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宠惊慕·潮绯落》柷敔

13、浅意

　　颜琤嘴角噙笑指着月亮说“我只是思念家中小妹罢了，承菽…约莫同你一般大”璎糯淡然瞥了眼，“她豆蔻年华也像你一般多愁善感”

　　璎糯挑眉道：“菽？…哪个菽？颜琤直接伸手接了雨水写在窗台，璎糯略微沉思恍然道，“菽水承欢…啜菽饮水,尽其欢,斯谓之孝……呵”轻声带着些许情绪，

　　话锋一转“那你呢？”

　　颜琤愣了一下，匿笑道：“颜琤，颜承缊”

　　璎糯略微思索了一下便不用颜琤多说，璎糯像颜琤一样借了雨水书写“承菽…承缊？”

　　颜琤：“嗯。”

　　名字听寓愿，单听名字璎糯就已揣测出几分取字之人的品行语调，一定和阿绥一样和蔼、亲切、温柔。璎糯拍掉手上的水，淡淡开口，昂首道“承欢膝下…会心想事成的。”

　　颜琤递给璎糯手巾“可惜只有这个简单意愿的娘亲，唯有将遗憾划入儿女的小字聊表慰藉了”

　　璎糯接过顿了一会，颔首道：“抱歉”

　　原来承欢膝下，不是儿女承欢，而是承欢于双亲面前，子欲养而亲不待！璎糯动容，但不多，甚至于那一点璎糯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因为心里空空如也。讨厌血缘亲情，能做到无所感，不所恨，已是璎糯最大的让步。

　　但也不是回回如此，璎糯少时见证过不婵一家的和睦温馨，经年不衰…但这个真的是会每次都刺痛璎糯心中以为虚无的地方，那丝真实的酸楚疼痛直白地告诫璎糯，它只是被埋藏起来，但并不是消失了。

　　今年两口子身体每况愈下，璎糯想过，若是不婵的双亲不在，哪怕是外人如璎糯，冰冷厌恶血缘如璎糯，也会叹惋血缘亲情，最是人间留不住，相伴相依不相守，却也会觉得天亦有情，一生执手历风霜，只叫人间共白头。

　　颜琤摸着璎糯脑袋，含笑摇摇头“你若见过便会知晓，阿娘她遗憾，但同爹生活的很好。游山玩水，时时都在尝试当地的新事物，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璎糯偏头仿若看进颜琤眸中，嘴巴微张微合，噎下了许多话语，淡淡回应“嗯。”

　　小脑袋闪过疑惑，这是不是有点…被人当妹妹的感觉了。妹妹？璎糯拢了拢黑裘，轻笑自嘲，自己到底是谁的妹妹啊！

　　颜琤拍拍自己的脑袋便收回了手，刚刚游离的思绪缓缓飘入脑海，其母终身学习还会调节自己的情绪，这样强大又伟岸的存在，若是阿绥还在，二人相见会是怎样的场景呢？一见如故，儿女亲家？

　　耳边眼中生动形象出来那千唤万唤始不出的人，音容笑貌犹在身边，“你再如此打趣，我非得把你的婚期再提早不可，早早将你嫁出去”哈哈哈哈，自己憨憨傻傻的样子也浮在眼前。

　　璎糯终于有了些许笑意，啼笑皆非；颜琤也淡淡地勾起薄唇，很是喜欢璎糯左脸上浅浅的小酒窝，很想就那么戳上一戳！三指不自觉地摩挲了两下。

　　颜琤本想开口，见璎糯沉思前事，话也不甚重要便静静等着璎糯，双手交叉仰望着月亮，当初梦中念念不忘执着了许多年，竟也淡忘在日常三餐之中了。

　　一晃眼，才感叹时光的流遡，当初被震撼到的，偶然遇见的鲜血淋漓的小怪兽，早已经不需要别人的帮扶了，自己迟来的长大，在再次相见的机缘下，懊悔、欣喜、怅然……

　　万千滋味横杠于心中的一隅，不由得心念暗生，怕是许多年都会难以忘怀了。

　　璎糯……

　　颜琤偏头余光瞥了眼这个自己一辈子都可能忘不了的人，因为少时一次无能为力，对她有着单方面愧疚的人，是个也希望她过得如意的陌生人。

　　…… …… ……

　　璎糯笑着笑着，沉醉于自己的世界不可自拔，突然脑海中模糊的颜琤娘亲的形象与记忆中某处身影重叠，璎糯全身一怔，无他，只……

　　四年来，璎糯久居丹羌，不常下山；许多山外、人间、朝堂的消息，璎糯忙的四脚朝天也会关注一二，宗族人谱之类的也因此熟知个大概，只是脑海里光有名字，并没有准确的脸谱，所以在听到颜琤聊起家族时，璎糯第一时间并未与朝堂之人扯上联系，或许是又在熬夜，身子带着脑子一起反抗，闲聊之语，璎糯也只是左耳听右耳出，不甚在意。

　　记忆的影子越发清晰，令璎糯万万没想到颜琤娘亲居然是自己除阿绥之外，偶然了解到很是欣赏，想一睹容颜的“第二女子”。

　　脑子之前的罢工，在此刻运转的飞快，颜琤最后一席话仿若魔咒一样进进出出，又徘徊萦绕于璎糯脑海里，就像一块巨石砸入了锅瓢之中，激起千万浪花跳起散开，砸毁了原本的基石；恰似战场上英勇在外的将军一出马，万千垒壁便溃不成军，身上敌我分明的战甲，此刻只叫人无路可退。

　　所以便也只能一路向前，不能回头。

　　回头再也不复当初了！

　　璎糯刚听到前半句，遗憾但生活的很好。自己便知道自己的感受回答，会略有些怅然不失冷漠道“那还真是…很…不…容…易。”会同理，但却没多大的感受，不容易确是真实情感。

　　但听完后半句，游山玩水，时时都在尝试当地的新事物，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璎糯看着天中月，短短一字嗯，心中情绪却是泛滥成灾，最初感受是颜琤娘亲对人生不平的回收及奋斗，活出了自己的光彩！

　　有个…是原本的自己为之向往并想成为的女人，她且过着…原本自己和阿绥一致规划、幻想的生活……可是，如今的自己却与原本的该拥有的幸福、人生，背道而驰。

　　可能正因为是欣赏的人，所以反应才会更加强烈，以至于一时失了自我。偏激又想要被偏爱……

　　自己选择了另一条路，被迫又主动地走向了黑夜。

　　黑夜中看到的光彩会更加绚烂璀璨，那么这条黑路是否也能够黑的五彩斑斓…不至于将自己也埋没于黑暗之中？

　　又或者，难以面对的是自己那主动投进那黑暗之中的自愿。

　　理性渐渐被情绪吞噬，从小心翼翼的希翼变为平常难得一见的羞愤难当；曾几何时，自己都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可以欣然接受自己的卑鄙无耻，浪荡多变，在谁面前被批判都可以泰然自若，唯独阿绥……

　　万民之下，大堂之上，亲友之前，孤寂之后，璎糯不愿人们人前人后以阿绥之名指责自己，诋毁自己自己全都不在乎，但是璎糯不能容忍阿绥的名声因自己有丝毫的损毁，因为自己今日的现状与别人无关，是自己的选择，疯批、自愚…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此刻的璎糯也不敢面对阿绥，因为，有愧对于她的教诲。不仅自欺欺人也胆小怯懦，所以回到丹羌四年才迟迟不敢去衣冠冢祭拜……

　　当所有情绪流转反复、交融而离合，不知是谁胜出了；

　　半晌，璎糯淡淡一句肯定句“她很幸运。”说完便皱眉闭眼，说出口就后悔了。

　　一时的冲动和惊觉后悔的点与点之间，微乎其微，几不可查，但总还有距离的，不过…那样是不是对自己太苛责了？也是好笑，璎糯紧闭双唇，严肃又凛然，这种时候居然还容自己放肆，情绪外泄也失了理性……

　　璎糯轻晃着脑袋，重新反思分析刚才的举动--幸运二字怎么会脱口而出呢？想重新捡起那破碎的奠基，被感性击败的破碎，用理性将其重新串起、拼凑。

　　颜琤笑着转过身面对着璎糯“半个时辰了，早点睡吧！”摸摸璎糯躲避的小脑袋，落了空，不气也不恼，粲然而笑“阿娘当然幸运了，她的人生有许多的馈赠，生命、世道、岁月”少年的嘴角咧到了嘴角，大拇指欣然指着自己“还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