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她的许多年》起惊鸿

19、第 19 章

　　岑淮踉踉跄跄地被推上了战场，恍恍惚惚地接过接力棒，迷迷糊糊地开始了4x100米的接力赛。

　　她是第三棒，周漾把接力棒交给她前，她无意瞥了一眼乌压压的人群。

　　就这样看到了他。

　　他也在看她，岑淮迅速别过脸。

　　就像雨水打湿白纸，有些话看似无碍，实则还是影响了。她现在只要一闭眼，脑海中都会自动闪现两个人并肩、相视而笑的画面。

　　于是，在交接接力棒的时候，她失神了。

　　棒子从她手里滑了出去，她自己也是吓了一跳。

　　周漾急道：“阿姜，你在想什么呢？快点把棒捡起来继续跑啊！”

　　阿姜！

　　阿姜！

　　岑淮回过神来，其他人已经离她有段距离了。岑淮捡起接力棒拼命朝前跑去，这应该是她这辈子跑得最卖力的一次，绞尽脑汁想把宋京北从脑子里消除，或许跑得越快脑袋瓜才没那么痛苦。

　　可往往事与愿违，越是想忘记越是忘不掉。

　　岑淮闭着眼睛没注意到地上的石子，接力棒交接的时候还是跌了一跤，同一个人身上失误了两次，别说班主任了，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没脸在班里待下去了。

　　好在第四棒选手给力，虽然没拿上名次，但好在没垫底。

　　岑淮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周漾扶她起来的时候，她才察觉到脚踝肿了。周漾看她走得痛苦，弯下腰打算背她去医务室，岑淮拒绝了。岑淮说：“咱俩体重差不多，你哪能背得动啊！”

　　比赛的其他两个人路过时并没有给她们好脸色，周漾被他们那张嘲讽的脸刺激到了，刚想出口教训他们，被岑淮制止了，说：“是我的错，他们有怨气也是应该的。”

　　周漾还是生气：“赛场上有失误在所难免，她那个表情什么意思，我...阿姜，你怎么哭了？”

　　岑淮呆立地看着远方：“周漾，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

　　“喜欢谁？”她小声问：“是宋京北吗？”

　　岑淮点点头。

　　周漾大笑：“喜欢宋京北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敢说全校一半的女生都喜欢他。”

　　岑淮摇摇头：“可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不喜欢我。”

　　“我还以为多大事呢。”周漾服了，把她扶起来：“你看看我，我喜欢顾令阳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嘛，他都还当面拒绝我了，我不还是死皮赖脸地缠着他。”

　　从操场到医务室有一大段的距离，尤其是爬楼梯的部分，岑淮走得艰难。周漾原本打算去找顾令阳帮忙，从岑淮口中才知道，顾令阳现在根本就不在学校。

　　周漾自觉有些尴尬，忙给自己找台阶下：“原来是这样啊，我都不知道。顾令阳也太不够朋友了，都没告诉我。”

　　岑淮随意找了阴凉的地方休息，周漾回教室找同班男生帮忙。

　　一群女生浩浩荡荡地从她面前经过，其中一个女生在宋过她时停了下来。

　　“岑淮同学，那个，我们能认识一下吗？我是12班的，我叫卫琳。”这位名叫卫琳的姑娘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右眼下角还有一颗美人痣，笑起来时两颊带起酒窝，是个让人一看就能治愈的女孩。

　　岑淮不知道她的目的，但还是礼貌地问了声好：“你好？有事吗？”

　　“上次看到你和宋京北学长一起吃饭，你们认识？我从高一开始就一直暗恋宋学长，现在他快毕业了，我不想留有遗憾，你能帮我把情书给他？”

　　好姐妹们还在前面等着她，卫琳倒是不客气，没等岑淮答应还是不答应，直接把情书塞她手里，走了。

　　粉色信函上一行字字迹清秀：高三（三）班宋京北（收）。岑淮看得出来，这个叫卫琳的姑娘十分看重这段感情，信函都是自己精心包装过的，满天星制成的干花粘在信函上，香味犹存。

　　岑淮叫住她：“卫同学，若是他拒绝你呢？若是他…已经喜欢别人，这封情书，我还送吗？”

　　卫琳笑道：“尽人事，听天命。我已经尝试过了，不留遗憾就好。”

　　送情书这种事岑淮没少做，以前顾令阳在初中，也是有一群小迷妹的，只是高中人才多，他的关注度被分摊了而已。

　　岑淮心里正烦着，想着自己为什么要帮情敌送情书，干脆直接扔掉算了，可最后还是没狠下心，把情书塞包里，什么时候见到他了在交出去吧，反正最近是没有见他的打算。

　　“既然是送给我的情书，你不打算给我吗？”宋京北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看他这架势，显然是等了许久了。

　　岑淮心里有些不爽，既然他来都来了，大可现身说法，何必当个缩头乌龟，让她当信使。

　　把信函又从书包里掏出来，放到长椅上：“诺，给你。”

　　岑淮一张臭脸挂得很高，宋京北只装作没看见，无视信函，径直蹲到她面前：“上来吧，我送你去医务室。”

　　“不用了谢谢，我在等人。”

　　“你要等的那位是不是叫周漾。”岑淮虽没说话，但宋京北已经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了一切：“那你可以不用等了，就是她让我过来的。”

　　岑淮心想，周漾这个叛徒。

　　岑淮的右脚脚踝崴了，好在没伤及骨头，擦药休息几天就好。两个人沉默寡言了一宋，直到宋京北把岑淮送回教室，岑淮才开口，只不过两个谢字，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和他交谈。

　　“你就没什么其他的想说了吗？比如昨天...”

　　打断他的话，岑淮就此送客：“师兄，谢谢你，你请回吧！”

　　宋京北温言道：“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岑淮心里憋着气：“我们本来也不是很熟，不是吗？”

　　听到这话，宋京北缓缓松开原本搀扶她的双手。

　　他想，这样也好。是他狠不下心拒绝她，这话如今由她提起，倒也不怕伤害了他。

　　或许，就此别过。

　　宋京北不再纠缠，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运动会之后，岑淮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之前因为啦啦操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大部分试卷都没有完成。除了一日三餐和睡觉，她恨不得24小时在岗学习，就连午休都没回寝室，一瓶咖啡在旁伺候，就这样等来了第六次月考。

　　夜以继日的学习并没有让她的成绩有所提升，反而下降了10名。

　　陆遥因为工作到实验一中走访，路过公示栏无意间看到岑淮的名字，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亲生的女儿。

　　她出现在教室门口时，全班都炸了。

　　这可是平时只能在本地电视台才看到的大人物。

　　“这位小同学，可以帮我叫一下岑淮吗？”

　　被点到名的小同学平时嘴皮子贼溜，现在结巴了：“那个，岑…岑淮，有人找你。”

　　能在学校里看到母亲，岑淮有些受宠若惊。

　　“妈，你怎么来了？”

　　“走访。顺便看看你。”

　　两个人在学校食堂一起吃了一顿饭。岑淮平时话最多，此刻却只顾着埋头吃了了。陆遥看出她有心事，便主动搭话：

　　“最近成绩还不错？”

　　岑淮只是闷闷地应了声“嗯”。

　　陆遥继续说：“我今天来得匆忙，也没给你带点什么。不过也快放假了，你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告诉我，我在家准备着。”

　　她回答很敷衍，只有短短“没有”二字，连头都没舍得抬起来。

　　陆遥有些恼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对不起，妈妈。”岑淮放下筷子：“我最近因为成绩下降，心情有些难过。”

　　听到是这个原因，陆遥倒是笑了：“你能取得这个成绩我已经很开心了，你不要有太大压力。”

　　“可是...我学习，不是为了母亲，是为了自己。”她只是不想成为所有人中最差劲的那一个。每个人都在逆流而上，她凭什么不可以。

　　“顾令阳已经在准备保送了，周漾成绩比我稳定，我害怕…”

　　害怕自己是最差劲的那一个。

　　陆遥看着她：“岑淮，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选择留下来吗？”

　　岑淮点头。她从不后悔留在妈妈身边。

　　那就够了。陆遥想。

　　她温暖的的手掌盖在岑淮脸上，安抚一颗受伤的心！

　　“他们想要孩子成龙成凤，我不一样，我只要你平安健康地长大。”

　　她不善于表达，就只能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顾令阳心血来潮要请客吃饭，除了岑淮和周漾，还有他宿舍的几个兄弟壹以及几个高三师兄。吃饭那天黎亦姿也来了，岑淮才知道顾令阳也邀请她了。

　　顾令阳没少受几个师兄照拂，这次请客，也是特意为几人践行。而这几个人中，本该有宋京北，可是早上给师兄打电话他没接，即使后来回了电话也回绝了。

　　相互介绍过后，大家就入座吃饭了。几个半生不熟的人，谁都没有聊天的心思，都埋着头吃饭，顾令阳看氛围不热闹，平时不是话多的人此刻却滔滔不绝起来。

　　这一来二去的，场子开始热闹了。顾令阳的几个室友本来就不是内向的人，有人搭台话就聊开了。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令阳的朋友都是学校赫赫有名的人物。我有点自卑了，貌似拉低了你朋友的档次。”

　　“方涧，你也太谦虚了。”顾令阳向其他人介绍说：“你们别看他长得不怎么高，他可是国家篮球二级运动员。”

　　被顾令阳这么一提醒，黎亦姿也想起来了，说：“你叫方涧，这次月考理科第十六名也叫方涧。”

　　方涧本来就好感美女，被黎亦姿这么一说，黝黑的脸上虽然看不出红晕，但大家肉眼可见他害羞了。

　　黎亦姿赞叹道：“那你好厉害，篮球打得好学习也还这么好。”

　　方涧谦虚说道：“黎同学，我这哪能和你比啊。”

　　不过有个问题大家好奇好久了，方涧顺势问：“黎亦姿，你和令阳是一对吧？”

　　黎亦姿看了一眼顾令阳，眼神倒是暧昧不明：“我们，曾经在一起，不过现在只是朋友。”

　　“别朋友啊，我看令阳就还挺在意你的。反正他现在也是单身，你们可以重新在一起。”说着还不忘朝顾令阳眨眼睛，顾令阳却看着岑淮，她从一进门就心事重重的。

　　岑淮和顾令阳的关系，其他人不清楚，他宿舍几个男生可是明明白白的。俗套的青梅竹马，谁都没把他二人的关系往别的方向想，顾令阳也曾好奇，问过兄弟几个，得到的回答很统一。

　　“气氛不对。”

　　“哪里不对。”

　　“你们两个在一起，不像情侣，更像是兄妹。”

　　确实是这样。

　　有时候，就连顾令阳自己也这么认为。

　　小时候岑淮妈妈工作忙，生活上许多事都顾不上她，就连岑淮生病也是独自一个人去的医院。有次她发着高烧上学，在课桌上睡着了，老师们都没有注意，是他发现了，她才及时被送往医院医治。

　　他们，明明有这么多的过去与回忆。就刚好验证了那句友人以上恋人未满。

　　岑淮打从进门来肚子就不舒服，又一直被火锅熏着，心里涌起一股恶心，打断了几个人的说话，跑到卫生间吐了出来。

　　周漾本想追出去，没想到有人动作比她迅速，先跟了出去。

　　她不得不留在原地。

　　洗手池男女共用。岑淮趴在边上干呕，顾令阳站在身后给她拍背。

　　她这么难受，顾令阳脸色也没多好看。

　　“好点了吗？”顾令阳问，手上动作没停。

　　“要不我给你买药去吧！”

　　岑淮连忙摆手：“什么病都不知道吃什么药啊！”

　　“总不能什么都不干，任由你吐着吧！”

　　“就是倒胃酸，吐出来就行了。”岑淮倒没觉得有啥大问题。

　　吐了大概五分钟，顾令阳扶着岑淮出来，身边刚好一男一女从身边经过。

　　“师兄？”

　　顾令阳停住脚步，对面的人也同样停了下来。

　　岑淮闻声抬头，引入眼帘的是宋京北以及裴嘉欣。

　　她尴尬地，也唤了一声师兄。

　　裴嘉欣的表情也很是耐人寻味。在场的也只有宋京北还称得上平静。
　　众人简单寒暄，裴嘉欣拉着人就要走，全程没有交流。
　　岑淮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正离开时，服务员走过来：“裴小姐，您订的包厢出了点问题，恐怕还要再等等了。”
　　顾令阳见状，道：“我们这边还有位置，师兄要是不介意…”
　　宋京北摇头：“我看我们还是走…”
　　岑淮抢先一步：“来都来了，进来坐坐吧！”
　　宋京北好像才看到她，眼神冷淡。
　　裴嘉欣识趣地笑了笑，说：“你去玩吧，我就不过去就好了，有机会下次再聊吧！”
　　宋京北没说话就是在点头默认。
　　宋京北的突然到来惊到了在场众人的下巴。
　　方涧更是夸张，原地摔了个狗吃屎。天知道他只是想和宋京北握握手。
　　他说：“宋神，你是我偶像啊~”
　　顾令阳制止了室友夸张的行为：“少给我丢人了，滚回你的位置上去。”
　　方涧领命。
　　他故意挑了一个最远的位置。
　　因为宋京北的到来，话题中心很快就转移到他身上。
　　方涧道：“若是不退赛，宋神现在就保送了吧。”
　　不过提起原因，宋京北也只是一笑而过，他不肯多做解释。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得以的苦衷，但他没有苦衷，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心甘情愿。
　　他说：“人生不经历一次高考，不是太遗憾了吗？”
　　竞赛前一天，宋南找到他。
　　宋南：“哥，你可以弃赛吗？”
　　宋南学习不错，但要论天赋，他略逊于宋京北。
　　谁能想到那个看好宋京北的竞赛老师，是宋庆怡特意为宋南找的，最后却看上了宋京北。
　　多么讽刺。
　　宋京北说：“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可以放弃。”
　　也是那一天，宋南决定走艺考。
　　顾令阳问：“师兄，刚刚那位是你女朋友吗？”
　　众人一听有八卦，耳朵都竖起来了。
　　岑淮闷着头吃菜。
　　宋京北淡淡摇头：“想什么呢，人家都结婚了。”
　　“那师兄，你现在有喜欢的女生了吗？”这个问题，是周漾帮某人问的。她问到这个问题，还故意撞了撞身边人的胳膊。
　　不愧是好姐妹。岑淮心里竖起大拇指。
　　宋京北也是个明白人，看了一眼埋头的某人，说了两个字：“没有。”这个答案，岑淮高兴不是，不高兴也不是。
　　这顿饭快要结束时，顾令阳站了起来。“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故事会一直书写下去。这两年感谢各位师兄的照顾，师弟在这里希望大家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因为是高中生，顾令阳只能以水代酒为他们践行。只是轮到岑淮的时候，她拿出来的却是酒瓶子。
　　酒是岑淮自己找柜台买的。
　　周漾起初没注意，还以为那是饮料，闻着岑淮不对劲才意识到她喝的是酒。
　　周漾被吓到了：“我去大姐，你要不要这么拼命！”
　　岑淮没搭理她，转而看向其他人：“各位师兄，我这个人嘴笨，说不了场面话，就先干为敬了。”
　　三十六计之苦肉计，她今天算是豁出去了。宋京北，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她胃本来就不舒服，如今喝了酒越发上头，一张脸惨白如厉鬼，顾令阳看她不对劲，正要走过去，一道影子飞驰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