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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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我要一个素的和五个荤的。”
“好嘞，姑娘，您的包子。”
韩雪衣站在一个包子铺前，旁边是已经变成小正太的聂星回。依旧是圆领大袖袍、绒缎小毛球、短靴金铃铛，只是统统变成了儿童版。
聂星回仰头看她，黑葡萄一样的眼珠子又大又圆，一张雪白的带点婴儿肥的小脸，嫩得几乎可以掐出水来。
他蹙眉道：“你就吃一个？”
韩雪衣将装着五个大肉包的纸袋递给他，道：“我早就辟谷了，凡界的烟火饮食与我无益，不过尝个鲜罢了。”
聂星回怔了怔，这些时日，两人一直都以普通人的生活作息相处，差点忘了对方是个金丹修士……
韩雪衣咬了一口包子，拿出一个签筒，摇了摇，一枚竹签掉了出来。她捏起那枚签子看了看，眉尖一抽。聂星回探过去，目光落在红字上，撇嘴道：“你这什么手运，居然又是下下签，果真霉气冲天……”
他吐槽了一会儿，刚想问她今天是不是又要踩狗屎或者丢钱袋，对方却忽地将签子一收，转身就走。
聂星回连忙抓住她的袖子，哒哒哒得跟在她身后，一边小跑着，一边不满地嚷嚷。
“你这女人……等等我！”
韩雪衣脚步微顿，然后一把拎起他的后领，跟提大白鹅似的，飞快在人流中穿梭起来。来往人群汹涌，冷风与彩袖迎面迎面而过，扇了聂星回一头一脸，啪啪啪地响。
聂星回：“……”
他气愤地磨了磨牙，瞪着某个毫无所觉的女人，十分怀疑对方是故意的。
韩雪衣带着他飞奔了一会儿，身形倏地一定，掏出了一件黑色的斗篷披上，然后脚尖一转，藏进了旁边某个窄小昏暗的巷子。
聂星回被她抱着，从斗篷里露出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迷惑不解，想开口询问，对方却伸了根手指抵在唇边。
“嘘——”
两人姿势亲昵，耳语之时，那些细微的气音就如暖风般拂过耳畔，聂星回抓着油纸包的手一紧，目光不自觉地从对方莹白的手指移到那双绯色的唇瓣上，耳朵动了动，然后一点点红了起来。
人族不是最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的吗？这个女人怎么一点自觉都没有？还是说她根本没把他当男人？
他心里有点生气，更多的是别扭，往旁边挪了一下，想离她远一些，韩雪衣只当他又开始作了，把人拉回来，盖住。
聂星回顶了顶，把脑袋露出来，喘了口气，一脸不悦地正想发飙，几只青影忽得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伴随着清丽的长鸣声。
青鸟！
他安静闭嘴了，把脑袋缩回去一点，又只剩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留在外头。
陆陆续续地飞过去好几只青鸟后，几个身着星冠蓝袍的修士背着长剑，手持罗盘，出现在两人视野之中。
聂星回看着他们盯着手中罗盘，互相交谈一番，开始在附近搜索起来，心里有些疑惑的同时，不由一沉。看装束，他们应该是韩雪衣同门，可如今一方逃一方追，加上连日来跟追捕监视罪犯一样紧追不舍的青鸟……难道昆仑有变？
聂星拧眉，是她那个师尊吗？
他想起了在木屋时的所见所闻，下意识地看向韩雪衣，对方正全神贯注地望着巷子外，并没有留意到他的目光。
韩雪衣看着那些昆仑弟子从巷子路过，最后走远，心里松了口气，随即又蹙起眉，看来柳无宴已经坐上了掌门之位，那昆仑肯定不能回了，不然等着她的就是师徒决裂和囚禁采血等狗屎剧情大礼包。不过这么被动下去也不是办法，要是哪天柳无宴失了耐心，亲自出手的话，抓住她不是分分钟的事？
韩雪衣收回视线，心绪翻转片刻，依旧无果，她往后一靠，正踌躇今后该何去何从，随眼一扫，就见怀里的人正盯着她发呆，表情愣愣的。
韩雪衣屈指在他额前轻弹，“你怎么了？”
聂星回回过神来，幽幽地盯了她一会儿，甩过头，闷声闷气道：“不要碰我！”
韩雪衣被他脑后几个飞起的毛绒球抽得一脸茫然，这人是来大姨父了吗？怎么阴晴不定的？她看着转过身，拿后脑勺对着她的某只气呼呼的小妖怪，疑惑了一瞬就失了兴趣。
她哦了一声，如他所愿，主动往旁边移开一步，和他保持距离，然后垂了眸子，和之前一样陷入沉思。
带着温度的斗篷从身上剥离，聂星回立在冷风嗖嗖的巷子中，脸色奇臭，小尖牙咬着下唇，手里那个装着包子的纸袋被他抓得开始一点点变形。
韩雪衣低头思索了半晌，终于在纷乱的思绪里抽出了一点清明，双目一亮，正想起身立马行动，怀里忽然被丢了一个皱巴巴的东西。她愣住了，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装了五个大肉包的油纸包。
韩雪衣胃抽了一下，克制住了呕吐的欲望，看向阴着小脸的聂星回，无语道：“你生气归生气，干嘛跟食物过不去？它招你惹你了吗？”
她将纸袋舒展了一下，递过去，结果对方看都没看，直接一掌拍掉了。
油纸包掉在地上，沾了尘，看起来又丑又脏，韩雪衣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聂星回收回手的一瞬间就后悔了，他看着起身往外走的韩雪衣，懵了一下，心里控制不住地慌起来，一把抓住她的袖子，色厉内荏地吼道：“不准走！”
韩雪衣甩开他的手，冷笑道：“想拦我？你试试。”
聂星回被甩开后，又想立马扒上去，只是这次还未近身，就被一阵强劲的灵力震飞了。先是后背砸在墙上，然后整个人摔在地上，聂星回趴在地上，蜷着身体，痛呼出声。半晌，他白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个站在巷子口，满脸漠然的女人。
韩雪衣转过身，淡声道：“我以为这段时间的遭遇和相处，足够你收收性子了，没想到你脾性依旧这么顽劣。”
聂星回咬了咬唇，低下头，乌发和绒毛球散落一身，白嫩嫩的十指一寸寸抠进地里。
韩雪衣将斗篷的兜帽戴上，一边往外走，一边缓缓道：“妖就是妖，长得再像人，也不是真正的人。”她嗤笑一声，道：“养不熟的野兽罢了。”
聂星回身体一僵，阴冷的寒意从四肢蔓延而上，化作密密麻麻的冰刺，将他的眼睛和声带刺穿，胸口鲜血淋漓的，一阵阵地疼。
他打了个冷战，缓慢地抬起头，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视线一点点变模糊。
“那你呢？！”
韩雪衣脚步一顿，稚嫩的童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清晰可闻的哽咽声。
“你有真正地把我当成一个人来对待吗？！”
聂星回眼眶红红的，声音破碎，咆哮着控诉。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他从地上爬起来，眼神扭曲，呵呵笑道：“我是谁，我是人还是妖，你根本就不在意！什么三年之约……让我跟在你身边，说到底，只是因为你想要一个可以逗玩、解闷，驯服又懂事的宠物罢了！”
韩雪衣沉默，视线落在自己足尖。聂星回微微仰着头，眼泪顺着脸颊汩汩而下，语气嘲弄，笑得比哭还难看。
“听话就给喂，不听话就让滚……”他恶狠狠地咬牙道：“我就是条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韩雪衣眼眸微动，缓缓转过身，看着瘦瘦小小的男孩恨恨地望着她，白色的衣袖上沾了些黑土，脸庞和眼睛一样红通通的，泪痕斑驳，两只细短的小手正抓着那个皱巴巴的油纸包。
她本来想反驳他，虽然都是犬科，但是他确实不是狗，而是一只货真价实的狐狸。而且狗可不会动不动地和她置气，更不会有对她大呼小叫哭诉的机会。
她嘴唇翕动，话到嘴边却拐了个弯，韩雪衣别开眼，道：“你心知肚明，我也无话可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此别过，好聚好散吧。”
顿了顿，她轻声道：“那个三年之约，我是认真的。以前我记性不好，但是现在不会了。你离开我，可以和以前一样自由自在，至于我，时间一到，自会……”
话还没说话，就被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韩雪衣看着扑过来，紧紧抱着她的人，怔了下，道：“狐狸？”
聂星回不说话，只是死死抱着她，把脸埋在她的衣物中。韩雪衣扯了几下，结果对方手指越收越紧，跟铁钩似的，明明变小孩子了，力气倒是一点没变。
她轻吁一口气，道：“松开。”
聂星回闻言，身体一抖，手指更紧了。
韩雪衣面无表情道：“要是敢把鼻涕什么的弄到我衣服上，那你现在就给我滚。”
聂星回：“……”
狗皮膏药终于撕下来了，韩雪衣看着对方睁着一双核桃眼，满脸幽怨地盯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她歪了歪头，似乎有些困惑，但是也没深究，只是道：“之前我问过你的名字，明明是你自己不愿意告诉我，怎么能说我连你是谁都不愿意去了解？再说了，我若是真的不在意你，当时又何必折返回去救你？毕竟，作为宠物而言，那只狐狸可比你乖巧多了。”
本来情绪缓下来的聂星回听到后面，脸色一黑，一把扯住她的袖子，大声嚷道：“乖巧？你是没看见那个小贱人——”
“砰！”
“啊！”
韩雪衣收回手，看着掉在两人面前的黑衣少年，冷笑道：“听够了吗？”
少年龇牙咧嘴地坐起身，一脸无辜地望着她，一头及肩发，发尾微卷，被黑色的抹额束着，跟妹妹头一样，正凹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看起来楚楚可怜。
虽然对方什么都没说，并且长得十分陌生。但是该死的，聂星回觉得这货就是那个歹毒的小贱人本人！
他目眦欲裂，厌恶情绪涌上来，上去就是一脚。苏烈看着胸口多出来的小脚印，轻轻拍了拍，眨巴着眼，道：“随便踹人的小孩可不乖哦～”
他特意在“乖”字上咬得重一些，聂星回脸色扭曲了一下，火冒三丈起来，又要去踢他。韩雪衣没拦他，只是抱着手看向苏烈，淡淡道：“一把年纪了，不仅装嫩，还欺负一个小孩，果然是老不死的。”
苏烈：“……”
他眼神阴了一下，又快速隐忍下去，情绪低落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留在你身边报答你。”说着意有所指地举了举自己左手，暗地里却对着某个正在对他拳打脚踢犹如刮痧的人讽然一笑。
聂星回头上的毛都炸了，这死绿茶！
韩雪衣挑眉道：“报答我？可是你连自己的真面目都不愿意露出来一见，我怎么敢相信你不会害我？”
苏烈微怔，随即垂眸道：“我容貌有损，恐怕会吓着你……”
韩雪衣轻笑一声，转身就走。
聂星回舒服了，给他胸口补一脚，屁颠屁颠地跟着跑了。
“等等！”
韩雪衣脚步不停，刚走出巷子，眼前黑影一闪，就见一个五官俊朗的黑衣青年站在身前几步外。
不同于少年的青涩，青年身姿挺拔，丰神隽秀，微卷的长发束成一股，松松散散地搭在胸前。
韩雪衣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含笑道：“容貌有损？”
本来正盯着她看的苏烈，闻言，皱了皱眉，随即叹了口气，抬手一挥，下一刻，白皙如玉的脸上就多了一条长疤。疤痕狰狞凸出，纵向穿过整张右脸，一直往下，没入脖颈。
原本满脸警惕的聂星回愣住了，韩雪衣心神微动，目光在那条疤上停留了一瞬，微微移开视线。
苏烈道：“现在，你可以相信我了吗？”
韩雪衣眼睫低垂，唇动了动，苏烈望着她的侧颜，眸色微深，不自觉地向她凑近了些，轻声道：“什么？”
“我说，你找错人了。”韩雪衣抬了抬眼皮，直视他，一字一句道：“青霄真人。”
苏烈瞳孔一缩，下一瞬，脸上的柔顺和脉脉温情褪得一干二净，一抹煞气蹿上眉心。
韩雪衣出手如电，一手拎着懵逼的聂星回飞快后退，一手结印，那些从苏烈身后飞射而来的黑色菱形碎片，噼里啪啦地砸在两人身前淡金色的法盾上，这些碎片由死魂灵化身，破碎时会变成扭曲的人脸，发出尖利的惨叫声。
聂星回抬手捂耳朵，瞠目结舌地看着对面那个戾气横生的男人，对方双目深红，衣袖和黑发翻飞，脸上的疤痕在法盾的光芒下，白惨惨的，格外阴森。
这家伙原来不是妖，而是怨灵！
这些古怪的碎片碎了又聚，源源不断地发起攻击，韩雪衣看着出现裂纹的法盾，皱了皱眉，拎着聂星回的手一松。
“你先走。”
聂星回厉声道：“我不！”
他抬爪挥过去，那些大打折扣的爪刃和小火球，一遇到阴气四溢的碎片立刻被吞噬得荡然无存。
韩雪衣一手举着法盾，一手结印加固，整个人被动得不断往后滑行，沉声道：“听话！”
聂星回看了眼自己的手，一边痛恨自己的无能，一边抓着她的袖子，执拗地站在她身边，大声道：“我不要！”
啪啪啪！
苏烈拍了拍手，道：“真是感人呢！”他赤着眼，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冷笑道：“那就送你们一起下地狱吧！”
说着，身形一闪，伴随着密集如雨的碎片，整个人如同利剑一般携着狂风刺了过去。
韩雪衣皱了皱眉，法印也不结了，抬手一道符箓打了出去。聂星回大叫了一声，整个人飞出了小巷子，与此同时，苦苦支撑已久的法盾瞬间破裂，黑色的碎片如同暴风雨一般呼啸而过，将韩雪衣彻底淹没。
聂星回跌坐在地上，望着被黑暗吞噬的死寂小巷，表情愣愣的，好半晌，他浑浑噩噩地站起身，讷讷道：“韩雪衣……”
束缚在周身的符箓掉在地上，软塌塌的，聂星回低下头，盯了它片刻，忽然跟疯了一样往巷子里冲了过去，然后被巷子口的阴噬结界弹了回来。
他从地上爬起来，又冲了过去，然后再次被弹回来，如此锲而不舍地来来回回了不知道多少次，他终于精疲力尽地趴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了。
鲜红的血液从他口鼻中流出来，聂星回脸色苍白，睁着一双金色的瞳孔，额头点地，泪流满面。
“谁要你救了……”指尖捏着那张符箓，放在胸口，残留的灵力将他的手心灼伤，他却恍若未觉，只神情呆滞地喃喃道：“你这个……”
“讨人厌的女人是吧？”
“……”
聂星回僵了僵，然后怔怔地抬起头。
韩雪衣牵着一根白绫，站在巷子口，衣服完整，只是稍微乱了一些，白皙的脸上多了几道血痕。
她理了下披散的发，看着趴在地上呆呆望着她的人，满脸莫名道：“你干嘛跟个大乌龟似的趴地上？”
聂星回：“……”
他颤着腿，艰难地爬起身，阴测测地盯着她，沾了血的符箓从手心掉落，彻底报废在他脚边。
韩雪衣看了眼地上的符箓，又看了眼他烧坏掉的手和一脸的血，心头又惊又疑，刚想开口，对方忽然就闪现在她面前。
韩雪衣看着变大的聂星回，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抱了过去。她看着俯身向她凑过来的人，心头一震，下意识地闭上眼，然后……
然后她的鼻子和嘴巴就因为对方角度清奇加用力过猛，直接撞车飙血了！
韩雪衣：“……”
聂星回：“……”
地上被捆成一团的苏烈：“……”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 2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