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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绝杀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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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鹿准备的那么些东西,最终也没能派上用场,地瓜说这是去逃命,又不是游山玩水,带那么些有的没的,反而多了累赘,被他几番挑拣下来,竟只剩下两个包裹,一包换洗衣物,一包常用药品,和我最初穿来时的随身行囊差不了多少。。
我不会骑马,又带了个蔫头搭脑的小葫芦,只能乘了马车上路,马车比起孙夫人原先准备的那辆要简陋得多,一向爱臭美的地瓜换了身糙布衣裤,一顶大草帽檐压得低低的,扮了马夫亲自驾车,还不肯上大路,专挑崎岖小道走,我在车里坐了不过半日,已被颠簸得腰酸背痛,苦不堪言。。
文锦一反常态地绝口不提男女大防,稳稳当当地同我和小葫芦坐在车轿里,话少得可怜,只是偶尔若有所思地看看我,手里把玩着系在腰带上我送他的羊脂玉佩,气氛莫名地有些紧张。。
我先前还在想怎么和文锦解释这一串怪异匆忙的决定,到了靳州又从哪里找一大家子人出来帮我圆谎,可我很快就发现这不过是一种掩耳盗铃的可笑行为,他虽然一句都没问过,可地瓜判若两人的反常,我欲盖弥彰的谎言,他又不是瞎子,哪里看不出来我们在故意隐瞒,以他的智商,恐怕早就猜到我遇到了难以应付的麻烦,我再怎么演戏,也不过是自说自话的独角戏罢了,反正一个无心探究,一个无心解释,索性光明正大地和他打起了哑谜。。
我扯了扯包裹严实的领口,一只手打着扇子,一只手掀开轿帘,同驾车的地瓜说道:“太热了,我受不了了,地瓜,咱们找处阴凉的地方歇歇吧。。”
地瓜挽了手里的鞭子向前方指了指,回道:“时候不早了,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再往前赶一赶,说不定天黑以前就能到下个镇子投宿。。”
我不敢有什么异议,只好腹诽着地瓜缩回了脑袋,低头把脸贴到小葫芦的脑门上,别说,这么热的天,穿的也不比我少,可他就是在熟睡当中都能保持极低的体温,抱着他,倒是真的能减轻些我的燥热。。
文锦看我一脸郁闷,似是有些好笑,出声问道:“玉儿似乎十分畏热?”
我连连点头:“是啊是啊,真受不了这鬼天气。。锦哥哥不一样是北方人?怎能适应南方这闷热潮湿?”
文锦轻声笑道:“我虽是京城人士,可却在南方长大,也算半个江南人了。。”
我闻言奇道:“你是皇子,怎么会在南方长大?”
他耐心解释道:“我并非宫中妃子所出。。父皇遇到我母亲的时候,还是前朝太子,两人在太子出宫巡游时相识,私定终身,这才有了我,直到永治七年父皇才将我们母子接入皇宫,那年我十岁,皇子和皇妃都是后来才封的。。”
我调笑道:“呵,那也很威风啊,流落民间的皇室血脉,比那些家中有些权势的纨绔子弟可强出太多了,锦哥哥在江南的时候,恐怕也是个横行霸道嚣张跋扈的小霸王吧。。”
文锦苦笑道:“哪里有什么威风,我母亲那时并不知晓父皇的真实身份,我十岁之前连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知道,不被人欺负已算是万幸了,哪敢去欺负别人。。”
原来大名鼎鼎的暖玉王爷风光霁月的背后还有这么个不为人知的往事,这么说来,文锦十岁之前一直是以私生子的身份活着的,虽然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幼时的事也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可私生子这种身份,别说在传统封建的古代,就是在混乱开放的现代,也是难容于世,从来都被压制在强大的社会舆论下不得翻身的。。
再想想文锦的母亲,我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还珠格格》里紫薇质问皇上的那句话:您还记得当年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么?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到底包含了一个痴情女子多少的辛酸与期盼。。
虽说文锦的母亲比起被遗忘的夏雨荷来说要幸运得多,如今又有享誉四国的暖玉王爷作后盾,日子过得肯定差不了,可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子,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遇到所谓的“良人”,浪漫缠绵不过几日,就把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都浪费在等待上,为那人未婚生子,一人养育亲生骨肉,还要受尽别人的指责谩骂,这漫长的十年,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支撑下来呢?她入宫封妃,有了身份地位,却要同后宫无数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谁又敢说她真的得到了幸福呢?为了爱,真的值得亏欠自己这一生么?
我从来都觉得,对一个人来说,最重要的,永远都只有自己,尤其是女人,必须要对自己好,若是自己都不懂得疼爱自己,又有什么理由要求别人对你好呢?说我悲观也罢,说我自私也罢,我从来都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人是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再亲密无间的两个人,首先都要先做好自己,摆正自己的位置,这样才不会在对方突然离去的时候迷失了自己,从出生到死亡,人这漫长的一生,明明都是只身而来只身而去,就是同床共枕的两人,也不会做一样的梦,有什么理由为了另外的人亏待自己呢?
我想起以前和陈昊买房的时候,我坚持要在房产证上写自己的名字,虽然他对此没有丝毫异议,可听我这样没有价值观念的人主动提起,便好奇地问我缘由,我就说:“如果写你的名字,这房子就是你的,将来若是吵架,你完全可以用这个理由把我赶出门去,我就没有地方可去了。。”他便无奈地说:“真是没有安全感的小孩。。”
陈昊总说我把“我”和“你”这两个概念分得很清,脑袋里从来就没有“我们”的概念,我总和他说“我的就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归根结底,就是一种心虚的表现,总觉得自己拥有的太少,又太怕失去,因为不相信情啊爱啊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就想把所有实际的东西都牢牢抓在手里,以为这样就有了与人抗衡的底牌,就是输,也不会一败涂地。。
我问他:“你就不怕我把东西都卷跑了么?”他笑地开怀,满不在乎地说:“不怕,我没你那么悲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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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儿。。玉儿?”
我茫茫然向他看去,他轻浅一笑,戏谑道:“玉儿果真很喜欢神游天外呢。。”
我自嘲地笑笑,又伸手摸了摸小葫芦冰凉的额头,喃喃地说:“我讨厌夏天。。”
“恩?什么?”
我扬起眉,回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朗声道:“没什么,我听说冬天出生的人都只喜欢自己出生的季节,果然是真的呢。。”
“哦?”文锦玩味地看了我一眼,应道:“原来如此。。那。。”
话还没说完,行进中的马车突然滞了一滞,停顿了不到一秒,又更加快速地前行起来,文锦形容一整,迅速从我对面的座位移到我身边,伸手掀开铺在车轿底板上的薄毯,竟抽出一把光鉴锋利的长剑来,他投给我一个笃定又安慰的眼神,微微探身向前,手刚触到轿帘还没来得及掀开,就见眼前一花,一阵疾风刮过脸庞,耳边传来“笃笃笃”三下利器入木钝钝的响声,定睛一看,只见轿帘上多出了三个拳头大小的破洞,对面的车壁上,稳稳钉着三支木箭,箭尾上黑色的羽毛随着颠簸的马车微微颤动。。
文锦抬手拔下一支羽箭细细查看,半晌疑道:“箭头是圆的,不似杀人利器,射入的角度也有问题,以这人的功力,虽隔着轿帘,可连发三箭不伤人性命,必不是偶然。。”
我虽怀疑文锦对我隐瞒的事有所察觉,却没想到他早已做好了充分准备,所以从他从毯下摸出长剑开始,我便知道再没有让他糊里糊涂涉险的借口,轻声解释道:“这是无生门发出的绝杀令。。白羽箭对外,用于通知对方杀手上门,黑羽箭对内,意指清理门户,一支箭代表一对一决斗,两支代表有同伴相随,三支代表全门杀手集体出动。。”
文锦挑眉看我,我讪然一笑,接着道:“所以,我现在是整个无生门追杀的目标了。。”
按照地瓜和笨熊的约定,只要明令堂绝杀令一下,笨熊就会自动请缨担任使者一职,所谓传令使者,也并非下下通告发发羽箭这么简单,需要先查出目标所在,将消息传回门内,在明令堂派出执行任务的杀手之前,需小心跟踪其后,等接应之人一到,立刻发箭警告。。
为防使者从中有私,传令使者背后往往还会派出一些秘密随行的情报人员,所以就算笨熊有意拖延,也不能太过明显,否则自暴其短惹祸上身,我们就连唯一的消息来源都没有了,笨熊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消息传回无生门之前出声警告,好让我们提前做好准备,虽然也算违反门规,可比起知情不报来,要轻微得多。。
“玉儿。。”文锦轻唤了我一声,犹豫了一下,终于问道:“你说黑羽代表清理门户,这么说,你是无生门的人了?”
从相识以来,文锦一直保持着沉默是金的高尚品格,对我神秘的过往闭口不谈,我不主动说的事从来不问,我含糊其词的隐瞒也从不深究,就连我平日偶尔的奇怪言行,他也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全盘接受,从不提出任何可能让我难以应对的怀疑,修养好得不得了,这是他第一次正面对我的身份提出疑问,我欠他两条人命,对他又百分百地信赖,如今更是拉他淌进了无生门这滩浑水,再让他蒙在鼓里,着实有些良心不安,于是避过了可能泄露无生门机密的部分,将我从地瓜那里听来的关于我的身世细细同他说了。。
他眉头紧皱,沉默了良久,才低声说道:“原来,你这三年,竟是在无生门过的。。”
我指着自己鼻头,呵呵笑道:“是啊,我还是名声在外的绝命修罗之一,可惜如今却是半点功夫都不记得了,锦哥哥,你如今若是抓我投进大牢,我倒要多谢你的帮忙了。。”
文锦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轻叹口气,无奈笑道:“我虽是当朝王爷,也有将军之衔,可又不是衙门捕快,为什么要抓你?再说江湖和朝廷从来各司其职互不往来,江湖排名第一的杀手组织,有哪家衙门敢去招惹?我若真把你抓进去,恐怕才是真正的自找麻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