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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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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两天就是除夕夜,家家户户都在张灯结彩准备迎接新年的时候,陆遥死了,死在大雪纷飞的夜晚。
宋京北接到监狱的电话,没有吵醒岑淮,匆匆披了一件外衣,开车在雪夜里飞驰。
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陆遥身体硬朗,精力也旺盛,怎么能说没了就没了。
民警给他递了一杯热水驱寒,他说:“乳腺癌,她一直不就医也不治病,就一直拖到了现在。她从下午开始不吃不喝了,晚上守夜的发现她躺在在地上,一看才知道早就咽气。”
“不是说她还有个女儿吗?她女儿怎么没过来?”
宋京北淡淡道:“我妻子身体不好,她明天才能过来!”
民警叹了一口气:“也行,不是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你来送送她也好。”
一个女婿半个儿…宋京北自嘲一笑,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他给陆遥收尸。
人当天夜里就送到火葬场处理了,岑淮第二天接到消息,灵堂都布置好了。
即使看到了骨灰盒,她还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她不相信陆遥就这样死了,明明在她的印象里,陆遥一直是威严精明强干的女人,怎么能说倒下就倒下。
她抱着骨灰盒跪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望着前方。
因她身上那些污点,就连来送行的亲朋好友都少得可怜。可即便如此,宋京北还是给她准备了完整的葬礼仪式。
外祖家接到电话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一见到岑淮,外公一怒之下,大手掌挥了出去,清脆的巴掌声响彻灵堂。
“你这个逆子,你还敢出现在你妈面前,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要不是你,要不是你,我女儿会惨死监狱里吗…你给我滚,滚啊!”
陆淼上前扶住爷爷,安慰道:“爷爷,姑姑就岑淮一个女儿,她走了谁来送姑姑。”
“爱谁送谁送,反正不能是她。她就是个畜生,她妈养了她二十几年,她不懂得感恩就算了,竟然还反过头来咬她一口。要是我女儿知道是畜生给她送葬,她在地下也不能瞑目。”
“想我三子,唯有二女儿又成器又孝顺,可怜她命不好,养了个白眼狼啊…”
宋京北没想到自己刚走了一小会儿,灵堂就闹开了。所有人都聚集在那一边,独留岑淮一个抱着骨灰盒沉默不语。
他走过去,将岑淮扶了起来。陆老爷子看着这个突然来到的陌生男人,有些错愕,又看见两人举止亲密,指着宋京北质问:“你是谁?”
陆淼在他耳边嘀咕:“爷爷,他是…岑淮的丈夫。”
陆老爷子一声冷笑:“丈夫?笑话,你竟然还敢结婚,岑淮我问你,你妈在牢里蹲着,你有什么资格结婚。”
宋京北:“她为什么不能结婚?”
陆老爷子:“我们家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宋京北:“您什么时候承认过岑淮是你们家人了?她生病在医院昏迷不醒的时候你承认了吗?她走投无路无家可归的时候你承认了吗?”
陆淼她妈说:“哎哎哎我说你这个小子,怎么说你都是晚辈,怎么跟长辈说话呢!”
“我现在还肯在这里浪费口水与你们交谈,全是看在我妻子的面子上。”
两家闹得不愉快,岑淮也无心恋战,宋京北拉着她自动退到门口去。
宋京北瞧着她今天不哭也不闹,怪得很。
他陪着她静静地坐了许久。
半晌,她问:“外公为什么说是我害了妈妈?”
宋京北只好撒谎骗她:“你外公气头上呢,他的话别往心里去。”
岑淮情绪低落:“淼姐也是这么说的,她还说,等外公气消了就可以把我接回家了,可我一直没有等到她。”
宋京北只好将她搂进怀里,一次又一次地安抚她:“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已经嫁给我了岑阿姜。你要记住,以后我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家。”
岑淮喃喃自语:“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母亲下葬当女儿的只能在五米开外的地方看着。
天空下着毛毛雨,宋京北给她撑着伞。
她就这样一直跪在地上,直到夜幕降临。不出宋京北所料,夜里果然发烧了。
她这个身体外强中干,他怎么放心让她受孕。
她这一病又是一段时间。
宋京北白天训练忙不开身,就请了周爸周妈来照看。他结束高强度训练,回家换了身衣服,继续到医院守夜。
夜里来了位不速之客,裴嘉欣自来熟,将百合摆放在床头,自己找了位置坐下。
她说:“陆阿姨的事,我听说了。”
宋京北淡淡地点头,没吭声。他在给岑淮擦脸,一招一式,是从前裴嘉欣不曾拥有过的温柔体贴。
她痴痴地盯着这个画面,苦笑道:“京北,我不明白,你能接受岑淮,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呢?”
他们两个半斤八两,都是宋京北逃不开的劫。可当初宋京北毅然决然地就和她分了手,却和岑淮结了婚。
是的,他们结婚了。
她知道这个消息时,砸坏了家里全部的镜子。
她们明明长得这么像,明明陆遥比裴毅更想置宋家于死地,凭什么岑淮还能嫁给他?
“你们两个不一样。”
她冷笑:“哪里不一样。”
“她是我的爱人。”
“可你以前也爱过我,不是吗?我不相信你以前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可能有吧,但我已经记不太清了。”
他如今心里,眼里,都只有一个人。
岑淮半夜转醒,拇指头微微一动,感觉受到阻碍,她侧过身朝手指方向看去,宋京北趴在床边睡着了。
他的手正好盖在她的手背上。
不舍得吵醒他,她用另外一只手描摹他皱起的眉头,轻轻地,一下又一下。
她在想,他会不会后悔取了她呢?毕竟自从嫁给他,她就一直在生病,不知道影响了他多少工作。
外公说她是白眼狼,她自己又是拖油瓶…总之,宋京北娶她,实在占不了半点好处。
他当初怎么就想不开娶她呢?
她低低说了一句:“宋京北,你这个大傻瓜。”
“大傻瓜配小傻瓜,也不错。”他不知什么时候醒的,突然冒出这句话,吓了岑淮一跳。
从她手指动的那刻,宋京北就醒了。忍着没发声。
岑淮轻笑一声,算是应下傻瓜这个名头了,她拍拍床侧,示意他躺进来,宋京北脱下衣服,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无声的安慰。
寂静的夜里,剩下两只孤独的灵魂。
岑淮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前,倾听他的心跳声,无论如何,只要有他在,岑淮就觉得安心。
她眼角含着泪,死死攥着他的手:“以后,我就真的只剩下你了。”
“我也只有你了,所以你要保重好身体。”她动则辄就的生病,让他很是苦恼。
还有另一件苦恼的事…陆遥的死他总觉得蹊跷,依陆遥做事周全的个性,不会就这样留一孤女在世。
“常言都说父爱如山,可与我而言,母爱才是山,她对我的陪伴虽然不多,可关键时候从来不马虎。”
“我应该没和你聊过从前吧…大学毕业那年,我进了一家事务所,依我普通本科的学历,自然比不了那些天之骄子,我妈嘴上虽然说不管我,实际已经为我打点好一切,她为我好我都知道,她爱着我而我也爱着她,只是我们都不太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她听不到动静,以为丈夫睡了,要抬头时,对方又拍了她的后背,似在示意他在听。
他不愿意她看到自己冷漠的表情,他可以接受岑淮的一切,但陆遥,就算死了,他都原谅不起来。
岑淮却紧紧抱住他,眼泪都往他衣服上蹭:“团长,谢谢你为我母亲做的一切。”
张月月偶然从父亲张医生那听说了宋京北结婚的消息,这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张医生连连叫她几声,她都没反应过来。
“爸爸,你在骗人,京北哥…京北哥怎么能结婚了呢?他不是说他没这个打算吗?”
“遇到合适的就结了呗,哪有人真的能一辈子不结婚的。”自己的女儿心里想什么,他不是不明白,可事已至此,只能劝她放下这段感情。
张医生说:“月月,你还小,以前不懂事就算了。如今上了大学,有些道理应该要明白了。爸爸把丑话放在前头,就算他不结婚,我也不可能同意你和他在一起的。”
张月月不满:“爸爸,宋京北不过就大我七八岁,我们怎么不能在一起了?”
“你们不合适。”张医生说:“反正他现在也结婚了,你趁早给我死了这条心。”
张月月以为,宋京北心里的那个人死了,那个叫岑淮的姑娘死了,宋京北一辈子孑然一身,只要她守在他身边,总有一天能把一颗冷却的心捂热。可现在爸爸却告诉她,宋京北结婚了,她怎么甘心。
“月月,你专心点,领导们来了。”一起当志愿者的勤勤推了一把张月月,她回过神,从琴阳来的一群领导刚好走到门边。
张月月拼命摇晃脑袋,逼迫自己专心,她心里憋着一口气,活动一结束,立马跑到走廊外,拨通了电话。
那边似乎有事,铃声快结束才接通电话。
对方只是淡淡的一声你好,张月月被磨没了脾气,深吸一口气后才说:“京北哥,是我,张月月…我听我爸说你结婚了…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结婚。”
裴嘉铭带领琴阳一行领导班子去城里学习,途中烟瘾犯了,抽身出门放风,没想到还能听到熟人的名字。
他侧着身子靠在墙边,饶有兴致地听墙角,突然觉得烟瘾又没了是怎么回事。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小姑娘对白墙拳打脚踢。
“宋京北,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娶别人,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啊!”说完,手机直接扔进垃圾桶里。
“女孩子生气会变丑的。”裴嘉铭将手机捡起来,拍干净,重新交给了女生。
张月月看到是他,立马变了脸:“裴…裴市长。”
裴嘉铭来了兴趣:“你认识我?”
“我刚刚就在迎宾的队伍里。”又指着他胸前的名牌:“何况,你的胸前还挂着这个呢…”
她也没想到,琴阳副市长竟然如此年轻。
裴嘉铭恍然大悟,笑着摘下名牌。
“刚刚听你提起宋京北,你认识他吗?”
张月月欣喜:“裴市长也认识京北哥?”
“说来也巧,我还是他的学弟。”他想起当年,似乎还有些回味:“他当年可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
宋京北被喊到师长办公室,因前几日请假的事,被训得狗血淋头。师长老人家看着他真是恨铁不成钢,气愤地说:“和你同年入伍的都已经是副师级干部了,只有你还是两杆三星大队长。宋京北,我可告诉你,你是我看好的人,你要是辜负我的期望。看我不把你调回原处去。”
镶金的任务,又不是非他不可,宋京北没接受:“我妻子生病了,走不开。”
“老婆,老婆,又是你老婆,你没了老婆会死对不对。”师长一脚蹬在他大腿上:“我告诉你,这是师部的命令,你不去也得去。”
宋京北头疼地回到家,岑淮正捣鼓他新买的咖啡机,她以前都是喝外边买的,自己做还是第一次。可是她又不太聪明,摆弄几下没意思,又开始学打奶拉花了。
宋京北笑她,还没学会走路就想跑,典型的急性子。
他从柜子里取出咖啡豆,耐心地磨好,打出,再递给她———还是让她自己拉花。
岑淮喜欢极了这个任务,胡乱画了一通,还真让她绕出一朵花来。
她自己浅浅地尝了一口,又递到宋京北嘴边,逼着他喝下去。
她说:“这可是我俩一起煮出来的咖啡。”
宋京北无奈一笑,最终喝光了整杯。
晚上吃饭,宋京北挑着米饭不夹菜,最后实在没胃口,放下了筷子。
“有话要说?”
夫妻当了有一段时间了,他心里怎么想的,她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部里派我去执行任务,我估计要离开一段时间。”
一颗心落了地,她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那就去啊,为什么不去,你是…担心我吗?”
“是。”
她一个人在家,他怎么放心。
岑淮笑了:“我没事的,你看我现在,吃得好好的,能出什么大事。”
“要不你住到周漾家去,你们还能相互有个照应。”
“我不要。”她想都不想就拒绝:“我就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去。”
周漾如今身怀六甲,自顾不暇,哪里有时间照顾她。而且,她又不是到了要他衣不解带照顾的地步,哪里就不放心了。
是他,总拿她当小孩照顾。
她向他承诺:“宋团长,我向你保证,等你回来,看到的一定是一个白白嫩嫩健健康康的岑阿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