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她的许多年》起惊鸿

21、第 21 章

　　裴嘉铭回家看到沙发上躺着的姐姐，心漏了一拍。
　　“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了。”他把这辈子唯一的不安和激动都给了裴嘉欣。
　　裴嘉欣看着他，也笑：“怎么？就这么不乐意看到姐姐？”
　　裴嘉铭木讷地摇头，裴嘉欣拉着他坐身边，仔细端量这个弟弟，刚出生的时候明明还是一个小小婴儿，如今都变成一米八的大人了。
　　裴嘉欣撩着他额前几缕头发，问：“怎么样，最近学习压力大吗？”
　　裴嘉铭依旧摇头，他认真地揣摩着姐姐，姐姐嫁做人妇后，确实不一样了。
　　“那些人怎么会是我的对手。”
　　裴嘉欣听到并没有很开心，她轻抚着弟弟额前的发丝，柔声说：“我就知道我弟弟是最棒的。”
　　裴嘉欣一生追求自由，终究还是嫁给了自己不爱的男人，好在对方也不爱自己，两个人的时间和空间都是独立的，谁也不干涉谁的生活。婚后没事她也经常回娘看住，婆家那边虽然颇有不满，但碍于亲家身份，也没说过什么不重听的话。
　　裴嘉铭说：“姐，宋京北就要毕业了。”
　　裴嘉欣手僵在原地，随即又放松，她是个明白人，有些东西失去是注定的，只是她没明白弟弟的意思。上次去实验一中找宋京北的事，她没有告诉裴嘉铭，怕他多心。现在他这么问，难道是知道了？
　　裴嘉欣尴尬地说：“你不说我都快忘了今天高考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
　　昨日种种，皆为泡沫，多说无益。
　　裴嘉铭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她，说：“姐，你还喜欢他吗？”
　　“姐姐现在谁也不喜欢。”
　　他问她：“那我呢？”
　　他的眼神霸道又强制，左手死死地掐着裴嘉欣的手腕，她挣扎着，眼神里事藏不尽的恐惧。
　　“你是我的弟弟，我当然喜欢你。”
　　可是。裴嘉欣用力抽出他的手，小心翼翼地离开他身边：“可是嘉铭，我是你姐姐，我是你亲姐姐，我们俩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你只要记得这个就好。”
　　裴嘉铭不解，晶莹剔透的眼睛里满是天真与疑惑：“那又怎么样？”
　　他什么道理不懂。他什么都懂，不懂的是他们。
　　明明是如此纯真的眼神，裴嘉欣却看得毛骨悚然，她下意识松开了他的手，问他：“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宋京北？大人的事他们自己会解决，你又何必参合进去。”
　　裴嘉铭声音依旧温和：“他和你说什么了？”
　　裴嘉欣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家里保姆听到吵闹声刚走出来，就被裴嘉欣一声呵斥轰了出去。
　　今天这事，她必须讲清楚。
　　“因为我爱你，我爱你。”裴嘉铭一声冷笑：“这些他都没告诉你吗？别说是爸害死他爸妈了，就算是他死了，我也不感兴趣。我唯一在意的是我的姐姐，你真的爱上了他。”
　　他一步步逼近裴嘉欣，放声大笑：“宋南那个傻子怎么会猜到你们的关系。是我，是我亲口告诉他的。”
　　裴嘉欣双腿发软，跪倒在沙发前。
　　她这个弟弟，实在是可怕...城府之深她竟然从未察觉。她记得当时为了掩人耳目，还特意带着裴嘉铭一起去约会，电影院、游戏房、KTV，他当时的表现如此自然无破绽...
　　裴嘉铭说：“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后悔我刚出生时没及时掐死我。”
　　裴嘉欣苦苦哀求：“我错了嘉铭，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好不好，好不好？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他们没有母亲，父亲忙于工作，长姐如母，裴嘉铭变成如今的模样她有责任。
　　“我好得很，我还没亲自看宋京北下地狱呢！”
　　裴嘉铭作为学生会主席，把这次毕业聚餐操持得井井有条，就连金校长看了都忍不住赞叹此子年少有为，有他父亲的风采，未来入仕也必将大放异彩。
　　如此溢美之词，裴嘉铭只是微微颔首，眼睛望向大厅，似乎是在找人。他问身边西瓜头的小同学：“3班在哪个区域？”
　　学校临时在大厅搭了个台子，又出钱租了音响，放在舞台中间，时不时有人去上面嚎几句，唱歌，说相声，讲笑话的，编故事甚至还有表白的，反正试卷一交就解放了，谁也管不了谁，索性把憋了三年的话都说出来。
　　身边给他暗送秋波的班花级花不在少数，可宋少爷就是岿然不动稳如泰山，饭吃够了就菜，菜吃够了就夹花生米，一颗一颗夹，一点也不含糊。
　　如今大家都不流行写同学录了，道别都变得没有仪式感。
　　裴嘉铭抱着蓝盒子出现在宋京北面前时，他正婉拒几位女同学的好意，裴嘉铭春风满面，吹得女同学们一脸便秘。
　　裴嘉铭长得帅成绩好家世更好，可女生们对他却爱不起来，无他，眼神吓人。
　　如果说宋京北是喜马拉雅上的雪莲，那裴嘉铭就是开在尸堆边的曼珠沙华。
　　他把蓝盒子放桌上，此时台上有位男生正在表白，一首《告白气球》唱嗨了全场，所有人都围到舞台边上去了，没有谁注意到角落这桌。
　　裴嘉铭倒了两杯啤酒，一人一杯，说：“这杯酒啊，应该我姐来敬你的，可惜她来不了了，只好我来了。”
　　宋京北看着酒却没动手说：“她过得还好吗？”
　　“好与不好，和你都没关系。”他拍了拍那个盒子：“你知道这里面都装的什么吗？这些都是你们分手以后，我姐给你写的，说实话，我很嫉妒，她对我都没这么好过。昨天我们俩还因为你闹了不愉快。”
　　宋京北冷笑道：“你还知道那是你亲姐姐？”
　　变态多年，裴嘉铭早就把礼义廉耻抛之脑后，从前没把宋京北放在眼里，现在也不会把他的话记在心上。裴嘉铭说：“当然了，我们血浓于水，谁都不能拆散我们。”
　　他不要脸，宋京北一直都知道。他问：“你直说吧，你想干什么？”
　　兜兜转转，绕了一圈又一圈，究竟是为了什么？
　　裴嘉铭但笑不语，又倒了一杯，三杯酒满满当当地摆在宋京北面前，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三杯酒，你陪我喝上三杯，这盒子我给你。”
　　“我从不喝酒。”他也不想知道盒子里的内容。
　　裴嘉铭备感受伤：“感情我姐这些年都是一厢情愿啊？我是不是应该把你这副冷漠的面孔发给她看看。”
　　“你把你姐怎么了？”
　　裴嘉铭说：“放心吧，她是我亲姐，不至于不至于。你太紧张了，诶，你是不是对每个人都是这般菩萨心肠，感情岑淮也不是很重要，你为什么能为她放弃考试呢？”
　　他一句话刺痛了宋京北，他脖颈上的一道青筋当下尤为明显。他不想再和疯子交流，只想速战速决：“是不是我喝了这杯酒，你就走了？”
　　他笑得意味深长：“当然。”
　　“清酒寄愁人，这杯我敬你姐。”说完，他一饮而尽。
　　裴嘉铭满意地看三杯酒尽：“这酒喝完了，以后你们就不要有往来了。”
　　宋京北晃晃悠悠地离开的包厢。他的酒量一如既往地差。他就着晚风坐在河边长椅上，酒精上头，他似乎有些醉了，颤颤巍巍地拆开那个蓝色盒子---一条黑色的项链。
　　宋京北觉得自己真是个傻子，一次又一次钻进他设的陷阱里。
　　宋南瞧见他喝酒了，不放心跟了他一路，看他坐着一动不动地，以为睡着了，走近了才发现，他哥那眼睛睁得老大，哪里就醉酒了。
　　他在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瓶矿泉水，宋京北看了他一眼，一口就干完了半瓶。他把盒子扔在地上，邀请宋南入座。他二人的影子在灯光下被拉得等长，宋京北想起幼年时被安置在房间中的身高测量表，那张表陪着他们长大。宋京北年长宋南一岁，身高却不止高他一点，宋京北上初一时身高已经达到一米八，宋南却停留在一米六出头，宋庆怡瞧见儿子大半年不长，急了，带着他又是看中医又是西医，七七八八的药都吃得差不多了，才勉勉强强长到一米七。
　　如今的宋南早已能和他比肩。
　　“我一直以为当主持人是你的梦想，最近我才发现我错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可是我从来就不了解你，你想要的，心里想的，我都不清楚。”
　　他这话在外人听来莫名其妙，宋南却知晓他指何事。原本，他是要去参加艺考的，出发之前还特意去向宋京北打过招呼，可是他临上考场却放弃了。
　　为什么？
　　宋南说：“外公曾送你一套纪念版游戏碟，你记得吗？”
　　宋京北点头。他记得，那是爷爷送给他的小学毕业礼物，后来知道宋南喜欢就借给他了，这些年从不曾向他要回，也早就抛之脑后，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宋南冷笑：“我们一起毕业，他却只送了你。”
　　宋京北竟然不知他这些年一直记着这些。他解释：“你有姑姑，而我没有父母，他送我不过是看我可怜而已。”
　　宋南：“哥，你知道我讨厌你哪点嘛，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这个人就这样，特别能装。他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多了。你什么样的人，我也很清楚。你和你爸一样，从内而外地讨厌这个家，想逃离这个家逃离外公的掌控。”
　　宋京北不怒反笑，与宋南勾肩搭背：“你也喝酒了，今天说话这么爽快？”
　　宋南说：“反正这话我今天就撂这里了。这次考试我发挥不错，没准还能凑把运气光明正大地赢你一回。”
　　那年高考，试题难度中规中矩，成绩与学校预想没有太大出入，实验一中600分以上文理科统共达到了198名，排在全省第三。文科第一和理科第一分别排在全省第六和第二，成绩与往年没有太大出入，倒是这个结果，完全背离了原先的预期。
　　高考出成绩那天，岑淮正在上数学课，内容是上次月考的还没来得及讲完的导数题，第一小问依旧是常规的求导，但第二题就不简单了，数学老师思量了一周，终于在今日才想出万全解法。
　　他把解题思路梳理了一遍，就让学生们自行理解，自己则是看起了手机。也不知有人给他发了什么，他的表情又惊又喜，总之十分丰富。前排胆子大的同学也是好奇，便开口问了。数学老师骨子里是个逗比，先是瞥了那几人，最后用十分镇定的语气说出一句残忍的话：高考成绩不来了，文科第一689，全省第六名，理科第一702，全省第二。
　　有人探头：“这成绩不好吗？老师你干嘛丧着一张脸啊。”
　　数学老师这才放下手机：“当然好啊，这已经是近几年来我们学校最好的成绩了。我失望的是，本来以为我们这次会出一个省状元，结果，事与愿违。我怎么都想不到，宋京北竟然只只考了500多分。”
　　谁能想到？
　　谁都想不到。
　　平时月考成绩遥遥领先，余下望尘莫及，高考竟然失利。
　　高考失利这个词放在谁身上都合适，放在宋京北身上，违和。
　　他这个人实在完美。早就听说宋京北因父母早逝，爷爷宋诚把全部希望寄托到他身上，16岁便跟着宋诚管理打理集团业务。你要说他能力不行，可之前的几十场考试怎么说？你要是说他是心态不好，他可是每年都在深海集团年会上发表长达十分钟不怯场的。
　　老师接着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宋南，是这次的理科状元。”
　　同学们更惊悚了。
　　这宋京北莫不是被宋南夺舍了。
　　宋南的成绩在平时，虽然不及他哥宋京北遥遥领先，但也是名列前茅，偶尔也能考个前十名。但毕竟有珠玉在前，这个成绩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可如今‘不算什么’逆袭成功拿下第一的宝座，这样向来备受瞩目的‘珠玉’实在是难堪，非常难堪。
　　老师唉声叹气：“这个宋京北到底怎么回事。“
　　岑淮一直弓着背不说话，周漾瞧着不对劲，便多嘴问了一句：“老师，你看错了吧，你确实是宋南而不是宋京北吗？”
　　“我只是近视，又不是眼瞎至于看错名字...不过周漾，你同桌怎么了？”
　　周漾这才注意到岑淮的不对劲。
　　岑淮哭了，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