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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若周漾不主动提起,岑淮都快忘了这个人了。
      杨禾雨文化成绩一般,艺术分倒是出奇地优秀,也算不枉费她父母十几年的精心栽培。只是她上了大学就退了班级群断了高中的联系,人们偶尔听说她的消息,都是辗转了数人。听说她在戏剧学院混得风生水起,大家不过都才大一,她就已经开始接活动,出席各种晚会,如今也是微博上小有名气的千万粉丝支持人了,偶尔还能在网上看见她花边新闻。不过网上信息褒贬不一,内容参差,孰真孰假,外人无从下嘴。

      如今大家都更奔前程,即使坐在一起,也只是忆往昔或者聊聊时下同窗八卦。谁谁谁和隔壁班的谁谁谁竟然在一起了,谁谁谁又和谁谁谁分手了...岑淮静静听着,不发一言。她没想要来,只是周漾坚持参加,她才勉强过来陪她。

      “哎,你们说到名人,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众人好奇:“谁啊?”

      那人大呼:“宋南啊!听说他家破产之后他就休学了,说是去参加什么训练,估计是要出道当明星了。”

      “真的吗?你从哪儿听说的?”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他们班的人都这样传。”

      “清华学生休学出道,那要是真的,也算是惊天奇闻。”

      有人不赞同:“这算什么奇闻。他本来就长得不错,又是学播音主持的,能出道不奇怪。况且现在他家里又破产了,出道不失为上策。”

      “就是。读书读到老,一辈子的积蓄还没有明星一天的演出费高,我要是有他那张脸我也当明星去。”

      对此大家十分认同。又唏嘘了一阵,人群中突然有人问道:

      “你们有谁知道宋京北的消息吗?”

      “是啊,宋京北去哪里了,我好像记得学校当时并没有公布他的录取信息。”

      众人摇头。

      “高考结束后就没见过他了,他家发生了那样的事,换谁都奔溃。”

      “他们本班的人都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又从何而知。”

      有人惋惜:“哎,还真是物是人非啊!”

      听到这个名字,岑淮怔了,一双眼睛鼓成球,这些人不知道她的心口在滴血,一字一句都在她心口上插刀子。是啊,就连她都想知道,宋京北去了哪里。

      周漾看出她的不舒服,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周漾说:我们要不先走吧?”

      岑淮没答应,嚷嚷着自己口渴了,随后干了一瓶江小白。她心中郁结,唯有喝酒排忧。

      陆遥最近有了换房子的念头,年三十刚过,就去市中心预定了一套二层复式楼。这套复式楼所在的小区名为七彩城,是当下最炙手可热的楼盘。据陆遥所说,若是没实力一般人还真买不到七彩城的住房。时过境迁,如今谁还能想到当年盛极一时的宋家。常言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谁都想不到宋家也就风光了十年光景,如今树倒猢狲散,落了个凄凉的下场。

      岑淮陪着陆遥去交房,那日,她还看到了七彩城的张老板。张老板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贼眉鼠眼,一脸刻薄相,仅仅是一眼,岑淮便对他喜欢不起来。她站在两人身后,张老板的小动作她全收到眼底。她装着看不见。这些年她也懂事了,却觉得母亲做事越发乖张,可是为人子女,实在不好多言。

      新房赶在她回学校前装修完毕。那日她在家整理旧物,翻出了尘封已久的同学录。她记得,当时学校是禁止毕业生传阅他同学录的,可大家私底下还是夹在书本里,悄咪咪地写。

      她翻开简单地浏览。她一共收到48份同学录,其实全班也不过才46人。多余的两张,有顾令阳、有宋京北。

      但是属于宋京北的那张同学录,除了名字那栏写了三个字,其余地方,都是空白。

      这张同学录是在他的书桌里找到的。

      高考那天,宋家破产了。宋庆怡铁了心地要建成新麻村项目,往项目里持续投入巨额资金,但因为其他项目没有实现资金回流,宋庆怡只能靠贷款和借款来维持项目的运营。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方法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走向破产重组。

      深海集团破产的新闻呢铺天盖地的消息袭来,完全覆盖了高考新闻。

      岑淮在电视上看到消息,立刻就找到了宋京北。他当时看着很镇定,可岑淮却要哭了,宋京北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摇摇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最后宋京北揪着她的鼻子,笑道:“要不你还是说点什么吧,我怕我走了,你会忍不住哭出来。”

      说点什么好呢?

      岑淮实在不知道。她不知道宋京北是否听说了这个消息,按理说他应该是知道的,可是他的表现又很奇怪,不像是受到了影响。她害怕她一开口,影响他接下来的考试。

      最后,她说:“下午考数学,我害怕。”

      倒不是怕自己,而是害怕他,害怕他因此而受到影响,怕他不能如了状元愿。早一天,晚一天都可以,为何偏偏是今天。

      离开前,岑淮拉着他的手,有些不舍说:“你不对我说点儿什么吗?”

      他当时笑得不知道有多灿烂,岑淮没想到那会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到他。

      他只说:“那就祝你蟾宫折桂,雁塔题名。”

      他还记得,那年静安寺的菩提树下,少男少女,撑伞而立。

      “岑淮,等你出来了,我有话对你说。”

      那是他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事情原比岑淮想的还要糟糕。后来她才听说,宋庆怡在破产清算过程中,因为转移资金,拒不执行盘解、重复质押公司股权,犯了合同诈骗罪,被判了尤其徒刑十一年六个月罚金一百万,宋京北的爷爷因为受了刺激,当晚就去了。而这一切,全压在宋京北一个人的头上。

      她打他电话,电话关机了;她去园子里找他,园子早已人去楼空。她独与园子相视,她空,它亦空。

      最后她找了宋京北的班主任。那年他回来复读,学校是很高兴的,然而最高兴的莫过于新班主任了,毕竟有个状元预备队员在,面子里子都看得过去。

      “老师,我想知道宋京北的高考成绩。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吧。”

      宋京北的班主任翟老师是个慈祥的女人,厚重的眼镜下是一双浑浊的眼睛。事情发生到这个地步,也不是人为可以决定的。她只叹宋京北的一生处处充满了遗憾。

      她摇了摇头,说到:“我只能告诉你,他考得还不错。至于志愿情况,这属于个人隐私,他既然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也不能泄露出去。”

      周漾过来帮忙,一进来就看到地上摆满的同学录。她一张一张地捡起来放好,把他们都装到箱子里。陆遥请了搬家公司,一天的时间,就把老房子都给腾空了。他们在这房子里住了十年,就这样离开了,岑淮多少有些舍不得。

      “我们要不要通知爸爸,我怕他下次寄东西回来...”

      陆遥打断她的话,说:“你爸再婚了。”

      语毕,一阵静默。

      岑淮喃喃:“挺好的…挺好的。”

      七彩城的地段好,出门就有商业区,小区里面绿化设施也齐全,从岑淮卧室看去,迎面就有假山湖泊,水面清澈见底还有锦鲤。周漾一躺上她的豪华大床就舒服得弄不开身,恨不得融为一体。旁边就是连套的衣柜,岑淮把衣服从箱子里掏出来重新挂好,周漾也起身来帮忙。每拎出一件衣服,周漾就忍不住感慨一句‘有钱真好’。

      她说:“有钱真好,从今以后你妈就是我偶像。我以后也要像她一样赚大钱住大房子穿最漂亮的衣服。”

      岑淮:“你想太多了,我妈就是一个秘书,怎么可能这么有钱。钱都是我爸给的。他们俩虽然感情破裂了,但毕竟还有我这个女儿,所以物质上也没亏待过我们。”

      周漾没再说什么。转而提起偷衣服的事情,她有些气不过:“你真的不追究杨禾雨的事了?”

      岑淮放下手里的活计:“说真的,我现在一点儿都不想再看到她了,就当干了一件好事吧!再说了,我就算想追究,也得有证据啊,空口无凭,她要是不承认我们也没法子。”

      周漾拿着玩具熊当‘杨禾雨’,一拳猛锤下去:“以后她要是出名了,这件事情就是她黑料。她要是敢回来炫耀,我分分钟就把事情抖出去,让网友网暴她。”

      岑淮抢过自己的熊,抚顺周漾柔坏的毛发:“好了好了,你以后肯定比她有出息。”

      中午饭岑淮和周漾吃了披萨,晚饭陆遥请全家到酒店吃席,庆乔迁之喜。小舅今年三十二岁终于带了一个女朋友回家,家里人不知道有多高兴,老人家恨不得两人当场就把证领了。女方是个戴眼镜的斯文女教师,教语文的,姓董,性格有些腼腆,一家子给她夹菜添饭,她都规规矩矩地,来一个道声谢,晚辈也不例外。

      外婆笑说:“这小董,性格倒是和我们陆淼很像啊!”

      大舅妈听罢,冷哼一声:“不一样了,现在陆淼翅膀硬了,在家都敢和我们顶嘴,现在还知道跑爷爷家避难来了。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越来越没有规矩。”

      这话一听,岑淮就知道她在说自己。可她也着实冤枉,明明是陆淼自己来的关她何事。顾不上什么长辈晚辈地,也回怼了一句:“我倒觉得淼淼姐现在挺好的,大舅妈你是不知道,现在社会不一样了,女生要是不强势点,在外面指不定怎么受气呢,她敢在家和你顶嘴一句,出去就能和别人顶十句。以后她要是嫁人了,你也不怕她受委屈。”

      大舅妈横眉冷竖:“哟,这大学生就是不一样啊,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书读了这么久,什么叫做礼仪你不知道吗?书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岑淮不甘示弱:“您还别说,学校还真就没有这课程。您要是不满意,可以去教育局投诉啊,让他专门开设一门课,教的就是刘清芬学。”

      刘清芬是大舅妈的姓名。

      眼见说不过,在场的又没人帮她,刘清芬把矛头转向对面的陆遥。“真的是反了。陆遥你女儿都这样了你竟然还吃得下去。”

      陆遥依旧不紧不慢地夹着菜:“她有手有脚好好的,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真不愧是母女俩,都是狐媚子。”

      见她出言不逊,外公脸色不好看,大舅脸上也挂不住,忙阻止:“你少说几句吧!”

      “怎么能做还不能说啊。陆遥你扪心自问一下,七彩城这套房子怎么来的,这些年你干了多少缺德事你比我们清楚,还有那个宋...”

      外公扔下筷子,怒吼:“够了。我还没死呢。你要是对这个家有什么不满意的,大可离婚自去。”

      大舅母怂了:“爸,我只是实事求是...”

      话未说完,大舅连忙拉她回座位上坐好:“别说了,没看见爸都生气了。”

      又对着在场几位长辈解释:“都是几个姐妹间乱嚼舌根,她胡乱听来了,都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

      又对着陆遥说:“遥妹,你嫂子胡说的话可别放在心里。你也知道你哥没出息,赚的不多,你嫂子就是眼红。”

      陆遥这才开口:“没事的大哥,我没有放在心上。这些年外头的风言风语多了去了,我要是真的在乎,就真的是白活了。”

      一顿饭吃得食不对味。岑淮在陆遥的眼色示意下先向刘清芬道了歉,如今老人家都在,面子不好做得看难看,既然岑淮道歉了刘清芬就就坡下驴,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五日后岑淮返校,又遇见了赵毅然。当时没来得及互加好友,如今再见,多少都是有些缘分在的,不加都有些过不去了。

      赵毅然是体育生,专业体能训练,路上他聊起自己专业的一些趣事,什么‘你的腹肌没有我的大’,把岑淮逗得笑了一路。赵毅然实在健谈,属于没话都能找话聊,这让岑淮这个法学生惭愧不已。

      赵毅然得知她没有男朋友,扬言在一周内帮她脱单。“我们寝室就有个帅哥,打网球的,要不我介绍你们俩认识。”

      岑淮果断摇头:“算了吧。”她又不是不知道,体育生十个有九个渣,她实在没不要冒这个险。

      赵毅然道出她心中想法:“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们体育生都渣得不行?”

      岑淮嘿嘿笑:“我要是说是,你会把我怎么样?”

      赵毅然咬牙切齿:“那你...你还真说对了。其实吧,我们宿舍男生确实都挺花心的,但是我敢保证,我给你介绍的这个绝对洁身自好。”

      岑淮倒是没想过,若是找不到宋京北,这辈子就一直单身了。

      他们什么承诺也没有,她甚至不知道宋京北对她的感情。

      是的,他们从来不考虑过这个问题。

      岑淮的高三过得十分充足。

      连续不断的月考已经让她身心疲惫,图书馆也很少再去。她和宋京北虽说现在同级了,但毕竟两班还是有些距离,两人除了周末约自习,也没有经历过什么大事。

      如果有,那也是发生在那年的春天,运动会的时候。他们的高三没有取消华尔兹比赛,因为文科班少男生,而华尔兹需要一男一女共跳,所以理科班多余的男生就被安排到文科班配对。

      宋京北作为复读生,自然是‘多余的’。文科班对于这个唯一的名额抢破了头,争先恐后地向班主任申请。这件事情被金校长知道了,众文科班老师噤若寒蝉,他却在开会的时候大笑出声,随即提出一个解决办法:抓阄。

      文科班所有女生的名字都放在箱子里,由宋京北亲自抓阄,抓到谁就是谁。

      好在全年级也只有3个文科班,这个方法施行起来也不费劲。

      于是周一的升旗大会上,宋京北在众目睽睽之下抽出一签。他只是看了一眼,随即交给了金校长。

      到底谁是那个幸运儿呢?

      这件事情无论过了多久,岑淮都不会忘记。

      两日后,周老师把岑淮叫到办公室,问她是否认识宋京北。……

      岑淮当时的回答是:“我们学校就没人不认识他吧!”

      周老师点点头,也是,谁能不认识宋京北。于是把签交给了她,说:“你放学找个时间和他认识一下,反正都要一起练舞,提前熟悉一下没什么不好的。”
      这真的是天降喜事。
      岑淮当时以为自己逆天改命了,后来才知道,当初宋京北当时抽到的压根不是她,他抽到的是周漾。
      是周漾和校长说明状况,这个签才到了岑淮手里。

      “你当真愿意把这个机会让给其他同学?”
      后来她抱着啤酒瓶和周漾说起了这事,哭得满面通红。她抱着周漾说感谢你啊,感谢你把这唯一的机会让给了我,可是你都这么努力了,我们最后还是没有在一起。
      不值得,非常不值得。
      周漾帮她擦眼泪,自己却哭了:“没有什么值不值的。我只知道,当时的你很快乐,只要这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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