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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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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淮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监狱探望陆遥。
孩子无论多大年纪,在外面受到了委屈,总是想第一时间投入到妈妈的怀抱。
她想她的妈妈。
她的妈妈在监狱。
可妈妈,不肯见她。
挂了一夜吊水,她的左手还没消肿,脸色也有些苍白,原本一双明亮的眸子此时有些涣散。
她呆立原地,狱警瞧着小姑娘可怜,没忍住多说了一句:“见一见吧,小姑娘都来了多少次了,再说了,母女哪有隔夜仇的!”
陆遥始终不说话。她自从进了监狱,表现十分出色,就是人冷漠了点,没有劳动时时常对着墙壁自言自语,就是不肯和周边人说话。
监狱里都住着人精,知道她的身份,刚进来时没少给她下绊子。有次陆遥被派去喂猪,几人摁着她的头去吃猪食,她愣是将那些欺负她的人反杀,直到他们跪地求饶才肯罢休。经过那次事后,陆遥的生活也相对平静许多。
陆遥说:“我没有她这个女儿,你让她以后不要再来了。”
狱警无奈,也只能如实相告。
岑淮哽咽问:“我妈她真的是这么说的?”
狱警叹了一口气:“姑娘,不是我多嘴,你妈这样做也都是为了你好。她现在这样,名声不好听,她也是怕影响了你的未来啊。听叔一句话,好好生活,找个人嫁人,组了家庭再生个孩子,你过得好,她在里面也就放心了。”
岑淮走出监狱大门,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雨水啪嗒啪嗒地打在地上,弹到她的裤腿上。
她跪在地上掩面痛哭。
好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啊!
妈妈不肯见她,外公也不要她了,爸爸的电话永远打不通,岑淮无家可归,无路可走,无处可逃。
前面就有一条江,此处人烟稀少,跳下去应该也要一段时间才有人发现她的尸体吧!
她爬了起来,朝着大桥走去。
这时,一辆汽车朝她飞驰而来,在岑淮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车突然就停下了。
与她刚好五米之隔。
从车上气冲冲地走出来一个英气的男人,岑淮看见他,很诧异。
“宋团长?”
岑淮没想到会是他。
岑淮见惯了他温文尔雅的面庞,没想到他燃起火来也隔外地可怖。
她立马就怂了。
宋京北默不作声地将她拉到了车里,又将衣服披在她的身上,开上暖气,岑淮原本凉飕飕的身体渐渐暖合起来。
岑淮小心翼翼询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宋京北只不过是去见了见赵毅然,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她就不见了。从公寓到岑淮外公家,他能找的都找过了,就是没有她的踪迹。
医生说她的求生欲望微弱,他有多担心她会想不开。
宋京北尽量克制自己心中的怒火,说:“后座上有个蓝色保温杯。”
岑淮拿了过来,打开,杯子里有鸡汤。
心里涌进一股暖流,岑淮不争气地又哭了。
她一边抹着泪,一边舀着汤送到她嘴里。
宋京北将干毛巾递给她:“怎么了,汤不好喝吗?”
岑淮哭着摇头:“这个鸡汤好好喝,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鸡汤。”
他将岑淮送回医院,赵毅然没有再来,他说:“我今天去见过他了。他说他很抱歉,让我替他说声...道个歉。”
岑淮摇头:“是我要道歉才是,麻烦他这么长时间。从我们认识那天,就是他一直在照顾我,我受了他很大的恩惠,却影响了他和我表姐的感情。我有时候就在想,我活着到底有没有意义。我总是在给别人招惹麻烦。我的前半生都有妈妈的影子,现在妈妈也不要我了,我也没有家了…”
“岑淮。”宋京北突然叫住她,岑淮抬起头看他,他说:“我们在一起吧!”
她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里:“你是在可怜我吗?”
宋京北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你不是说家里没人了嘛,正好我也没有。我们正好可以搭伙过日子。”
“我不同意,宋团长。”岑淮还是拒绝了他。“别说我们刚认识不久,就算我们交往十年,我也不可能连累你。”
她如今不过是个累赘。
庞律师到琴阳来看岑淮。岑淮原本想着,念着旧情,没准陆遥肯见见老同学,可她还是拒绝了庞律师的探监。
庞律师一旁安慰岑淮:“再等等吧,她可能还没完全接受事实。”
他也只能这样安慰她。
岑淮似乎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她没有太沉浸在悲伤的情绪当中,立马转变了脸色,高高兴兴地就要请客吃大龙虾。常听赵毅然说过琴阳有家特出门的私房菜馆,他家的澳洲龙虾手艺一绝,庞律师又是这方面的行家,岑淮说什么都要请他吃一顿。
只是她有些不太能记清路,七拐八拐才绕到小胡同里,差点出不来。
庞律师被她折磨烦了,嚷嚷着要下车。
“快了快了,您别着急啊。”她明明就记得很清楚,怎么就错了呢~
庞律师叉着腰,脸上带着愠怒:“哎我说你个小妮子,你真的是本地人吗?实在不行把车在这里,吃饱了再来取。”
“你相信我,真的快到了。”
他说什么都不敢相信了。他看附近就有家商场,他寻思着在这楼上随便找一家凑合凑合吃算了,就让岑淮赶紧下车。
岑淮被拽到火锅店里坐稳了,嘴巴还有点小怨气:“我本来想请你吃澳洲龙虾的。”
庞律师下了半碗毛肚,看着锅中美食,咽了咽口水:“得了吧,有吃的就不错了。澳洲龙虾等你哪天找到了,邮寄送到上海去就行。”
岑淮不情不愿捞出一颗虾滑,一个没拿稳,砰嗵,又掉回锅里去了,溅了她一身的油。
庞律师无奈了:“瞧瞧瞧瞧,你能干成什么事啊,还不赶紧去卫生间处理了。”
岑淮反射弧有点长,听了他的话,才后知后觉从凳子上站起来,差一点又碰到了手肘处的饮料。
衣服上溅了油渍恐怕是废了,正寻思着要不要到附近买件衣服替换时,身后有人叫出了她的名字。
“岑淮?”
女人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凑近一看这不就是自己班同学岑淮嘛,高兴得合不拢嘴。
女人激动地拉着她的手:“真的是你啊?”
岑淮有些迟钝,没想起来她是谁,女人就开始了自我介绍:“我你都不记得了?田露啊,高中我俩还一个宿舍来着。”
岑淮恍然大悟:“田露?真是好久不见了。”
也不怪岑淮没认出来,如今的田露大着肚子,人也发福了,早已没有往日少女的痕迹。
“你不是在上海工作吗?怎么回来了?”
岑淮欲言又止,田露看她这样,突然想起了什么,十分懊悔道:"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戳你痛点。这孕妇就是容易健忘。"
她的肚子都已经这么大的,岑淮说:“你什么时候结婚的呀?怎么都不说一声。”
田露哈哈大笑:“没结婚,这孩子是我一夜情得来的。”
“啊?”
“骗你的了,你还真的信了。”田露继续说:“我们准备等孩子出生了,满月酒和婚礼一起办。这婚礼一辈子就一次,我可不想大着肚子拍婚纱照呢!”
岑淮:“那等宝宝出生了,一定要告诉我。”
田露拍着她胳膊:“那是肯定的了,少谁都不会少了你。”
岑淮去了这么久的洗手间都还没出来,庞律师担心她是不是出事了,就跟过来找人。他走过来时,岑淮正好也看到他了,中断了两人的寒暄:“我们有机会下次再聊吧,我还有朋友再等着。”
田露也看到了庞律师,礼貌地点头打过招呼,又说:“也不用等下次,再过不久不就是黎亦姿的婚礼嘛,我们到时候见。”
岑淮面露诧异:“她要结婚了?”
田露说:“你不知道吗?她可是要和你好朋友结的婚。”
他们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
她原本应该是要祝福的,可她不知为什么,又想起了周漾,思来想去还是删除了准备要发给顾令阳的短信,将电话拨给了周漾。
周漾此时在国外,茫然不知道国内发生的所有事。她被单位派到国外去学习,接到电话时,她那天太阳还没升起。
“漾漾?”
周漾说:“怎么了,小宝贝,想我了吗?”
虽然有些残忍,岑淮也不想瞒着她:“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他...要结婚了。”
虽未明说,但她还是猜出了岑淮口中的‘他’是谁。周漾瞌睡全醒了,从小床上爬起来,桌边还有昨晚她喝剩下的牛奶,她拿起来,一饮而尽。
“他也没有告诉我,是今天,今天我碰到田露了,她告诉我的。”
周漾佯装不在意:“结就结呗,以我们的交情,红包最多200块。你替我给了就是了,他也犯不着通知我。不过他没有告诉你就是他的不对了,他从小黏着你跟个二狗子似的,如今找到别的女人竟然把你忘了,什么臭德行。”
岑淮怎么不懂她:“漾漾,你想哭就哭出来吧,我身边没人。”
“谁说我想哭的,我才不哭,我才不要为了一个不爱我的臭男人哭呢!”她说着说着,还是没忍住,抱着枕头痛哭流涕。那是她爱了十几年的男人,如此卑微的爱着他,用了她一整个青春,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
“阿姜,去的时候替我送上祝福吧!”
也算是给她这段无疾而终的明恋画上一个不完美的句号。
周漾终于死心了。
顾令阳赶在婚礼的前一周才把消息告诉岑淮,那天晚上,岑淮再一次从医院醒来,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到达的医院。
鼻尖全是药水味,房间内很安静,只有点滴的声音。
沙发上睡着一个人,她看得不太清切,只问了一句:“我怎么了?”
男人睡眠本来就浅,又担心了她一夜,一听到声音,便慌忙站起来,走到病床前。宋京北用手探了探她的体温,已经正常了,他也松了一口气。他今天在野外训练,手机没带在身上,结束时已经是下午六点了。手机上好几通未接电话都是从岑淮手机打过来的。
她今天去超市时忽然就昏倒了,好在他在她手机上留下紧急联系电话,路人捡到手机便打了过来。
主治医师闻讯赶来,又给她做了一遍检查,岑淮乖乖地躺在床上,任由摆布。
医生问:“岑小姐身体最近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很容易头痛,而且我老是忘记东西。”
医生又问:“有恶心的症状吗?”
岑淮点点头。
医生收回了设备,示意宋京北外面说话:“我怀疑她这是慢性硬膜下血肿。”
宋京北皱眉:“当时为什么没有查出来?”
医生说:“这种病通常要在几周甚至半年后才开始出现症状,当时没查出来也情有可原。”
宋京北问:“可治吗?”
医生说:“可以先做一个微创手术,在血肿中心处将颅骨内一个‘一次性筷子头大小’的小孔,插入导管把积血引流出来即可。”
早上早起半小时训练,中午回家熬了鸡汤送到医院来,岑淮也正好起床了。临床的大婶直夸岑淮好福气,有这么一个会体贴人的老公。
岑淮正喝着鸡汤,被这声‘老公’吓得够呛,连忙解释:“阿姨,你误会了,他不是我老公。”
“不是老公,那就是男朋友咯。”
岑淮苦笑:“也不是男朋友。”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心虚,不敢直视宋京北。
阿姨是个热心人,一听,这可不着急了。
多么郎才女貌的一对啊,她这辈子撮合了好几对小情侣,还没见到颜值这般出挑的。
阿姨一拍大腿:“哎哟,姑娘,这么好的男人你怎么都不知道珍惜呢。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可把我家妞妞介绍给这位帅小伙了。”
宋京北突然插话:“是呀,岑淮同志,这么不知好歹,遇到我这样好的男人,该嫁就嫁了吧。阿姨,你也帮我劝劝她。”
阿姨看着这帅小伙,那是越看越满意,活像自己家的女婿似的。这人长得好看,嘴巴也甜,又是部队上的,这上哪里去找这样条件的对象啊,连忙点头:“你呀放一百个心吧,阿姨其他的不行,单就这说媒的能力,街坊邻里就没人比得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