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她的许多年》起惊鸿

4、第 4 章

　　岑淮体能中规中矩，800米勉强也只能勉强及格，5圈的操场，属实时为难她了。好在余老师也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也知道岑淮的上限，就把原来的五圈降为三圈。
　　三圈1200米，岑淮跑了一半就受不了了，趴在地上大口喘气，周漾赶紧跑过来把扶起来她架到身上，说：“小祖宗，你要死啊！”
　　岑淮觉得她现在离死也不远了，胸口处的衣服被她揉成了拧巴，两眼冒着金星，恍惚中她好像注意到旁边篮球场上有人在看着她。
　　白色的衣服，很高很高。等她看清了，那地方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人。
　　兴许是自己眼花了。
　　“休息一下再跑吧，也不急于这一时。”
　　她现在越想愈生气，要是自己没回家，岑淮又怎么会被那些人算计。“那几个人最好期待自己一辈子不犯错，否则我让她们比现在还生不如死。”
　　岑淮听了却笑了，周漾掐着她的手臂，问：“有什么好笑的，我是在为你抱不平。”
　　岑淮靠在周漾肩膀上，她很瘦，靠着有点咯人。岑淮笑着说：“哎，你还记不记小时候我被学校附近那条大黄狗追了两条街的事。当时你信誓旦旦地说要帮我报仇，可最后还不是也被它吓哭了。”
　　最后，一个人的悲伤就变成了两个人的悲伤。
　　现在回想起来，他们也正是从那个时候才玩到一起的。
　　两人坐在草地上嬉笑，上次背刺她的女生和几个朋友走了过来，几人有说有笑的，一看到岑淮，态度立马来了个180°大转变。
　　岑淮也看到他们了，原想着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关，两眼一闭就过去了，没想到几个人存心没想要她好过。
　　“哟，这都快一个小时了，还没跑完呢，装什么弱不禁风、楚楚可怜。”说话的是纪遥遥，也就是上次诬陷她的女生。
　　“遥遥你懂什么，人家这叫美人灯，风吹吹就倒了。”
　　“可别侮辱美人灯了，校园霸凌都做得出来，哪里就真柔弱了。”
　　周漾一直被岑淮压着，现在是真的气不过了，怒骂：“你哪知眼睛看到她欺负杨禾雨了。”
　　“所以才说人不可貌相，在教室里装得道貌岸然的，没想到背地里是这副德性。虽然我没去过你们寝室，但是杨禾雨和你们寝室不合难道不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吗？”
　　岑淮拉回周漾，站到她前面，冷笑道：“纪遥遥，你早就看我不爽了吧？”
　　纪遥遥嘴角垮了下来。“你胡说什么？”
　　岑淮继续说：“上次田露和我说你喜欢隔壁班的许鸣我还不相信，如今我信了。喜欢他却只能以朋友的名义关心他，一定很痛苦吧？”
　　这话直击纪遥遥痛点。许鸣是她喜欢了很久的男孩，可喜欢的男孩却喜欢上她讨厌的人。这事一直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那我还是更佩服周漾。”纪遥遥看向周漾，一脸得意：“喜欢的人喜欢自己最好的朋友，心里一定比我更难受。”
　　岑淮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这段暗恋？这还得追溯道那年，她问她对顾令阳的感情开始。
　　那时周漾得知岑淮心意，心里很高兴。那也是她生平第一次喝酒。她爸妈好客，经常请人吃饭，偏偏她妈妈手艺好，客人来了宁愿吃家常菜也不肯去外面花钱。于是乎，她爸就存了好些酒在橱柜里。
　　她之所以如此高兴，是因为她明白，在岑淮面前，她毫无胜算。她从不会和岑淮争，因为她知道自己在她面前根本就毫无胜算。只要岑淮想要，没有得不到的。岑淮虽然没有太多父母的陪伴，却在物质上得到了极大满足，在智能手机还没有普及的年代，岑淮已经用上了苹果手机，脚上穿的鞋，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说得上名字的牌子。
　　岑淮就像天上的月亮，高高在上，而她只是地上的枯草，若得不到凌晨那点稀薄的露水，她一定会死掉。
　　虽然她知道岑淮也许，根本从没有这些想法。
　　可她毕竟是人，有时候也有情绪。
　　距离上次操场的事情过去一周，周漾早上起床感觉下身有些异样，掀开被子一看，红了一片。偏偏她今天起晚了，去食堂买早餐排了大长龙，等走到教室，早读课已经开始了，班主任还坐在讲台上。
　　她和几个也迟到的被记录在册，要求罚站一早上。站一节课还好，一早上周漾真的受不了了。
　　到第三节课的时候，她没忍住哭了出来。岑淮上周的数学小测没做好，一下课就往数学办公室跑，根本没注意到周漾情绪不对劲。等早课结束，岑淮约她去吃饭时，周漾情绪爆发了。
　　“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围着你转？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别人的意见感受你全都不放在眼里？”
　　岑淮听得莫名其妙：“你说什么呢？”
　　周漾继续说：“你长得漂亮，家里又有钱，喜欢你的人一抓一大把。但是岑淮，我周漾自问真心诚意把你当朋友，可是你呢？你有把我当过朋友吗？”
　　“漾漾？”
　　“你知道上次顾令阳生日我为什么不去吗？因为我暑假和他告白了，他拒绝了我。他说他不喜欢我，更不能和我在一起，因为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他喜欢黎亦姿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嘛？”
　　“他喜欢的是你，是你。”
　　“我还以为你是什么事呢！”岑淮松了一口气，安抚她：“他也太不是人了，拒绝你还拿我来当接借口。我之前不都告诉你了嘛，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他喜欢的人从始至终都是黎亦姿。再说了，我和他认识十多年了，怎么说呢，就是当朋友可以，要是做情侣，感觉怪怪的，有点违背人伦的感觉。”
　　周漾道：“你们又没血缘关系？”
　　周漾的面色缓和了许多，岑淮乘机乘胜追击，继续逗她：“怎么没有，我们可都是炎黄子孙啊！”
　　周漾终于笑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岑淮搂着她的胳膊，嘻嘻笑了：“不生气了吧。今天真的事对不住，我数学小测又没及格，老邓找我训话呢！不如我请你吃饭，听说三食堂开了一家新的煲仔饭，咱们吃个饭，消消气。”
　　“肚子疼，不想吃。”
　　“那你在旁边看着我吃，顺便帮我把这张试卷写了。”
　　“你想得美。”
　　宋南最近没在学校，刚回来就听说了这么一件有趣的事。偏偏他那时候不在学校，要是知道了，没准还能火上浇油，烧他一把旺的。只可惜她还是嫩了一点，不是杨禾雨的对手。
　　宋京北刚推开寝室门，就看到宋南躺在床上发笑。
　　“笑得这么开心，看来玩得不错啊？”
　　“有什么好玩的，游艇上都是一群老头老太太，我一个人窝在房间里打LOL.我妈也真是，这种应酬本来就该你去，偏她有心眼，看不得他儿子不成器。”
　　“她也是为了你好。”
　　“打住，哥，打住。我妈说这话就行了，你再说，我可就真的生气了。”
　　宋京北也就此打住，换了个话题：“最近落下的功课别忘了，文化分也很重要。”
　　周末学校被占了教室做公务员考试的考点，难得不用上课，学生该睡的睡，该图书馆自习的自习。周漾来了大姨妈，任岑淮怎么叫都不肯下床，最后她托着一大书包的书好不容易才在图书馆占到地，只不过一顿早餐的功夫，再回来位置就被人抢了。自己的书包还被人扔在无人认领的垃圾书堆里。
　　位置上坐着一个男生，没穿校服，在一群统一着装的学生里特别起眼。他靠着桌子，翘着二郎腿玩手机，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
　　岑淮气愤地把书包扔回桌子上，以防打扰别人，她克制情绪，小声地说：“这位同学，你占了我的位置？”
　　对方依旧没吭声。
　　“你难道不应该对我说点什么吗？”
　　男生挂着耳机没听见，等她拔下耳机，他也装作没听到，继续打游戏。
　　看来是存心找茬了。
　　岑淮心想，要不还是算了，眼下可不是闹事的时候。可是眼下图书馆位置已经被沾满了，她没位置自习，只能灰溜溜回寝室去。
　　正当她收拾东西，房间内传来一阵拉凳子的声音，岑淮抱着希望走过去一看，如她所猜测的，真的有人离开了。
　　真的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她望着已经走到门口的高个男生，没想太多，火急火燎地占了位置。
　　终于要开始学习了，她心满意足地舒了一口气，这一座就到了晚上。这期间岑淮几乎都不敢离开过座位，学习乏了，就随手从书架上掏出一本小说来转换一下心情。
　　到了八点她实在是坐不下去，再加上两餐都没吃，头晕眼花的。偏偏这个时候学校还停电了，借着楼道的应急灯，上百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图书馆。
　　岑淮实在不想随波逐流，就留在了后边，等前面没有动静了，她才慢悠悠地往楼梯走。房间太黑，她完全没注意到后边还有人。
　　等她下了半层，迈出左脚开始往下走的时候，她才听到了脚步声。可是，刚刚她问有没有人时，为什么没有人应答？
　　岑淮有些慌了，颤颤巍巍又问一次：“后面还有人吗？”
　　依旧没有动静。
　　也许是自己饿晕，听错了。岑淮揪着一颗心继续往前走，可是她刚下一步，后面也走了一步，这次她听清楚了，后面真的有人。
　　可那个人为什么不说话？
　　她伸开手朝着后面一抓，却扑了空：“你到底是人是鬼？”
　　一句轻飘飘地“鬼”字钻进她耳朵里，岑淮心底一凉。其实她是不信鬼神之说的，可学校在成为学校之前，这地方就是一块坟场。有时候到图书馆也会觉得凉飕飕的，这也是为什么夏天学生们喜欢到这来自习。
　　岑淮胆战心惊地后退了一步，刚转身想要逃跑，没想到脚底踩空，一头栽了下去。
　　医生的检查结果是轻微脑震荡。
　　宋京北推开校长办公室门时，宋南已经被训过一轮了。金校长看他认错态度诚恳，也没有在为难他。只等着他家长过来，商量了赔偿的事情就算了。
　　“怎么是你来啊？”
　　金校长看到宋京北，有些意外。
　　宋京北走到宋南身边说：“姑姑出差了，我来替她。”
　　金校长点点头：“你来也行。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
　　他指着宋南恶狠狠地说：“你在自己解释。”
　　“不用了，我已经听说了。”宋京北，转过头对金校长说：“该给他的处分一个也别少。岑淮同学那边，我一会儿会过去。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该我们的赔偿的，一分都不会少。”
　　金校长抿了一口茶，显然他很满意这个决定。不过，他有心忧虑：“不需要问你姑姑的意见呢？”他只是担心事后那个人会为难他。
　　宋京北摇头：“不用。我的意见就是她的意见。”
　　金校长莞尔，走到宋南身边，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觉得呢？”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宋京北向班主任拿了假条，去市医院探望岑淮。
　　鲜花和礼品是司机一早备好的，来之前，他还吩咐家里阿姨熬了一锅鸡汤。宋京北找到病房时，岑淮还没睡醒，柜子上摆了水果和饭盒，房间却只有她一人。
　　宋京北询问路过的护士，才得知岑淮没有家人作陪。其他病房还有事，护士说完也离开了。
　　他把向日葵插在花瓶上，刚坐下又起身把窗帘虚掩，不让阳光打扰她的清梦。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了也做了不少，宋京北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眼神不自觉撇到床上熟睡的人，第一次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起初他只是听说宋南惹了事，并没有放在心上。后来听说有人受伤进了医院，才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而那个人偏偏还是她。
　　岑淮。
　　他望着床上睡熟姑娘头上缠着的纱布，心里喃喃道：“人本来就不聪明，这要是撞傻了该怎么办。”
　　他从很多人口中听过这个名字，你知道的，青春期的男生荷尔蒙都异常旺盛，大家对漂亮女生的形容也说不上什么好词，更何况岑淮。
　　他曾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此时的她，便如诗中所云。
　　女孩睡得很累，似乎困在梦中某个场景里，嘴里喃喃叫着外婆救命，叫了外婆又叫外公。宋京北知道，人在危急时刻通常会找自己最信赖的人。她的小手胡乱拨弄洁白的被子，被子被掀开缓缓地向下滑去。宋京北重新把被子贴到她身上，手刚放下，病房的门从外打开了。
　　“京北哥？”
　　来的人是顾令阳，身后还跟着周漾。
　　宋京北不认识周漾，可周漾认识他啊。平常见不到的人如今就站在面前，周漾没忍住发出一声感慨。知道自己失礼，又连忙道歉。
　　宋京北倒是不在意，他指了指岑淮，又看向顾令阳：“你们认识吗？”
　　“我们是朋友。”周漾抢答，快步走到宋京北身边，一脸狗腿道：“宋神，你来多久了？”
　　“刚到。”他总不能告诉他们，他已经坐在这里半小时了吧。
　　宋京北又问：“岑淮同学的家人呢？”
　　周漾说：“她妈妈出差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有什么话和我们俩说也是一样的。”
　　他本来是过来和岑淮家人道歉以及协商费用的，如今她家里人不在，想了想，还是等岑淮醒了再说吧。
　　宋京北摇头，“我是替宋南过来道歉的。你们有需求，尽管提，我们会尽一切满足。”
　　“宋南人呢？自己做错了事还想当缩头乌龟不成？”顾令阳脸色铁青，即使是面对宋京北，他的脸色也没好看过。
　　周漾提醒他：“小点儿声，岑淮还在睡觉呢！”
　　病房外，宋京北递给顾令阳一杯咖啡，顾令阳犹豫片刻，还是接过咖啡，然而眼睛始终盯着病房。看到这一幕，宋京北笑了：“你是真的很担心她。”
　　“我们从幼儿园就认识...”早就成为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感情一直很好。”
　　“我真的很抱歉。”
　　“应该我道歉才对。”宋京北何其无辜，而他却把气撒在他身上。
　　两人聊了一会儿，宋京北便离开了。
　　“哦对了，住院费我已经付过了。等岑同学醒了我再过来吧”他说：“我想，有些话是必须要当面说才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