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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章陆 ...

  •   夜深,空气沉寂。
      月亮斜斜挂在天上,几颗星子隐隐发亮。
      第二日,暖洋洋的日光钻过茂密的层层林叶,不偏不倚地照进洞内,驱散夜晚山洞积累的阴湿。
      乔雪时感受到眼前倏地蒙上一层阴影,睁开双眼,正巧见洛子砚进来,手里还抓了只兔子,挡住了射向洞内的光。
      “亭午了,起来吃点东西吧。”
      乔雪时点头,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渍,撑着身子起来。
      洛子砚用小刀在兔子的两个后腿离脚两寸左右的地方划开,又从开口处分别沿着大腿内侧向裆下划开,使两条切线交汇,手脚麻利的将兔皮与肉质剥离。又拿出短至两寸的火折子轻轻一吹,点燃早已摆在地上的柴堆,火光燃起,却没有刺鼻的熏人气味。
      “你这火折子不大呛人。”
      “我命人在里面加了松香。”
      乔雪时暗自感叹这个景王活得可真谓是精致。
      洛子砚用准备好的翠绿核桃叶衬着剥下的一大块兔肉,递给她。
      乔雪时道谢后接过兔肉,小口吃起来,兔肉外焦里嫩,除了条件不足不能加些佐料以外,几乎没有可以挑剔的地方。
      待二人吃完,洛子砚大概收拾一下,道:“我们往外走走吧,那些刺客没找到我们,恐怕会派人搜索这片林子。”
      “好。”
      二人顺着羊肠小道向前,两道的松树青翠笔挺,暖阳拥抱下的绿色泛着光泽,生机勃勃。绿色连绵至远方,林间只有风声掠过叶片的沙沙声,一切惬意而美好。
      乔雪时出声:“许久不曾这样闲适了。”
      “我倒是一直闲着,”他似乎想起什么,问道:“接下来去哪?”
      乔雪时看向洛云机,笑道:“不急,先别回州牧府,那不安全。”
      “你怀疑我的行踪是州牧府给的消息?”
      “人多眼杂,未必没有可能。”
      然而乔雪时带着洛子砚走着走着,还是绕到了州牧府后门,依旧是重兵把守,一时辰轮岗一次。
      “不是说这不安全?”
      “只要你别露脸就没事,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
      “你不懂,这是一种感觉。”
      “……”
      乔雪时有时很难让人接上话。
      二人找准时机从后墙翻入,恰巧落在一棵松树后面,廊前有几人正在说话。
      “使君吩咐,把这封信送往含金阁,务必亲手送到郭旺手中,不能叫别人发现。”
      “郭旺不是失踪了吗?”
      “那就去找!蠢货!”那人臭骂道,骂完这个,又转头教训另一拨人。
      “还有你们,夫人房中的蜡烛不够了,你们仔细着点脑袋,照顾不好夫人,有你们好看!”
      “是。”
      二人相视一眼,洛子砚飞身而起,在错落廊中追上拿信的小厮,一掌便将人敲晕,单手掐着他的肩膀回到树下。
      乔雪时将信件拿起,粗略一读。
      【惠书敬悉,至以为念。
      既已事态至此,躲避无用,当尽快抓捕凶手。
      然闻枫林晚堂主之言,凶手武功高强,又挑衅至此,实在可恶。
      此人欺人太甚,切记,斩草除根,勿让其为祸百姓。
      愿君保重,余言后叙。】
      “看来张锦程知道得不少啊。”
      乔雪时抬手拍醒地上的小厮,“带我寻你家主人房间,若敢出声,弄死你。”
      面具之下是一双明亮的眸子,其中狠意不假,小厮明白,他真的干的出来,于是慌张点头,颤颤巍巍地领两人穿过回廊,站定在一处院前。
      “使君如今在堂前与客人用膳,不在屋内。”
      乔雪时满意地点点头,再一抬手,小厮重新晕了过去。
      屋内整洁的不像话,只是书案上端放着一盏茶,兴许因为放了几天未清洗,盏内茶沫沾在内壁,暗红的茶汁安静地躺在盏内,已不剩多少。几案边缘三四滴血迹已经凝固。
      乔雪时的目光掠过茶盏,定格在几案下方,浅橡木色的地板以桐油饰面,却在几案旁有圆弧状的白痕,似乎是什么尖锐的物什滑过。
      “你看这,奇不奇怪。”
      “怎么奇怪?”
      “这案分明是是喝茶的几案,地上却没有放坐垫,要么他平日只爱站着喝茶,要么,这几案放置本就不为喝茶。”
      “不为喝茶而设的几案?”
      洛子砚有些疑惑,乔雪时心中已有了定论,抬手将几案转动小半圈,恰好覆上地板上的白痕,几案后方的厚重的墙壁缓缓翻转,显现出限一人通过的缝隙。
      她径直走向墙壁,进入密室,墙后不出所料是个密室,因不透光的原因,室内阴森昏暗,只有几排书架与棕木箱子。
      洛子砚紧跟其后,密室内稍显拥挤,许多箱子并排陈列,乔雪时从发上取下一支发簪,捯饬几下,一声响声,锁子应声而开,箱子里不是他物,正是白花花的银子,再打开其他箱子,不外乎是房产地铺等不动产。
      “州牧这么赚钱?”
      洛子砚并未答话,神色凝重。
      这些财务数额巨大,若是贪污之财,可是朝中大案。
      她继续起身翻看书架上陈放的书册,几乎全是青州的在籍官员名册,另外还有青州官员的信件往来。
      当今天下看似风平浪静,实则许多地方早已是官官相护败法乱纪,暗地里藏着数不清见不得人的勾当,她仔细翻看那些名册,最后一页中一个叫钱昊阳的名字旁染上墨迹,应该是写字时无意沾上的。在其后附有一张泛黄书信。
      【吾弟展信佳。
      非你我不义,是天下不公,行差踏错,更需步步谨慎。
      然是非明了,你我终究有罪。
      愚兄每每念及金隅街众人,夜不能寐,别无他法,只能多多祝祷,愿我佛宽恕。
      阔别三年,余弟万望珍重。】
      “张锦程,有兄弟吗?”
      “从未听闻。”
      屋外忽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似是有人前来,二人相视,轻声退出密室,物归原状,转到屏风之后,从后窗跳出。
      后窗之外,假山石旁,是两人背影,其中一人他们认得,姜景逵,另一人不知是谁,低头密语,听不太清。只有只言片语顺风而来。
      “太大胆了!”
      “……受欺……”
      “还有谁……”
      听起来似乎和此事没什么关系。乔雪时与洛子砚一拐,进到旁边屋内。
      这间屋子倒雅致多些,绣帐低垂,金钩斜挂,帐上绣以鸾凤和鸣,床榻之上,锦被绣褥,细腻柔软,皆以金线绣成牡丹、芙蓉,一只金花软枕放在中央,是富贵荣华之象。
      “这应该是刘婉的屋子吧。”
      然而,绕至屏风之后,二人眼睛陡然睁大。
      梳妆台上,铜镜明亮,旁置玉梳、金簪,珠光宝气。
      只是,在这旁边,有一物过于突兀而诡异。
      那是一块头。
      准确来说,是一个骷髅头。
      “怎么把这种东西留在屋里。”
      洛子砚依旧未语,拿起骷髅旁边的一个精致小物。
      雕花蜡烛,腾蛟起凤,烛身中间甚至是镂空的。
      “这是京城流行的蜜烛,据说是宫里的式样,如今达官贵人争相模仿。”乔雪时解释。
      “我也知晓,江州富贵人家也多有这样的蜜烛。”
      “你知道还盯着看做什么。”乔雪时疑惑。
      “你不懂,这是……一种感觉。”洛子砚不经意勾起嘴角,笑不可闻。
      ?
      又是似曾相识的话。
      看不出来这个洛子砚还挺记仇。
      “这个人头看起来很小。”
      “这里好多小孩衣物。”乔雪时将一叠锦衣抖开,是十一二岁大小的孩子所穿尺寸。
      “有人来了!”洛子砚拉住乔雪时,飞快地躲到幕帘之后。
      刘婉今日穿着紫色衣裳,纹样翩然,如云霞之轻卷,发髻高挽,饰以玉簪,步摇轻颤。急匆匆地从屋外走进,看见桌上的人头,忽而哭了出来,死死抱着,口中还唱着,
      “月儿弯弯照九州,小宝乖乖睡床头。
      星星眨眼风轻轻,梦里花开乐悠悠。”
      “夫人!夫人您慢点!”随后紧随一位丫鬟进来。
      此刻刘婉正在低喃。
      “锦程,锦程……”
      “我要找锦程!”
      “衣服呢,天冷要添衣,不然会冷!”刘婉有些暴躁,大喊大叫。
      “在做了在做了,夫人您别急。”
      “你没有做!”刘婉眸子忽然清明,不似之前那般浑浊,然后又瞬间褪去,蜷成一团,抱着人头,四肢颤抖。
      “杀了我、杀了我、救救我!”
      刘婉失去神智,话语矛盾,双手抱臂,指甲狠狠掐进肉中,泪流满面。
      丫鬟神色一惊,又恢复原状。
      “夫人别急,您先喝盏茶,我去给您取衣服。”
      随后丫鬟将那枚红烛点燃,不动声色地退出门外。
      不消片刻,一片馥郁香气蔓延。
      洛子砚立刻捂住口鼻,这香气,正是那群刺客所用之物!
      他看向乔雪时,只见那双面具之下是波澜不惊的眸子,望着那支红烛,深不见底。
      刘婉渐渐平静,不哭了,又诡异的笑起来,继续唱着那首歌谣。
      “月儿弯弯照九州,小宝乖乖睡床头。
      星星眨眼风轻轻,梦里花开乐悠悠。”
      “走,这香不能闻。”
      二人再次从窗户跳出。
      夜色如墨。屋外仍然有歌谣声回荡,有些阴森。
      寂静之下,屋檐上一丝动静都十分清晰。倏尔,月色朦胧下,只见一道黑影疾掠而去,欲遁入夜色。
      “有人!”洛子砚低声提醒。
      后一秒,乔雪时已经追上去,月色之下两枚身影各在屋檐一头。而后方假山石后,张锦程和姜景逵带人走来。洛子砚无奈,只得先应付一行人。
      “见过王爷。”
      “起来。”
      “昨夜王爷未归,下官十分担心,只是不知……王爷怎么又在院中了?”
      “本王翻墙进来的。”
      好一个光明正大。
      “都怪下官没吩咐门卫给王爷开门。”
      “确实。”
      “……”
      好一个理所应当。
      真是不给台阶就跳下去了。
      张锦程汗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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