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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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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次大检查,岑淮突然发现,上次父亲送她给的GUCCI裙子竟然不见了。独留下那个精致的包装盒--她从收到后就没有打开过它。
学校里没有机会穿裙子,她原本是打算放假带回家的,可是每次临到放假她都想不起来,直到那天大检查。
“奇怪了,衣服带回来之后就一直放在衣柜里,现在怎么找不到了。”
“你说的该不会是老古的那条裙子吧?”周漾又翻了一遍她的床上床下,确实没有。可衣服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消失呢?
田露问道:“是不是你带回家忘记了呢?”
岑淮很肯定地否认了,年前去参加婚礼,就是因为没把新裙子带回家才随意穿了旧的过去。陆遥还因此数落了她。
田露是个实诚的人,毕竟裙子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消失,丢的东西也不便宜,很难让人相信不是人为。为了自证清白,田露干脆把自己的东西都摆出来,“你看,我可没拿你的东西。”
田露这个人还真是直肠子,岑淮笑着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田露:“每个人还是都找找看吧,宿舍丢了东西,同寝室的嫌疑最大,不是吗?”
她特意去宿管阿姨那里查了监控,都没有线索。她第一个就想到了上次出现在寝室里的杨禾雨,可她也确定,当时杨禾雨离开时,手里并没有其他东西。无凭无证,不好下定义。
线索就此中断。
抽了时间找到宋京北,为表示感谢,岑淮请他去喝奶茶。
实验一中是琴阳市重点中学,市里更是投资上亿元去打造新校区。无论是教学楼还是绿化带都是经人设计打造的,学校大门两侧还造了人工湖,书店和奶茶店就建在湖上。
“我记得你上次说请我吃饭来着。”
岑淮没想到宋京北还记得。其实她一直想找时间请客的,就是她忙宋京北也忙,她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他是不打扰的。
“我突然意识到,我欠你这么大人情,区区食堂不足以报答。”
“那你有什么想法?”
“不如你提要求吧,我尽量满足。毕竟我又欠你一次。”躺在她怀里的手机还残留着他的温度,而且,一直欠着也挺好的不是吗?
“暂时还没有想法。就先欠下吧!”
嘿嘿,正合我意。岑淮心里想。
“不过师兄,你是怎么知道我藏了手机在身上?”
嗯……该怎么解释。
宋京北变了脸色,有些为难。
她以前好像就因为手机被通报批评来着……并且,他印象之所以如此深刻,完全是因为她的手机就是他亲自没收的。
那天,她哭得只有这么撕心裂肺了…想到这里,宋京北不厚道地笑了。他实在难以想象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和温柔得体的眼前人谁才是真正的她。
没等他说话,岑淮先开口:“难不成你看到我去找裴嘉铭了?”
裴嘉铭?
这个名字可不要太熟悉……
“你认识他?”
“本来不认识的,是他自己过来找我。”
宋京北若有所思点点头。
那天他们俩就坐在湖心亭赏荷,岑淮没头脑地突然来一句:“‘伏旱’的气压带就是反气旋。”
宋京北刚开始没明白,后来明白了,噗呲一笑,乐了:“现在考试感觉怎么样?”
“还是有点问题。我和出题老师的思路总是南辕北辙,正确答案总是出人意料。什么黄土高坡人戴头巾是为了减少洗头次数,长柄伞比折叠伞好是因为长柄伞能够当拐杖?真是莫名其妙。”
宋京北说:“那你为什么不选择理科?”
岑淮摆摆手:“别了,文科就算不会瞎写几个字也能拿分,理科我是真的学不来。”
他们说话的时候,岑淮总感觉有人在看着他俩。那道目光不是来自校园内,而是来自校门外。就当她寻着感觉去找时,那感觉又消失了,她觉得是因为自己压力太大导致精神失常了。
12月很快就到了,说好的全球气候变暖,但实际上一年比一年的温度还低。
好在报告厅都装了空调,不然周漾穿着超短裙肯定要冷死。岑淮班的民族舞是班主任周老师特意去民族大学请了专业学生来教的,她本来对这群姑娘没报多大希望,没想到跳下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不过有件事倒是出乎意料,原本都是高一的主持人堆里,居然又多了一个杨禾雨。
岑淮扭头问刚换衣服回来的周漾:“怎么杨禾雨又去主持了?”
周漾跟进跟出,了解到很多内部消息:“听说是有一个主持人踩高跟鞋不小心扭到脚了,她就被顶上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天。”
岑淮了然地点头:“杨禾雨还是有点实力的。完全没看出来是临时顶上去的。”
所有人里最耀眼的就是她了,粉丝的法式长裙镶嵌着淡粉色蔷薇花,一圈一圈装饰着美丽的姑娘。明明距离很远,但岑淮觉得她离开时,裙子带走的风,是有花的香味的。
这裙子一看就不便宜。
那天,岑淮依旧没有听到宋京北的演讲。晚上回到宿舍时,她偷偷給宋京北发了一条微信:师兄,我今天很期待你的演讲来着。
很晚了,她没想到宋京北还能回她的消息,而且是秒回。可惜,只有两个字:“抱歉。”
宋京北的爷爷突发心脏病住院了。
管家凑到宋京北跟前小声说:“你姑姑竞拍了新麻村那片地的事被老爷子知道了,两个人在书房吵起来了。”
“新麻村?”
“那地方一开始不在竞拍行列,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临时加进来。”
新麻村是老爷子的一块心病。当年的宋庆笙就是在去新麻村的路上发生车祸去世的。
这件事,爷爷念叨了十几年。
爷爷一直以为父母亲的死是个意外,只有他知道事情背后的真相是多么恶毒。
诈虏脑涂地,征夫血染衣。
官场上的尔你我诈,狼狈为奸,早就不是一朝一夕的问题。
他父亲一辈子兢兢业业,不能死得糊涂。
宋京北在医院守了一夜,也一夜未睡。朝日出升时,他终于没忍住睡着了。
可当他一闭眼,脑海中就是她血肉模糊的画面以及陆遥撕心裂肺的惨叫。
“岑淮”
“岑淮”
她挣脱挟制的警察,不管不管地飞奔而来。
他怵怵地走进,面前的哪里还是堪称绝艳的一中校花,陆遥抱的,明明是一滩血淋淋的尸体…
忽而,陆遥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他,她说:“宋京北,你现在高兴了吗?满意了吗?”
“不,我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害死了我的阿姜,你害死了我的女儿!”
他惶恐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突然他感觉有人从身后拍了他,他从惊慌中醒来,大汗淋漓,一抬头,原来是宋南。
宋京北十分诧异,这个时候,宋南不是应该在学校学习吗?
他问:“你怎么来了?”
宋南似乎心情不好,黑着一张脸,语气也不耐烦:“爷爷也不只有你一个孙子吧!哦不,我是外孙,您才是他正经的孙子。”
宋京北随口一猜:“被姑姑骂了?”
“我们俩是要竞争继承权的,我不来,爷爷偏心你怎么办!”宋南这句话,看似在怼宋京北,实则是在重复宋庆怡的话。宋南无意敌对宋京北。
宋京北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把他摁在凳子上坐好:“吃饭了吗?没吃我给你买去。”
气撒完了,宋南说话就平和许多:“吃了,家里吃了才来的。”
宋南望着熟睡中的爷爷,说:“爷爷怎么样了?”
“老毛病,人上了年纪都这样。”
拍了拍宋南的肩膀,京北说:“你在这里陪着爷爷,我一夜没睡,现在回去补个觉。”
他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看来是真困得不行了。
宋南有些担忧:“爷爷醒来了看不到你怎么办?”
宋京北无奈笑了:“那你就骂我,说我不孝顺,你一个人在这里守了他一晚。”
蒋吴懿不敢在医院逗留,一出院就求老黑让他回去工作。老黑也是吃苦头长大的,小蒋的处境,心知肚明。
现在也是能帮就帮吧!
可是,虽说小蒋这孩子干活卖力,自己也很喜欢,可是他的身体是不允许他过度劳累。
再三考虑,就让他在理发店里做一些杂活,扫扫地什么的,按周支付他工资,一周500块。
老黑的兄弟在闹市开了一家酒吧,新店开业正在招店员,就把他塞了进去。原是让他去当前台的,没想到蒋吴懿嘴甜人也灵活,很快就在店里混开了。老板见他干活得劲能说会道,就带着他外出应酬谈生意。
饭桌上老板负责砍价谈生意,他负责喝酒热场子,这一来二去,对方沦陷了,才松口放低酒价。老板很满意他的工作,每次都额外给他一些补贴。这段时间他七七八八地也攒了不少钱,当初欠下的钱他都一一记着。
回到家里,母亲已经睡沉了。
他轻手轻脚地爬到自己的床上,闭上眼睛想睡觉,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本不是打扰母亲好梦,却还是惊醒了梦中的人。
蒋妈妈拍着他的后背,心疼说:“不是说去做服务员的嘛,怎么还喝酒了。”
蒋吴懿上吐下泻,还不忘安慰母亲:“妈,你别管了,快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赶工呢!”
“你这样我哪里睡得着。我看你脸色不好,明天再去医院检查检查吧,我实在不放心。”
医生的遗嘱写了满满一张纸,蒋妈妈大字不识几个,就交给了蒋吴懿,让他自己注意饮食习惯。一提医院蒋吴懿就头疼,一瓶药一周的工资就没了,名副其实的销金窟。他无奈摇头:“家里还有钱上医院吗?”
听到这话儿,蒋妈妈沉默了,全身充满了无力感,想埋怨的人和事很多,可事到如今埋怨也没用,最后只能怪自己:“都是妈不好。”
“我都成年了,该我养你才是。”
他的懂事刺痛了蒋妈妈的心。
同龄的孩子都还在父母制造的温柔乡里撒娇,她的孩子凭什么就要赚钱养家?
怪谁?
如果孩子他爸还活着,孩子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可惜,世事难料。
蒋妈妈把眼泪擦干净才敢看他:“下次见到岑淮,记得把那5000块钱还她。她也就是个孩子,这钱估计是从她妈那里拿来的。”
“我明白。”
把蒋吴懿扶到床上躺下,不放心又劝他:“下次还是不要喝酒了,你刚做了手术,身体可经不起折腾。钱可以不赚,但命不能不要啊!”
蒋吴懿却不同意:“没有钱,要命干什么!”
岑淮最近睡觉老噩梦。周漾猜测她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建议她去找心理老师聊聊。刚好学校心理咨询师就来了一个新老师,还是北师大心理专业的研究生。对着这般年轻的老师,岑淮说话轻松了很多。
岑淮有个坏毛病。紧张时掐着手臂,手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的。她整个人的情绪都有些低迷,说话也有气无力:“我最近睡眠质量不好,常常在梦中惊醒。”
女老师长得温柔,说话也温柔:“都梦到什么了?”
其实很多梦醒来后是不记得的,但这些梦她又记得很深刻。应该是忘记了的东西,闲下来又突然记起,而且能带动你的情绪。
她组织了语言,慢慢地说:“很多,但都是一些很恐怖,很危险的事。有时我被困在网格里,有时我在断崖处,有时又在溺水中,总之,梦里都是黑漆漆的,世界仿佛只有我一个人。我大声向四周求救,但没人回应我,我在挣扎中慢慢死去。”
很多来这里的学生都遇到过这个原因。心理老师问:“最近学习压力大吗?”
岑淮点点头,随后又摇头:“应该是学习压力,可我又感觉不是。因为除了学习,我好像找不出其他能导致我做噩梦的源头了。”
心理老师又问:“家里呢?最近家里有什么事?”
“我父母很早离异,如今我跟着母亲一起生活,她事业顺利,家里一切安好。”
心理老师点点头:“身边人呢?”
提起这个,她突然难过,说道:“我有一个玩得很好的异性朋友,我们绝交了,不过不久之前他查出了淋巴癌,好在已经及时医治了。”
“看出来,你并不想和他有这个结果。”
“他是个很好的人。就算全世界觉得他不学无术,没有前途,我也觉得他很好。他是一个很仗义正直的人,可是你知道,学习好正直才是优点。我因为饮食习惯不规律患上了胃病,有一次没忍住在教室里吐了,在场所有人都用嫌弃的眼光看着我时,是他及时帮忙处理了我的呕吐物,还把我背回了家。我妈妈嫌弃他家里穷,学习不好又爱在学校惹事,不让我和他交朋友,还曾当着他的面数落过他,他听了那些话当时脸就黑了,我原以为我们以后都不可能成为朋友了,可他第二天看到我,神色如常,丝毫没有昨日受委屈的迹象。我当时很不真气的哭了,不停地向他道歉。他却跑到讲桌上唱起了‘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他成功逗笑了全班,但只有我们俩知道,他想逗笑的其实只有我。”
不知何时她已泪流满面,手无意磕到茶几拐角,一声清脆的‘砰’在寂静的房间中一闪而逝。
那天夜里,岑淮收到了琴阳附中15届3班的班级公告,她第一次觉得死亡原来离她这么近。
曾经有人问过她:“老死,病死,二者择一,选谁?”
她当时的选择是病死,因为不希望看到自己容颜逝去,满头白发。如今只觉得生死之外无大事。
岑淮没有去参加蒋吴懿的葬礼,她向班主任请假,班主任却告诉她陆遥不同意。岑淮没有无理取闹也没有大哭大闹,默默接受了这个结果。老师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知道她状态不好,批准她在寝室休息,可她没有接受,依旧最早到教室。踏踏实实地学习,规规矩矩地吃饭,安安稳稳地睡觉。
直到某天周漾已经洗漱完毕要出门了,看到岑淮还躺在床上叫也叫不醒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大事不好了。
宋京北和班主任约了在办公室见面。他最近似乎到了瓶颈期,学习经常不在状态他,班主任黄老师看出他的异常,便想和他谈谈心。
他到时,班主任尚未回来,他便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等候。
在办公室里突然听到岑淮的名字,他起初没太在意,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直到听到一个女老师说:“真是羡慕啊,我一个老师,穿得还没有她一个学生体面,什么古驰迪奥香奈儿,这年头公务员工资这么高了吗?”
“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哎,不过她长得确实很漂亮,有一个男朋友也很正常。”
长卷毛老师附和:“这年头,没几个漂亮姑娘肯安心学习的。”
他们的话就像小刀划玻璃一样,一刀刀划过他的心。
正好岑淮的班主任周老师进来了,有老师好奇,便询问周老师情况。
周老师没搭理她,默不作声地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她说:“我说各位老师,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嘛?这里还是学校呢,注意言行举止好吗?”
被周老师这么一提醒,众人才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宋京北,尴尬地低下头,不再多话。
他还担心是自己听错了,又去问了宋南:“岑淮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宋南对此倒是略有耳闻:“好像是她男朋友死了。”
宋京北一惊,喃喃道:“男朋友?”
“都说她像丢了魂似的半死不活,她那么伤心,不是男朋友是什么?。说起来,她那个男朋友,哥你也认识,就是上次被群殴的蒋吴懿。”
宋南还是第一次看到宋京北失神,摇了摇他的的手臂,问:“哥,你最近好像有点不对劲。”
宋京北愣神许久才问:“这事和你有关系吗?”
宋南的手突然僵住,脸色一沉,语气中带着愤怒:“他自己在外面喝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一直在学校里好好待着的。”
他说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狐疑地看向宋京北。
他有些难过:“哥,你不信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