，去浴室洗澡。热水从花洒里一圈圈旋洒下来，滴落到地面上，他感觉自己有些晕了，像是酒精在大脑里发酵，但他并没有喝酒。眼睛也沉重得有些睁不开，只有热水洒在皮肤上带来一点清醒，水声和雨声混杂成一片，连绵不断。
　　关掉花洒，拿毛巾擦干净身上的水，他也懒得穿睡衣，关掉客厅的灯。一下陷入了那整片黑暗里。他站在黑暗里，四周都沉寂，很远的地方传来车声。他大概能想象得出在那条遥远的街上，他乘坐的车开过飞溅起地上的水，飒地一声，又归于平静。
　　这大概是一种病，一种在热闹之后孤独疯狂反弹的病。白晓枫慢慢走向房间，雨声晃着他的意识如秋千，水珠落下泛起一圈圈涟漪，归于沉寂。
　　连答应他的理由，他都不知道。或许，原本应该拒绝，事情就不会发展成那样。
　　其实他讨厌，隔绝在热闹外冷漠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