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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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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隆冬数九，苍梧却因为缺了一季，尚处在花香鸟语，碧草如茵的春夏交替时节。
云卷云又散，霁日照晴空，一场风回雨别后，满山谷的风雨兰都开了。
韩雪衣穿过成片的浅绿嫣红，站在小绿坡前。狐狸洞还在，凌霄花也在，所有的一切都维持在了她离开时的模样，除了……
“喂！”
韩雪衣一怔，飞快地转过身，就见芳华尽头，一名身着圆领白袍的少年正单手扛着一只比他还要高大壮的野猪，向她缓缓走来。
袍袖宽大，腰却勒得很细，端端正正的圆领中露出两截交错的白领，走动时，那头如瀑的青丝就跟着步伐，在他腰后摆动。乌发红唇，肤白如雪，精致妖艳的眉眼分毫未变，如果对方不出声的话，看起来就和以前一样。
“哪儿来的臭道士！”
聂星回一手叉着腰，抬了抬下巴，脸色极为不悦地嚷道：“不知道这地方已经有主了吗？！”
不耐的语气，凶狠的表情，配上左眼上的黑眼罩，看起来倒有几分占山为王的恶霸姿态。
韩雪衣眨了眨眼，没说话，然后对方直接把她的沉默当做挑衅了。
竟然把他的话当耳边风，真是岂有此理！聂星回眯了眯眼，把肩上的野猪往地上一扔，正准备动手把这个不请自来，貌似想抢走他巢穴的入侵者赶走，谁知对方却突然跑了，还是拿着传送符光速消失的那种！
“？？？”
聂星回愣了下，缓缓拧起眉：“什么玩意……简直莫名其妙……”
他晃了晃脑袋，将那个古里古怪的女人拋到脑后，拖着野猪继续往狐狸洞走，只是走着走着，就开始走起了神。
橙红色的凌霄花从头顶坠落，擦过他的鬓发，掉落在他白色的短靴旁。聂星回脚步一顿，停在洞口，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地面。
绿藤之下，些许落红被压碎在一片阴影之中，是刚刚那个女人所站的地方。他眸光微闪，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将一朵半残的凌霄花捏起，几乎是一瞬间，一缕若有似无的幽幽檀香就从指尖绕到了他的鼻间。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嗅觉太过敏锐，明明是极为浅淡的熏香，此刻竟然显得格外的浓烈和粘稠，让他呼吸不畅的同时，也堵得他心里莫名的烦躁。
聂星回眉头一皱，甩开手里的花，然后抬袖一挥，将那女人残留的气息散去，沉着脸踏进了狐狸洞。
可没一会儿，狐狸洞里就传出一阵乒乒乓乓的噪音。垫子、褥子，凳子……一个接一个地飞了出来，一直到噼啪一声，一个细口的小陶罐摔碎在地上，原本嘈杂不已的狐狸洞才重新恢复成一片死寂。
“真是……”
咬牙切齿的声音骤然响起，聂星回怒不可遏地从洞里冲了出来，右手攥着一枝含苞待放的风雨兰。
“岂有此理！”
＊＊
韩雪衣从风雨谷离开后又去找了萧寒，但是对方完全是一头雾水的模样。
“星回？”
“在白云村挖红薯，和野猪打架的那个，你不记得了吗？”
“那不就是你吗？！”
“……”
韩雪衣这才终于明白那人所说的“恢复如初”是什么意思。
好好道别？
她心中一哂，唯一的同类死于她手，唯二爱过她的人也将她彻底遗忘。她与这个世界的所有羁绊，早就被有预谋地提前斩断了，而她之前竟然还傻兮兮地只是觉得对方抠。
“果然不做赔本的买卖……”
韩雪衣笑着摇了摇头，在萧寒诡异又懵逼的眼神中，转身离开了苍梧。
断就断吧，反正她从来都是一个人，也早就习惯了一个人。
话说话回来，也不知道以后打工的日子有没有休期……总不会这一个月就是她往后全部的长假了吧？！韩雪衣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那不得趁现在尽情浪个遍！她掏出自己的小钱袋，数了数，然后开开心心地跑去人间吃喝玩乐了。
等到聂星回找到人的时候，都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当时韩雪衣正坐在江城的小茶摊上嗑瓜子、看雪、看路人，而他则阴着脸，蹲在不远处酒楼的栏杆上，边盯着她，边恶狠狠地磨牙磨爪子。
韩雪衣打了冷战，摸了摸自己突然凉飕飕的脖颈，莫名其妙地向四周扫了一眼，最后又不明所以地把视线收了回来。
旁边一桌人正在闲聊，从他们口中得知，原本属于徐三娘的那片焦土如今已经翻新，并且重建了一座客栈，而这个新客栈的老板娘好巧不巧，正是常武的夫人余氏。
这余氏也是个奇女子，本来她完全可以守着常武留下的金山银山，坐享荣华富贵后半生，谁知头七一过，对方就将家财捐尽，跑来这江城开客栈了。
韩雪衣眨了眨眼，觉得有点意思，便向他们打听了一番，那桌人见她是外地人，倒是很热情地给她解惑了。
这个余氏本名叫余燕，喜好穿一身黄衣，人长得美不说，还时不时地开粥铺子接济穷苦乞儿。
韩雪衣听完，便出了茶摊，找到了那座同址同名的客栈。现在是午后，人比高峰期清减了大半，所以她站在门口就格外的显眼，没一会儿就从门内走出一个黄衣女子，对方笑着问她：“姑娘，我看你在这边站了很久，需要什么帮助吗？”
韩雪衣望着那副似曾相识的眉眼，倏然一笑道：“我想过来投宿，不知道还有没有空余的房间？”
余燕……燕归……
原来如此……
联想一下当时紧闭的常府大门，忌讳警惕的常福，被丢进乱葬岗的人彘常武……这些吊诡的地方如今好像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韩雪衣合衣躺在床上，在过往的回忆中逐渐沉默，片刻后，她从袖中将那对金色的铃铛取了出来。这是两人在竹林分别的那天聂星回还给她的，上面的护身咒术在她穿过九层业障之时就已经失效了。
她拨了拨铃铛，目光在上面的凌霄花纹饰上停留了半晌，将它握在手心，放在胸口。
纷纷扰扰的思绪在如潮水般的睡意中一点点地沉淀下去，半梦半醒之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落竹如雨的苍梧。
……我会如你所愿，乖乖地离开，然后把你彻底忘光光，开始新的生活。
……我还要再找个比你漂亮、比你讨喜、比你温柔的女人，和她白头偕老，恩爱一辈子！
韩雪衣猝然睁眼，冷笑一声，起身走到窗边。房间内没点灯，一打开窗，映雪的月光便倾泻而入。她抓着那对铃铛，随手往外一扔，然后阖上窗，正准备回去睡觉，冷不防耳畔听到一阵砰砰砰的声音。
韩雪衣怔了怔，回首看了眼震动的窗页，上面映着一个人的影子，蹲坐的姿势，正一手抬起不停地拍窗户。
三更半夜的，正常人估计都会被对方仿若厉鬼索命的架势吓到。不过韩雪衣刚好不是正常人，她面瘫着脸走过去，重新打开窗，然后就看到了某个满脸不爽的熟悉的死变态。
聂星回没想到窗户突然开了，手上力道没收，眼看着就要拍到对方脸上去，他心头一震，身体应急般地用力扭了扭。这下手偏了，可人却因为失衡直接从窗台上栽了下去，还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聂星回：“……”这该死的熟悉感！
韩雪衣看着呈“大”字状摔在他脚边的人，怔愣过后，挑眉道：“哪来的小妖怪？还没过年呢，就上门给我行这么大的礼。”
聂星回从地上跳起来，怒目圆瞪道：“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谁是小妖怪！谁给你行礼了！”
韩雪衣点了点头，然后道：“那这位大妖怪先生，请问您大半夜找我有什么事？”
聂星回终于想起正事了，他一手举起手里的铃铛，一手指着自己的脑壳，冷笑道：“你这个没有公德心的女人，大晚上乱丢东西就算了，还偏偏要往我头上扔！你是不是故意的？！”
韩雪衣道：“我……”
聂星回打断道：“我管你是不是！反正你砸到了我是不容狡辩的事实！”
韩雪衣盯着某只开始无理取闹的狐狸，缓缓道：“那你想要我怎么做？给你赔礼道歉？”
“谁稀罕你赔礼道歉了？！”
“那？”
聂星回扬了扬眉，双手抱胸，恶意地笑道：“跪下来，给我舔/脚！”
韩雪衣：“……”
她压住疯狂抽搐的嘴角，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转身往床边走去。
聂星回正洋洋得意呢，见她动作不由一愣，睁大眼道：“你干什么？！”
韩雪衣道：“睡觉。”
猖狂！太猖狂了！简直目中无人！
聂星回怒道：“你敢！”
韩雪衣真敢，她还当场把衣服脱了。
聂星回瞳孔地震，唰地背过去身，红着耳朵磕磕巴巴道：“你这个……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怎么可以……可以……”
韩雪衣盖上被子：“麻烦你一会儿出去的时候关下窗，谢谢。”
聂星回：“……”
他磨了磨牙，回头瞪了她一眼，见她不露了，又立马转回来，跟个午夜贞子似地阴测测地盯着她，散发着怨念。
韩雪衣完全不受影响，闭着眼睛，呼吸逐渐平稳。
聂星回抓着铃铛，在原地张牙舞爪了一会儿，见对方全程拿他当空气，生气但是又无可奈何，最后只能恶狠狠地踹了一脚旁边的桌子，打算明天再来找茬。
死变态。
聂星回脚步一顿，猛地转过头：“你说什么？！”
韩雪衣没回应，她只是躺着，睡得一脸安然，仿佛刚刚听到的声音只是他的幻觉
聂星回盯了她片刻，默默地收回视线，然后……
臭妖怪。
“……”
聂星回眯了眯眼，咻地出现在床边，连人带被子地把韩雪衣拽了起来，阴森森道：“你这个可恶的女人！竟敢骂我？！”
韩雪衣睁开眼，满脸莫名道：“我什么时候骂你了？”
聂星回瞪她：“就在刚刚！你骂我死变态，臭妖怪！”
韩雪衣淡淡道：“你有证据吗？你就在这乱污蔑我。”
聂星回一怔，随即额头青筋跳了跳：“你……”
“有吗？”
聂星回憋了一会儿，咬牙道：“……我今晚就不走了！你最好别让我逮到你张嘴！”
韩雪衣嗤道：“随便你。”
聂星回拽着她的双手一松，双手笼袖，好整以暇地坐在床边，两只眼睛一瞬不瞬地瞄着她，然而下一刻……
死变态，臭妖怪，死变态，臭妖怪，死变态，臭妖怪，死变态，臭妖怪，死变态，臭妖怪，死变态，臭妖怪，死变态，臭妖怪！！！
正盯着韩雪衣的聂星回：“……”
他眼眸微睁，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你！”
韩雪衣一脸无辜：“我怎么了嘛？”
嘻嘻。
“……”
聂星回目光落在对方的双唇上，缓缓皱起眉，脸上露出了一个极为困惑的表情。下意识地，他抬起手，碰了碰自己左眼上的眼罩，喃喃道：“我的……为什么会在你这？”
突然的，他想起了那个沾满对方气息的狐狸洞，能和他共享私密的空间，身上还带着他的印记……难道他和这个女人……
韩雪衣翻了个身，聂星回急了，开始拿爪子扒拉她：“不准睡！”
韩雪衣把被子拉过头顶，聂星回扒了一会儿，发现对方竟然盖得严丝合缝，简直无懈可击！
他停下动作，瞪着眼前圆滚滚的“蚕宝宝”，身体抖啊抖，脸直接气成河豚。韩雪衣等了一会儿，发现外面没了动静，以为对方离开了，正打算拉下被子透透气，一个冰冰凉的东西突然钻进了她的被窝。
她懵了一秒，反应过来那是狐狸的鼻子，额角抽了抽，一把拉开被子，然后就看到一只雪白的狐狸盘在她身边。对方在她十分无语的目光下，缓缓坐起身，小眼神贱兮兮地望着她。
韩雪衣默了默：“你不走了？”
聂星回一脸高傲地仰起头，意思很明显，反正有他在，她就别想好好睡觉！
韩雪衣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了。”
聂星回耳朵动了动，目光戒备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对方的笑莫名的瘆人，好像马上要……
韩雪衣道：“那就一起睡吧。”
聂星回：“……”
他背毛一竖，下意识地想逃，但是对方出手极快，直接将他当场捉住了。
聂星回吓得哇哇大叫，四肢乱甩，韩雪衣视若无睹，恍若未闻，将他揉把了一下，整成狐条的模样，然后抱着他，拉上被子，闭眼睡觉。
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竟敢……竟敢吃他豆腐！！！
聂星回龇着牙，恶狠狠瞪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咬断她的脖子。
韩雪衣顶着对方想要杀人的目光，拍了拍他的头：“已经很晚了，不要吵。”
聂星回表示不听不听，甩了甩头，继续滋啦哇啦地乱叫。
韩雪衣啧了一声，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可以了吧？”
“……”
聂星回瞳孔骤缩，全身的毛瞬间炸了起来，如果他现在是人形的话，估计就是从头红到脚，七窍冒烟的模样。
他僵着身体，盯着某个可恶的女人，隔了好一会儿，像是试探般又开始嚎了。
于是韩雪衣又凑过去亲了一口，聂星回安静了，没一会儿，又继续嚎，再亲，再嚎……
韩雪衣：“……”
她睁开眼，与某个得寸进尺的死变态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松开搂着他的手臂，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聂星回：“？？？”
他把脑袋伸过去，拱啊拱，对方却怎么也不理他了。他恼羞成怒，准备给她来个标准的狐狐倒栽式，但是人还蹦起来，就被对方一手捞了过去。
韩雪衣抱着他，冷冷道：“再作，我就把你吊起来，打烂你的屁股。”
刚准备嘤嘤大叫的聂星回：“……”
他本能地把尾巴一夹，意识到自己的丢人的行径后又勃然大怒，张嘴就要咬过去，打算给她点颜色瞧瞧。
韩雪衣根本懒得动，哪怕尖牙都伸到她脖子边了，依旧睡得一脸舒坦。
聂星回咬着她的脖子，目光绿油油的，嘴里发出狠戾的低吼声，结果等啊等，等啊等，等了好半天也没等到对方的尖叫和反抗，定睛一看，某个没心没肺的女人竟然已经睡着了！
聂星回：“……”
他一脸挫败地松开她的脖子，盯着她磨了会儿牙，又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会儿后，就往对方怀里一钻，闭上眼，跟着一起乖乖睡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