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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   岑淮撒谎了。
      她没有还给宋京北一个白白嫩嫩健健康康的岑阿姜。
      宋京北见到她时,她已死去两日。四肢僵硬,五官惨白,她身上穿着的,还是他二人结婚当日,他为她买的礼服————花了他三个月的工资买来的衣服。
      宋京北望着躺在床上安详的女人,一边摇头一边踉跄地后退,喃喃说道:“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岳黎刚是第一个发现岑淮尸体的,他依着团长的命令照例去看望小嫂子。
      那时正好是午后,阳光最盛的时刻。春天还没到,岑淮就一直念叨着吃石榴。岳黎刚逛了好几次超市,终于给她买来了。那日他正去送给送石榴,屋内听得到来电铃声,可迟迟没人应门,他心一横就直接撞了门。
      小嫂子安详地躺在卧室的大床上,已经死去多时。
      岳黎刚跪在宋京北面前,疯狂地扇自己巴掌:“团长,是我对不起你,你打我你打我吧,是我没照顾好嫂子。”
      宋京北已经死了,跟着岑淮一起死了,哪里还有精力去管他,任由他作弄自己,张清明看不下去了,才叫停了岳黎刚。
      “张清明,你嫂子呢?你看到你你嫂子了吗?我都回来了,怎么不见她来迎接我。”
      看到这这一幕,张清明一个大男人也忍不住流了泪,他一声声叫着团长,宋京北却像丢了魂似的,抱着死去的人,叫着死去的人。
      终于,他爆发了。搂紧冰凉的尸体,嚷着道:“岑淮,你骗我,你这个骗子。不是说要等我回来吗?不是说好健健康康地活着吗?你滚蛋你胡说八道!”
      这个向来严肃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终于嚎啕大哭。
      岑淮死了,她终于还是自杀了,在春天即将到来的时刻。
      陆淼一打开门,差点没被人吓死。宋京北脸色苍白,眼中还带着血丝,一双眼睛如冰球,射出冷冷的光,嘴唇微动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问:“你怎么来了?”
      宋京北没啃声,小心翼翼护着怀里的宝贝绕过他进到屋内。陆老爷子瞧见他,拐杖立马竖得高起:“你来干什么?”
      他并未开口,任由老爷子一仗一仗拍打在他身上。好在陆淼及时止住了他。
      他想开口说话,却因几日未进食未开口说话,一时半刻说不上来。
      “我…我带她…来看看孩子。”
      “带谁?”陆淼有些不解。
      宋京北咽了咽口水,艰难地道出两个字:“岑淮。”
      这两个字仿佛淬了毒,让他万劫不复。
      陆淼这才注意到他怀里还抱着东西,她起初没明白他的意思,半晌反应过来,差点没撞到茶几上。
      陆老爷子举着拐杖,僵在原地。
      老爷子抽动着双手,他啊啊啊啊地叫起来:“你说谁…你带着谁来了?”
      宋京北淡淡开口:“岑淮,我的妻子,您的外孙女,没了…她生前一直念叨着来看看小外甥,趁还没入土,我带她来看看,希望别吓着孩子。”
      老爷子颤颤巍巍地接过他怀里的骨灰盒,骨灰盒捂着怀里:“这是我的淮淮,这…这…这怎么可能是我的淮淮呢?我的淮淮,怎么可能躺在这个盒子里,怎么可能。”
      陆淼一拳打在他肩膀上,不巧正好击中他的旧伤。宋京北一声闷哼,没反驳,任由她打骂。
      陆淼哭到:“宋京北,你当初怎么向我保证的。你说只要我不说,她活得比谁都好,你就是这样把她照顾好的吗?”
      他听着听着,竟然笑出声来:“原来,你们还会为她难过。”
      岑淮,你听到了么?
      你心心念念的外公,他为你难过了呢?
      宋京北抱着骨灰盒,不吃不喝将自己和她关在卧室里好几日。他怎么都想不通,离开前妻子还好好的,怎么他才出门不到半月,她就想不开自杀了。
      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翻开她的手机,密码锁是他的生日。近期的联系人里只有一个陌生号码,他拿出自己从高中就没换过的旧手机,刚打出前三个号码,屏幕上就跳出一个熟悉的名字。
      张月月。
      张月月刚下课回到教室,就听说楼下有人找她,她下楼,看到的是爸爸。
      满脸惊喜地跑过去,迎接她的却是老父亲用尽全力的一巴掌。
      张月月捂着左脸,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有些茫然,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爸,你在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还要问你要什么。”
      她爸竟然打她了,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她爸打。还是为了别人的老婆。
      张月月咬牙切齿。
      张医生怒不可遏地将她拉到无人区,质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去找京北的太太了?”
      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张月月捂着脸依旧死鸭子嘴硬:“我没有。”
      “你还敢撒谎。”张医生抬起手就要打第二遍,终究还是心软了。
      是他教女无方,让自己的女儿惹了这么大的祸事。是他对不起宋京北。
      一想到这里,张医生一个五十岁的大男人竟然蹲在地上哭了出来。
      张月月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爸爸受委屈,一看人都哭了,慌了,赶紧蹲下去问发生了什么事。
      张医生抹干眼泪,拉着张月月的手问:“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你是不是去找过宋太太?”
      “是不是她跟京北哥告状,京北哥来找你麻烦来了?”
      “你觉得宋京北是那样的人吗?”张医生撑着大腿站了起来,“我告诉你张月月,幸亏是宋京北,这要是换了别人,今天来找你的可不是我,而是警察了。”
      张月月有些错愕:“什么意思?”
      “宋夫人死了,张月月,你闯祸了。”张医生愤恨地说,“她手机上的最后一通电话是你打给她的。”
      ——
      宋京北在岑淮坟前种了一棵石榴树,只因她那年说过,石榴是她最喜欢的水果,石榴花也是她最喜欢的花。
      后来法医找过他,法医说,岑淮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岑淮期盼了好久的孩子,她终于如愿以偿,却带着孩子一起离开了。要是她知道有这个孩子的存在,会不会就留下来不走了。
      宋鑫。
      宋鑫。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长大成形就被迫胎死腹中。
      他灌了一口酒,苦笑道:“你好狠的心呀,岑淮。”
      舍得留我一个人。
      “京北哥。”
      张月月走到他身后。其实她来了很久了,一直站在不远处不敢靠近。
      她真的没想到,才短短一年不见,宋京北竟然已经憔悴成这般模样,他到底是有多久没睡觉了,两双眼睛深陷,目光像比目鱼呆滞没有精气神,还有乱七八糟的胡茬,这哪里还像一个军人。
      “京北哥。”张月月再唤了他一声,这一次是带着歉意和心疼。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她已经没有脸来见他了,可有些事,她还是想解释清楚。
      宋京北不过是一个弯腰的动作,张月月以为他要,急忙拦住他,“京北哥,我求求你,一定要听我把话说完。”
      宋京北重新开了一瓶酒,坐在墓碑前,好像在等她开口。
      来之前是打了许多次草稿的。
      这些天她也想了很多,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得太快,她根本没办法消化和理解,只能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原本的经过还原给他听。
      “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也是被人骗了。”张月月说,“上个月,我接到学校迎宾的志愿活动,那天,我遇到了一个人。他告诉我,他和你是同一个高中的师兄弟,我看他这么了解你,以为你和他关系应该不错,就糊里糊涂地和他认识上了。”
      “后来他无意中透露,与你结婚的妻子,是那个因贪污落马的副市长陆遥,而她正好也是害死你爸妈的真凶。”
      “我当时…我当时真的气糊涂了,我觉得她不值得你娶她,她不配……我没多想才给她打了那通电话。”
      宋京北终于开了口:“你都和她说了什么?”
      “我约她在奇乐咖啡馆见面,她同意了。”
      “那天就你们两个人吗?”
      张月月点头:“是。”
      “你们在咖啡馆都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我就是告诉她,我…喜欢你…她配不上你,就只有这些。我在那里统共待了不到五分钟。”
      “那她为什么会自杀?”
      张月月被问急了:“我也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想不开,我明明没有说什么。”
      “你有告诉她,我爸妈的事吗?”
      “我…”具体的内容她想不起来了,好想说了一点,又好像没说,她想破了头都没想清楚到底是哪句话让她想不开的。
      “那个人是谁?那个自称我师弟的人,是谁?”
      他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但在听到张月月说出口后,心里还是生起异样的感觉。那股要杀了他的念头愈演愈烈。
      ——
      宋南想不通,他哥这么爱干净的一个人,怎么能在垃圾场里住了这么久?
      他清扫了整整一天才将屋子收拾干净。将属于岑淮的旧物都装箱入柜,他打算一把火都烧了,眼不见为净。
      他刚拿起打火机,就被宋京北抓了个正着。宋京北抢过他手里的东西,原先宋南还不肯放手,两个人争执不下,东西翻到在地,日记本从箱子里掉了出来。
      宋南叫着哥,可他哥似乎没听见,用衣服将日记本小心擦干净,随手一翻,都是她平时的小记。
      他以前就觉得,陆遥这么要面子的一个人,怎么能容忍自己女儿写得一手烂字,用惨不忍睹来形容都是侮辱惨这个字。
      2022年3月20日 天气阴
      “我爱南方米粉,宋团长偏爱北方面食,我们二人常常因为主食争吵,但大多时候都是我在吵,而他懒得和我吵。”
      2022年4月17日 天气阵雨
      “又被宋团长训斥了。他做的饭确实很好吃可是我的胃也确实很小,平常饭真的就吃几口,不是故意不给他面子的…再说了,他不说我怎么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
      2022年5月25日天气阴转多云
      “我常常不明情况地嗜睡,在沙发上,在马桶上,在车里,可一觉醒来,身下是软软塌塌的大床,身上盖着软绵绵的被子,身边睡着高高大大的男人。他不是话多的人,却会在每个早上向我道早安,然后轻手轻脚下床换上他的军装。我将这一幕牢牢锁在眼里,他却以为我还未醒。”
      2022年6月6日天气晴
      宋团长今天有晚训…我第一次下厨做蛋糕竟然没有人赏脸,团长,再不回来,我就都吃光了!
      日记停留了一段时间,他记得,那时他们去度蜜月,她并未将日记带在身边。后来又陆陆续续记录一些,直到2023年的2月6日,日记永远停在那一天。
      宋京北如此魂不守舍,宋南都担心有一天,他哥会不会跟着岑淮一起去死了。
      宋南说:“哥,你和我说说话吧,我们好久没谈过心了。”
      无论宋南如何苦口婆心地劝他,宋京北始终不发一言。
      宋南扔掉那本日记,隔层却掉出一张信封。
      宋京北拾起那信封,笑了。
      原来,这才是这本日记最值钱的地方。
      “哥哥,展信安。”
      这一声哥哥,叫得他胆战心惊,强忍着心痛继续看下去。
      “看到我叫你哥哥,是不是觉得很意外。不用意外,也不用惊慌,如你所想,我都想起来了,宋团长。我没想到,我们有一天会真的成为夫妻,住在同一个屋子里,睡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床被子。如果,能回到17岁,告诉17岁的我,28岁的你终于如愿以偿嫁给了所爱之人,她一定会巴不得赶紧长大吧。可是17岁的岑淮,她若是知道了28岁发生的其他事,还会期待长大吗?
      应该不会了吧!真的太痛苦了。我走的每一步路,都好像在针尖上跳舞,明明走得小心翼翼,却还是弄了一身伤。
      “这段时间感觉就像是我偷来的。你给了以前不曾奢望的美梦,可如今梦醒了,我也该离开了。我无法带着愧疚不带任何负担地和你过下去,我也无法责怪我的母亲,我是她的女儿,我享受她给我带来的一切我没有理由责怪她,与其痛苦地折磨下去,不如就此解脱,对你对我都好。”
      “原谅我没有兑现承诺等你回来。我怕,你回来了,我就不敢死了。”
      岑淮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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