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鱀》梨花坠雪

30、再见了

　　1998年后，沈听越来越频繁的外出。他开始带领队员一起外出考察，去追寻其它白鱀豚的踪迹，以前那个水族馆里的沈顾问早已变成了考察队里的沈老师沈教授。
　　沈听开始去淡忘白嵇的名字，刻意不去想白嵇的样子，可是每遇到一个人，即使在遥远的另一个地方，他又忍不住去询问白嵇的消息。
　　说不定也不是梦呢？
　　“沈教授，白嵇是你的什么人？”考察队里的有个队员忍不住问道。
　　他已经跟着沈教授好几个地方了，沈教授每去一个地方都会向人打听白嵇这个人，他记得第一次见到沈教授的时候，沈教授也问了他们。
　　“白嵇他…”沈听扶在栏杆上，眺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江面，似乎在想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是我爱的人。”良久，考察队员才听到回答。
　　“爱人？！”站在沈听背后的考察队员听到这个答案大吃一惊，据他们所知沈教授应该还是未婚才对，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位爱人来？
　　可是沈教授今年也是四十多岁了，到现在都没有结婚，又一直在寻找一位叫白嵇的人，或许都和他有关吧？
　　考察队员不再追问，看着还未年过半百却已经有明显白发的沈教授，他陷入了沉默，或许，沈教授应该很是爱这个人。
　　“在想什么呢？”弗鲁格叼着一根烟从甲班上走来，他拍了拍沈听的肩膀，打断了沈听的思绪。
　　“没什么。”沈听收敛了情绪，转身靠在了栏杆上。
　　“还在找白嵇？”
　　“嗯。”沈听低着头回答。
　　“你不是说这是一场梦吗？”弗鲁格吸了一口烟烟，痞气地从鼻子里吐出烟圈。
　　“我…不太确定。”
　　“为什么？”
　　“因为…”
　　“很真实是吗？”弗鲁格又吸了一口烟。
　　“嗯？”
　　“我当时也有这种感觉。”
　　“你当时？”
　　“之前和你说过的，我在找人。”
　　“你…”
　　“和你差不多，但是你比我好太多。我到现在都没找到呢。”
　　“我也没找…”
　　“可是他一直陪着你啊。”弗鲁格打断沈听。
　　“一直？”
　　“沈听…”弗鲁格掐灭烟头，欲言又止。
　　“怎么了？”
　　“想想现在。”
　　“现在？”
　　“白嵇虽然不在了，但是白鱀还在。他现在…”
　　“或许也活不了太久了吧。”
　　这是一个难过的话题，沈听知道却不想去提。
　　白鱀的寿命，最多只有二十几年，只是人类的四分之一。
　　虽然沈听不想去承认，但这却是一个残忍的现实。
　　“你应该多去陪陪它。”
　　“这一次考察后我就不打算在跑了。”沈听早就考虑过了。
　　失去白嵇后，他也不能再失去他的老伙计了。
　　“挺好的。”
　　“嗯…”
　　夕阳西下，江面随着沈听和弗鲁格谈话的结束也逐渐回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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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1年，沈听推掉了外面的所有工作，专心地在白鱀馆照顾着
　　白鱀。
　　2002年，七月十四日上午八点，白鱀在沈听的陪伴下陷入了永久的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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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年，七月十三日晚。
　　沈听在睡梦中惊醒，他好像听到了敲门声，但是夜里十二点多，哪里会有人。
　　沈听睡不着，他打算去看看白鱀，他知道白鱀的状况很不好，随时都有离开的危险，他不想离开可是因为好几日未睡被人劝了回去才勉强睡了几个小时。
　　“你是谁？”门口站着一位老人，沈听打开门的时候吓了一跳。
　　“我…可以送我回家吗？”
　　“回家？”
　　迷路了吗？还是忘记了？
　　老人看起来年纪很大，站着都有一种随时要倒下的感觉。
　　“你的家在哪里？”沈听赶忙扶住老人的胳膊问道。
　　老人似乎有些说不清楚，但是一直为沈听指引着方向。
　　“江边？”
　　这里没有一间房子，他们最终来的来得地方只距离这里最近的一条江，前面没有路再走了。
　　沈听有些不明所以，看情况老人应该是记不清回家的路了，沈听决定还是把人先带回去再说。
　　“老伯，我带你先…”
　　“到了，这里是我的家。”老人突然打断他。
　　沈听看着老人盯着江面自言自语地说道：“它很近，我想走的话很容易走，但是我不想走…现在也不想走，可是我太累了，快要走不动了…”
　　“我想带你来看看我的家…”老人说话都很吃力，却仍然坚持着往下说。
　　“带我？”
　　沈听越听越糊涂听，他完全不知道老人在说什么。
　　“我就想再见你一面…”
　　“我早就想见你的，但是我不能来见你，我长的很快，你会害怕的…”
　　“你在…说什么啊？”沈听的心咯噔了一下，他看着面前的老人，突然有种莫名熟悉地感觉，可是这种熟悉地感觉却让他心慌。
　　“我没有不告而别的…”
　　他突然消失，只因为生病了，等他恢复好后，他发现自己又变了模样，所以他不敢再去见沈听。
　　他能听到沈听的声音，他知道沈听一直在找他，他也知道他只能是白鱀的时候沈听一直在向他抱怨自己的不告而别。
　　“我有偷偷去看你…”
　　他知道沈听一直都替他留着那扇门，他曾在夜里偷偷去见沈听，可是他再也不敢以现在的模样出现在沈听的面前。
　　以前他苦恼自己为什么不能长快一点，可是后来他努力地想让自己长慢一点，可是即使他吃的再少，他还是长的很快，快到他再也没办法去站在沈听的面前。
　　“沈听，这次我会道别的，你不要怪我了…”
　　沈听？
　　为什么叫他沈听？他认识自己吗？可是自己不记得认识这个人啊！
　　“你…是谁？”沈听迟疑地问出声，他看着眼前的老人，心脏不可思议地快速跳动，因为脑海里有个大胆而不可能的想法在产生。
　　他快要记不起来的样子，他一直在寻找的人，居然渐渐地在和眼前这个老人重…
　　“沈教授，不好了，白鱀不见了！”
　　远处突然有焦急的声音传来，沈听下意识朝着声音望去。
　　“沈教授，白鱀不见了！你快回去看看吧！”来人气喘吁吁地敢来，是白鱀馆里的一个员工。
　　白鱀不见了？怎么可能…
　　“沈听，再见了。”苍老的声音从近处轻轻地传来，沈听猛地回头，刚刚还在眼前的老人就这么不见了。
　　心脏在刹那变得极度空虚，沈听愣愣地站在原地，他茫然地看着前方，空无一人。
　　眼角毫无征兆的滑落一滴泪水，为什么…他会这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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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怎么又回来了，沈顾问，它刚刚确实不在这里啊！”刚刚来喊沈听的员工不知所措地看着水池里的白鱀，他刚刚来查看白鱀的状况，他可以确定这个水池里没有白鱀的。
　　可是为什么现在又在了？是他眼花了吗？
　　“你先出去吧。”
　　“沈顾问，我…”
　　“没事，我守着它就行，你们去休息吧。”
　　“沈顾问，还是我们来吧，你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我想最后陪着他。”
　　“…好。”
　　白鱀馆里的人都离开了，只留下沈听和他的白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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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七点，白鱀馆里来了几个人，是每天例行检查的医护人员。
　　沈听摇了摇手，示意他们离开。
　　医护人们互相看看，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几个水族馆的人将医护人员拉到了外边。
　　研究所的人都在外边，外面也有很多的记者，他们已经守在这里好多天了，虽然他们都希望淇淇能好起来，但是他们心里都知道，这一次淇淇应该撑不过去了。
　　不是生病，而是老了，老到连呼吸都很困难。
　　“算了，让沈听最后陪着它吧。”说话的是沈听的老师，陈建明。当时还是中年人的他此刻也变成了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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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是很难受啊…”白鱀馆里，沈听一边抚摸着白鱀一边喃喃自语。
　　“我不让他们来给你检查了，你一定很想好好的睡个觉吧…”
　　“不用再…撑着了…”沈听似乎很艰难地说出这句话，他静静地凝视着眼前陪伴了它二十多年的白鱀，他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终于，沈听停止了抚摸，他伸出手遮住了白鱀一直睁着的眼睛上，说出了难以抉择地告别。
　　“再见了…白嵇。”一滴泪滴控制不住地落在了白嵇的身体上。
　　似乎就是再等这一句话，似乎就是为了最后的一句道别，那个倔强到一直不肯睡去的白嵇在发出一道轻微到几乎不可闻地呜咽声后终与闭上了久久不愿闭上的眼睛。
　　白嵇睡着了，在沈听的手中，在听到最后的告别后，永久地沉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