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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岑淮在医务室躺了半天就醒了,醒来时手肿得像颗球,脑袋依旧昏昏沉沉。
      校医让她留在医务室输完点滴在离开,她闲来无事,拿起医生落在柜子上的纸笔画了一个大头宝宝,细细看来,像大耳朵图图,兴许是她许久没动笔手生。
      曾经她闲来无事在家里自学了插画,她本来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的,久而久之,竟然觉得绘画莫名解压。
      今日骄阳甚好,屋头虽没有葱葱郁郁的树叶,但好在羁鸟恋旧林,麻雀成排站在树梢上。
      她一笔一划把眼前的一切记下来。最后一笔落下时,屋内多了一个人。
      顾令阳挨着岑淮坐在床上,低声说:“我去参加集训了,一回来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
      岑淮把纸揉成一团扔在枕头下,她知道他想问什么,可她现在不想提,硬生生转移话题:“集训如何,有把握拿第一吗?”
      顾令阳强颜欢笑,他说:“当然没问题,我是谁啊。”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说好听点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他岂能读不懂好友表情传达的意思。
      岑淮睡了大半天,肚子早就饿得呱呱响了,顾令阳早上起晚了没来得及吃早餐,塞了馒头在书包里,来的路上饿了又吃了几口,如今岑淮饿得两眼冒金光也不介意吃剩一半的馒头,把表层沾着口水的去掉,一口就解决了半个馒头。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馒头却被她吃成了山珍海味。
      顾令阳给她倒了一杯水,岑淮接过,说了声谢谢,一口干了杯中水。
      他和蒋吴懿素来不对付,体会不到岑淮的心情。他问:“要是死的人是我,你也会这样伤心吗?”
      岑淮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瞎说什么呢。”
      她说:“你们俩都是我的好朋友。”
      这句话并没有愉悦到他。原来他们是一样的,他还以为他是个特别的存在。
      顾令阳抓了自己的后脑勺,了然一笑。他问:“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你是什么时候和蒋吴懿玩到一起的。”
      他们明明一直在一起,何来的空隙插进一个人。就如同当年,明明只有岑淮和顾令阳,什么时候成了岑淮、顾令阳和周漾呢!
      “在你忙着谈恋爱的时候。”
      顾令阳笑不出来了:“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莫名其妙收到岑淮关于爱的问答,他傲娇地表示否定,转眼又和黎亦姿好上了。他选择了黎亦姿,和岑淮截然不同的女生。他只是想证明他真的不喜欢岑淮。
      因为。
      当时岑淮的眼神,明明就是害怕啊,害怕他喜欢她。所以他才对她说‘不喜欢你’的啊!
      下午体育课岑淮请了假,全班裹着棉衣像团球在跑道上滚动的时候,她正用保温杯喝着红糖水,看着周漾给她带来的蒋吴懿的亲笔信。
      周漾说:“我妈组织了几个同学去看他,照着以前留下的地址去找的,结果他们早就搬家了,两个人挤在20平米的小出租屋里,那房子即逼仄还漏风。临走前,他妈把这些东西交给了我妈,托她转交给你。”
      周漾的妈妈是他们的初中班主任,一个斯文古板的语文老师。她记得班里以前都称呼班主任为师太,岑淮倒是从来不叫,她知道周漾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其实还是很难受。再怎么说,那都是她的妈妈。
      蒋吴懿的信是这样写的:
      岑淮,岑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把你的名字写了两遍,可能是真的喝醉了。原谅我之前对你说的那些话,虽然我知道,你从来没有埋怨过我。我本来想当着你的面向你道歉的,可惜没有这个机会了。
      我想,听说了我去世的消息,你应该会很难过,毕竟你是一个连看剧都能把情绪带进去的姑娘。
      我可能从来没和你说过我的父亲。我们俩都没有父亲,在一起时自然而然地忽略了这个话题。其实我父亲是一个英雄,他是全村唯一一个大学生,毕业后也得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在镇上当一名小学语文老师。工资不高,但也勉强够我们一家三口生活。后来成绩出色,又被聘到实验小学。在他上任的前一天,带我们一家三口去野外郊游,那天天很热,附近的河里有不少私自下河游泳的小孩儿,其中有个孩子腿抽筋,在河里挣扎的时候,我爸看见了,二话不说跳下去救他。后来那个小孩被救上来了,他却永远地留在那里。
      说实话,我恨了他很多年。他不在,母亲带着我从农村来到城里务工,日子过得很艰难。她辛苦养育我,而我却不能给她养老送终,而你,是我最信任的朋友,我请你,以后要是有时间,偶尔去我家看看我妈,逢年过节,至少不要太寂寞,万分感谢。
      另外,你可以难过,但一定不要难过太久,我相信,你多姿多彩的人生不会因为短暂地出现一个我而有所改变。
      蒋吴懿 2015年12月20日留
      阅毕,岑淮早已泪流满面。
      期末考试悄然而至,得空回家已经是寒假了,成绩出来时,陆遥竟破天荒地关心起她的成绩。
      成绩不好,岑淮比谁都难过。可面对陆遥那张咄咄逼人的脸,她心里的委屈又变成了愤懑,脱口而出的话也不带好意:“全班25名,年级88名。”
      其实岑淮成绩不差,进入文科班以来成绩也一直都在20名左右徘徊。如今这个成绩,已经是有史以来的最低排名了。
      她没啃声,询问她单科成绩。其他的都还好,正常发挥,她也很满意,只有在听到数学的时候怒了。
      “数学93分。这就是你5000块钱补课的结果吗?”
      岑淮找不到说辞,她也不想再找借口了,实话实说:“我没有补课,那笔钱我拿去帮蒋吴懿还债了。”
      陆遥不喜欢的人,就算人死了也爱不起来。“我早就说过,他不是什么好人,让你离他远一点。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学习学不好,还知道撒谎了。”
      岑淮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的人都能看淡生死,像陆遥这样冷漠无情。岑淮第一次觉得母亲的嘴脸是丑恶的,一气之下,怒道:“别污蔑他,我在认识他之前就已经撒谎成性了。你还记得幼儿园顾令阳被撞那件事嘛,是我做的,我还抽过烟喝过酒,你能想到的想不到的我都做过...”
      “岑淮。”
      陆遥一巴掌拍醒了岑淮,她捂着脸,眼泪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不是委屈,是在为死了的人鸣不平。
      岑淮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妈,他已经不在了,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再针对他了。”
      岑淮去拜祭好友时,祭品都已经开始生蛆了。葬礼是老黑一手操办的,相比之下,岑淮自觉算不上朋友,好友的临终嘱咐,她什么都没做到。
      蒋妈妈小学肄业,大字不识几个,岑淮把贫困补助登记表递给她时,她的眼睛还是茫然的,反正岑淮问什么她答什么,像只牵线木偶,没了灵魂。登记表是陆遥交给她的。
      蒋妈妈一夜之间彷佛衰老了十岁。丧夫之痛已经折磨了她半生,如今唯一的儿子也离她而去,她心如死灰。
      岑淮握住她苍老又布满老茧的手:“阿姨,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蒋妈妈的心纠了又纠,眼神难掩落寞:“我准备回老家了,家里有米有田,我也不至于饿死。”
      世世代代都是农民,以为嫁了个吃公家饭的,兜兜转转,老公死了,儿子没了,庄稼人还是庄稼人。头发长了可以再剪,白了就黑不回来了。
      生命好像在她那打了折扣,硬生生搅浑了半生时光。
      蒋妈妈说:“对了,岑淮啊,这是上次你替他还的5000块钱。”
      50张崭新的人民币被她整齐地叠放在一张纸里,岑淮接过去时还残存着她的余温。
      “阿姨,这钱还是留给你...”
      岑淮把钱塞到她怀里,又被她塞回包里。
      蒋妈妈劝说:“这钱是向你妈妈借的吧。你的心意阿姨都明白,心领了。而且这钱,是吴懿存的,只是他没等到亲自还你。”
      “你知道嘛,岑淮,他其实很羡慕你们。当年,他原本是想和你们一样上高中的,可是高中学费太贵,原本想着凑一凑还是能上的,谁知道那年他姥娘没了,安葬完姥娘,钱也花完了。”
      “他后来还悄悄去学校看过你,都没敢去打扰,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他后来告诉我,他说他不想再和岑淮做朋友了,我说‘为什么呀,是闹了什么矛盾吗?’”
      “他当时哭得很伤心,那是我第一次看他难过成那样。他说‘我感觉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了,他们聊的内容我不知道,我知道的他们也不会感兴趣。现在还好大家都还是学生,以后上大学工作我们的关系只会更远。’”
      岑淮哭泣,她竟然从不知道好友心里的想法。
      他们的每次聚会,见面,那些满不在意的笑容原来都是装出来的。原来他平时表现出来的放浪不羁,背后都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心思。
      可是,人都是会变的呀!
      干嘛把他们看的这么重要。
      如果真的有那样一天,我们就彼此相忘于江湖,各自为安就好了啊!
      人本来就是在变化中长大,没有一成不变的性格,也没有陪着一辈子的朋友。只要我知道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也好好的生活不就行了,为什么要想这么多呢!
      到如今,这些话,都没机会和你说了。
      岑淮掩面痛哭,蒋妈妈把她拥入怀中,轻拍她的后背:“孩子,以后要好好生活了。吴懿知道你好好的,他就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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