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宠惊慕·潮绯落》柷敔

14、浅意

　　为什么？

　　为什么觉得颜琤娘亲幸运？因为颜琤祖父母‘走’得是人间的生老病死，不是‘去’于人权的谋害算计。

　　天道无情，鲜少有人与天争，人们都活在互相争议猜忌的时候，为了一些他们珍爱的东西去伤害别人的星星月亮，璎糯沉重地阖上双眼，雨声渐疏，怕是要下一整夜了。

　　人贵清醒自知，一夜的雨就是在警惕璎糯，莫身处腌臜久了，就习以为常，渐渐泯灭。光可以照亮，雨亦可以冲刷，顾好自己最重要！！！

　　颜琤：“我先回去了，你也快些去睡去吧。”见璎糯无动于衷，颜琤叉手“真是奇怪，你们这些小姑娘不都喜欢早早睡下，第二天一早又花大半天时间去捣鼓妆容发髻首饰吗？”

　　璎糯淡然道“拿把伞走吧！”也不听颜琤回应直接转身去屋里挑选，一堆青靛之中，一把红伞尤其显眼，璎糯麻利地试着好坏大小，不过须臾一个来回就已搞定，但自始至终璎糯都没敢给那把红伞一个眼神。

　　欲阖上大门歇息，目光所及，是颜琤坚拔宽阔的身姿，璎糯怔愣片刻，疼苦又迷茫地蹙眉阖眼，纠结中极限拉扯。

　　夜半短暂的交流，璎糯有片刻的晃神，很久没再允许自己这样不切实际地想过，自私地想过；若夙绥只是正常的生老病死，若自己不背负着仇恨的枷锁……

　　如果…如果不用背负着仇恨的枷锁，事情回到一切的初始…亦或是现在重新开始……

　　好像也做不到像颜琤娘亲那样过恬静美好、从容不迫的日子，但是…可以努力。

　　嘲讽一笑！多数是为自己！半晌，垂眸，若再耷拉着脑袋，就像是个知错的孩子，那个心里有个声音乖乖的说，那也……不能说幸运。

　　毕竟不管以何种方式别离，失去、承受的痛苦都是真实的。

　　璎糯也不知怎的上了床，不再与身体闹别扭，阖上眼沉沉睡去，熟睡前，尚存的一丝意识还在擅自跳转，

　　回想起颜琤帮璎糯关了窗门，嘱咐一顿才心满意足离去，而自己在黑暗之中眨巴眨巴双眼，仿佛是在确认刚才心间一淌而过的暖流，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才能叫他自信又张扬地说出那句“还有我们”。

　　眼皮愈渐笨重，意识也愈加疯狂肆虐，少年硬朗结实的背影，屹立观之，皎似竹柏。

　　阔月疏朗的满月偏爱于少年的伞顶，连落雨都让了步，意气风发，翩然阔步，是年少轻狂，是肆意洒脱。

　　若真细细论下来，颜琤应当还是自己的小辈，若是身份地位，也该是自己照顾他们…被人当妹妹呵护，梦中人嘴角不自觉染上笑意。

　　璎糯翻个身似是在调整最舒适的睡姿，因为呼吸愈见笨重便带走了记忆，空无之间，少年转身是从未见过的少年的白旭川？闲阔潇洒，但他却打着青伞？白旭川之物从未有青色。

　　咦！好生奇怪，璎糯不自觉靠近想要探看伞的颜色纹饰，近了再往下瞧，奇异地出现颜琤棱角分明的脸蛋，还不及璎糯疑惑，再向上看，却只有伞骨。

　　一轮的圆月竟被颜琤摘下来做成了伞面，这般奇怪没道理，就像总不知道睡深时，意识又被谁偷了去。

　　再睁眼，便是天明。

　　璎糯还在梳理尾发时，颜琤便踏雨而来，一身气质是家风传承，是爱意延绵，所以缨糯难免多看了颜琤几眼，就好像庙里代表的观世音菩萨、财神爷，人们总会跪拜，连同他们身边的事物都一起偏爱。

　　因为颜琤有自己所向往的气息，所以缨糯总愿意多厚待他一点，不过…本性难改。

　　颜琤抖伞上的水时，缨糯注意到颜琤脚上的步靴“你娘对你还挺仔细。”

　　颜琤笑着收伞：“哪个娘亲不待孩子好”颜琤看都没看自己，就如此盲目回应，璎糯收回目光，透着铜镜低语，浅笑沉眸；

　　璎糯：“好，也分很多种。”将青丝细数扔到身后，默然起身接雨，感受自然万物带来的寒冷；

　　颜琤感受到缨糯阴冷的气息，藏诸于口的话终是小心翼翼问出“我曾经在山下见过你；这么多年，你…你过得好吗？”

　　璎糯愣然，妄从颜琤眼中回映出过去。颜琤磕磕绊绊讲述着当初的荒谬……

　　…… …… ……

　　两人皆还是半大孩童的时候，幼时的颜琤灵魂出窍，本想偷偷看一眼身居京城的娘亲，却在半路上的河岸边被大口喘气声咳嗽声吸引过去，这一去，时光便回不去了。

　　颜琤看见一个哭啼啼被呛着剧烈咳嗽的小女孩，颜琤想帮忙拍拍背，却是看得着摸不着，左右看看，身旁也没有什么大人；

　　而稍好一点她又将脸埋进小溪中，小嘴嘟嘟泛起一阵水花，颜琤气急了，哪怕明知道抓不住女孩，也还是固执的一次又一次尝试，一声声的呼唤，起来，起来……

　　两个执着的人开始了人生第一次的交际。

　　很快，颜琤湿透了背脊，脸上早已汗流浃背，眼泪和汗水粘成一体，璎糯已而呼吸不过来，才猛地又是一阵剧烈咳嗽，颜琤气地跺脚咒骂“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这样作践自己，你”

　　璎糯小手一抹，抹去脸上水渍，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突然大哭！！因为缨糯突然哭泣，自己再也气不起来了，颜琤连忙蹲下想要安慰；璎糯小脸囧起来难看极了，颜琤嫌弃的嘟起了自己的脸蛋儿，

　　颜琤：“我妹出生都没这么难看，女孩最怕丑了，你…没机会了。”

　　只见小孩儿看见水里的倒影被一滴珍珠泪荡起了涟漪，自嘲哂笑，便又顺势将头栽进水里周而复始，颜琤一时情急却意外进入了水中，看着小女孩在水里崩溃大哭，不似水上掩面低声呜咽，颜琤心里莫地揪起来，明明知道她哭的很大声，但自己就是什么也听不见；

　　无声的哭泣，连眼泪都销声匿迹。

　　眼红不解道：“你为什么这么伤心？你别哭了我认你你作我妹妹好不好，又有新衣服穿，还有我们陪你一起开心玩”

　　缨糯抬头颜琤也跟着一起，来来回回，小嘴叭叭个不停。连承菽哭的最惨的一次，颜琤都不曾这样仔细着哄过；

　　一次又一次的反复，时间一次比一次长，颜琤俨然忘记了下山的目的，他作尽了一个小孩儿能做的所有，最后坐在水里直愣愣的看着璎糯看了好久，因为拂不去女孩脸上的泪水，呆呆地望着手掌发愣……

　　他听过师傅讲过许多人间大道，知道纸上谈兵终究是要回归现实的，可是现在面对一个小女孩都让颜琤觉得挫败，到底是什么要让她这样残忍的对待自己……

　　颜琤天真的以为如果他在身边不断的尝试，一定可以帮到璎糯，一定。

　　直到最后一次超过以往任何一次，水里的璎糯意识逐渐模糊，逐渐下落，真的真的……他才想起求援，急切的用元神恳求师傅，他知道师傅一定在某一处正守护着他，带着哭腔祈天求地道：“师傅，师傅…师傅，求求你，求求你了，帮帮她吧，帮帮她吧！！”

　　一声声的呐喊，嘶叫，依旧水落无声，水中气泡慢慢稀疏“不要”颜琤终于忍不住冲破原神燃烧刚刚筑基不稳的原灵去救她，

　　璎糯拍了一下突然戛然而止的颜琤“然后呢？”看着衣服上刚洗完手留下的五指水印，莫名…有点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