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小乌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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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连楚晚上都没再现身，小葫芦再不愿与我同住一屋，许是半大的孩子也多少有了些男女有别的观念，想起我也是差不多在这个年纪和父母吵着要自己房间的，再住店的时候，便都给他另外安排了房间，所幸食宿都由锦哥哥负责，我也不用心疼白白多出一间的房费，知道他是王爷后，我更是心安理得起来，古往今来的皇家贵族，哪个不是家财万贯一掷千金，哪里用得着我在这些小钱上矫情。。
小葫芦精神愈加萎靡起来，白天赶路时，总是睡得很沉，我一度怀疑他是不是生了什么病，可走了几家医馆，大夫都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来，文锦虽略懂医理，对小葫芦的症状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加上他除了嗜睡，确实也没什么别的问题，只好接受了大夫的说法，可能真的是因为换季之时容易乏困，加上连日赶路，精神有些不济罢了。。
小鹿自从知道了文锦就是大名鼎鼎的暖玉王爷，那股子兴奋的劲头就没能压下去，加上心里又存了撮合我们的念头，整个人更是处于极度的亢奋状态，跟打了鸡血似的，天天在我耳边不停的叨念，比如暖玉王爷聪明绝顶，在朝堂上西方来使有意刁难时，如何从容以对机制应答，比如暖玉王爷心系黎民，在天灾人祸百姓受苦时，如何慷慨解囊大方救济；比如暖玉王爷淡泊名利，在立下大功圣上封赏时，如何谦虚谨慎婉言推拒；比如暖玉王爷情深意重，在顾家惹下滔天大祸满门抄斩时，如何挺身而出大义凛然；又比如骁勇将军英勇善战，在临昭危难腹背受敌时，如何以千金之躯亲临敌阵奋勇杀敌。。
文锦在她的故事里简直就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天神化身，能跟他在一起，可是天大的福气，我若还不趁这机会近水楼台赶紧把他捆结实了，以后连哭都没地方哭。。
我算知道为什么小鹿一个目不识丁的丫头说起这些名人轶事来怎么一套一套的，四个字四个字成语比我知道的还多，原来她曾在茶馆酒楼这类地方做过很久的活计，无论是说书的先生还是过往的客人，这些事情都是人们很爱谈论的话题，天天耳濡目染的，自然就知道了许多，敢情她这一腔热血竟是被强大的舆论攻势给强加上去的，不禁让人感叹，八卦的力量果然强大。。
虽然耳边天天有只勤劳的小蜜蜂对我进行疲劳轰炸，可若除却她过于主观的个人崇拜和话里透出的再明显不过的暗示，能从旁多了解一下文锦也是好事，我倒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一位轰轰烈烈的英雄人物，心里对他的好感也大大增加，不过听小鹿把他的光荣事迹一项一项说书一般添油加醋讲出来，直把他捧上了天去，饶是文锦多么宁静淡泊，这几日总不如从前镇定，总是不尴不尬地坐在旁边，装作听不到旁边有人肆无忌惮地谈论自己。。
我们一路过来，走得都是官道，可以看出这个临昭国国主，还是很懂得通路对一个国家而言的重要性的，官道修得又多又广，我们走得这条路，更是难得得宽阔平坦，相当于现代的京广高速，是贯穿江北江南的主干道，中间隔了一条临江，泾渭分明。。
不过平日里十分热闹的大道，今日却不知为何，十分得冷清，上路走了不过半个时辰，我后背无端端地冒起一股冷意，周围空气里顿时充斥了瘆人的寒意，在这初夏的季节，仍让我止不住地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文锦自然比我敏感得多，略一沉吟，便吩咐小五将马车赶下官道，在一旁的林子边上停了下来，掀开帘子走了出去，不过片刻，就听到小五惊慌地大叫了一声，随之车外便响起了金属碰撞的铿锵之声。。
我将沉睡的小葫芦交给小鹿，起身钻出车轿，眼前的景象着实让我大吃了一惊。。
车轿前的一片空地上，文锦正与两个戴着诡异面具的黑衣人缠斗在一起，一灰二黑三道身影上下翻飞，直看得我眼花缭乱，虽然这些天听小鹿说得多了，也知道文锦是个文武双全的俊秀人物，却总难以把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锦哥哥，和故事里那个在战场上挥斥方遒奋勇杀敌的大将军联系在一起，此时看他竟像一个不折不扣的武林高手，只凭了手中一把折扇，就与那两个黑衣人斗了个势均力敌不相上下，两把明晃晃的长剑竟是不能接近他分毫，浅灰色的衣袂翩翩飞舞，那从容的姿态一点都不像是在与人打斗，倒像是在跳舞，每一个转身跳跃都优雅得不得了，直教我忍不住叫起好来。。
听说过“观棋不语”，可从没人教过我“观战不语”的，我这一句好，可真真是败事有余，场中三人忽然齐齐向我看来，文锦攻势明显一滞，在这不过须臾的空挡，那两个黑色的身影顿时收住攻向他的长剑，身形一转，双双向我刺了过来。。
文锦动作更快，在旁边树干上一踏，借势向我“飞”了过来，我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便觉身体一轻，整个人被他抱着离开了原地。。
落地后，他紧皱了眉头看向我，无声地责怪我的莽撞，我也知道我冒冒失失闯进他们的战斗圈，打乱了他的进攻节奏，就是完全不懂功夫，也明白这是犯了大忌，心虚地朝他讪然一笑，他一副拿我没辙的吃鳖相，暗暗摇了摇头，放我下地，站在我身前将我挡了个严实，对着车前那两个黑衣人一抱拳，朗声说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阁下一出手便与我使出杀招，招招狠戾，却不知两位因何而来？与我可有仇怨？或是受了何人所托？便是比试斗法，也需师出有名，也好让我心中明白，在下是如何招来的杀身之祸？”
那两个黑衣人一个高大健硕，一个瘦小精悍，虽然脸上戴了狰狞恐怖的恶鬼面具，可我却分明看到那矮个子的黑衣人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而后两人的目光都穿过文锦直直地撞在我身上，我忽地打了个寒颤，难不成，这两人是冲我来的？！
正在我愣神之际，小鹿那颗圆滚滚的脑袋更加不合时宜地从轿帘里钻了出来，嘴里才吐出一个“小”字，就被站在车前两道黑色的身影吓得将第二个字硬生生吞了回去。。
物以类聚，也只有我这样神经大条的主子，才能培养出她这么粗心迟钝的丫鬟，她先是一怔，忽地回身紧紧抱住了小葫芦，大叫了一声：“不许你们伤害我家少爷。。”
在那个危急的时刻，我突然暗觉好笑起来，我实在不知道应该为她忠心护主，在恶势力面前不肯低头的勇气而褒奖她，还是该为她自暴其短的迟钝反应而指责她。。
果然，那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转身就向小葫芦攻了过去，我脑中突然闪现出了上次在树林里遭袭的那一幕，小葫芦满身伤痕的样子再次直直闯进了我心里，不自觉地惊叫出声：“锦哥哥，快救小葫芦。。”
文锦自是知道小葫芦在我心里的份量，我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再次飞身上前，举着折扇冲那两人挡了过去。。
可是，令我们都没有想到的是，黑衣人的两把长剑，忽地在半空中诡异地一转，明明剑尖是刺向小葫芦的，可两个黑色身影却突然疾速向我冲了过来，这一幕要放进老谋子的电影里，就是黑灰两方身影险险擦肩而过的华美慢镜头，我甚至能想像到文锦明白是中计后的懊恼神色和那两个黑衣人阴谋得逞的得意表情，我就这么满脑子奇奇怪怪的想法，呆呆地看着两把明晃晃的长剑一上一下冲我直直刺了过来。。
眼看锦哥哥是回身不及了，我也再没施展出上次遇刺的时候因求生本能激发出来的惊人步法，完全忘记了动作，就在我心中高喊“我命休矣”的时候，只听“哐啷”一声脆响，原本不过一指距离就要刺进我心脏的那柄剑走势忽然一转，果断地格挡掉了下面那个已经攻到我下盘的剑韧，两个一上来就要取我性命的黑衣人就那样忽地在我面前一尺的地方站定，那个只一秒钟就完成了从杀手到我救命恩人的身份转变的高个子黑衣人，紧紧皱了眉头惊疑不定地看着我，另一个差点砍掉我双腿的矮个子惊呼出声：“小乌鸦，你怎么不躲？！”
哈？！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锦哥哥已经回身站在我身前，一边小心护着我，一边递给我一个疑惑的眼神，我被那句“小乌鸦”叫得莫名其妙，回给他一个更加疑惑的眼神，他紧皱眉头，深深看了我一眼，才摆出一副戒备的姿态，向那两个黑衣人问道：“请问两位究竟为何而来？”
那矮个子斜睨着瞥了他一眼，似是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这才越过他看向我，说道：“小乌鸦，出来玩儿了这么久，也不说带个信儿回去，莫不是寻了个得意郎君，欢喜得把咱们兄弟都忘了？”
呃。。这种亲昵的语气，是一个杀手该拥有的么？再看向那个一言不发的高个子黑衣人，自替我挡掉剑后，就站在原地一脸深思地看着我，完全不像是想要我命的样子，说起来，这两个人从一开始露面就没有给我太大的压力，与在城南小树林那红衣女子给我的压迫感完全不同，说明白点，就是从他二人身上，根本感觉不到杀气，好像潜意识里就认定他们不会真的伤害我一样，这种认知真真让我疑惑不已。。
我本就是个十分相信直觉的人，他们若真的要杀我，我现在哪里还能好好地站在这儿，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的小乌鸦，是叫我么？我们认识么？”
没想到那矮个子一听到我这么说，夸张地大叫一声：“什么？！你真的忘了我们了？”说着，还猛地往前跨了一大步，锦哥哥马上全身戒备起来，护着我又往后退了一步。。
我是真的觉得这两个人没什么危险性的，于是安抚性地拍了拍文锦的肩膀，往前探了探身，讨好地笑道：“这位。。呃。。大侠。。不瞒你说，我前些日子跌了一跤，把脑子摔坏了，以前的事都记不清了，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那个。。你以前认识我么？”
矮个子万分怀疑地看着我，问道：“小乌鸦，你又在玩儿什么把戏？”
我十分无辜地冲他眨了眨眼，他定定看了看我，又回头看了看依旧不发一言的同伴，那高个子上前一步，从腰上抽出把闪闪发亮的软剑来递给他，他又从怀里摸出个与他们两人面上戴着的明显同属一个系列的狰狞面具，一并递给我，问道：“这些东西呢？你也都不认得了？”
剑是好剑，光亮可鉴，虽然轻软，却十分锋利，那面具上绘了一张鬼脸，青面獠牙，十分可怖，可我哪里知道这诡异的东西和我有什么关系，苦笑着冲那人摇了摇头，没想到文锦倒是马上变了脸色，急急护着我又往后面退了一大步，哑声说道：“绝命修罗。。”
矮个子哼了一声，这才给了文锦一个正眼，鼻孔朝天地说道：“算你有点见识，身手也不错，你是什么人？”
文锦的身份自然是不能随便说出来的，他不善于撒谎，多说多错，况且我对这两个人就是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于是把话头接了过来，说道：“他是我的义兄，一路上多亏了他照顾，我是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听你的语气，咱们曾是要好的朋友，不如你说些往事来给我听，也好帮我回忆回忆。。”
说着，就要上前，文锦一把拉住我，身形一动，依旧把我密实地护在身后，压低声音说道：“玉儿，不要冲动，他们是无生门的人。。”
“无生门？”唉，听名字就不是好对付的呀。。
文锦点头道：“嗯，是。。杀手。。”
“哼。。”那矮个子又十分不屑地嗤笑一声，说道：“我们要是真想杀她，她现在早死了，还能好端端站在这儿说话。。”
说得虽然不中听，却是事实，文锦虽然功夫了得，可败在准备不周仓促应敌，不过一把普通纸扇，那边又有小鹿小葫芦拖累，能救得了我几次？况且刚刚那一瞬，他二人想要我的命是易如反掌，还不是自己把剑收回去了。。
我这人一向胆肥，想通了这一节，便认定他们对我没有威胁，那两人看文锦也一副不信任的神色，摆明了有他在，是什么话都套不出的，于是不顾他的阻拦，抢身走了出来，对他笑道：“锦哥哥放心，我与这二人既是旧识，便让我们叙叙旧，我也想多知道一些从前的事。。”
文锦还是不肯离开，可也看出我是想打听自己从前的事，他在旁边，确实也不方便我们谈话，心里也明白了这两人不是真心想取我性命，犹豫一下，才低声说道：“不要走远，有事就喊，我马上过来。。”又给那两人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才走去车轿旁安抚受惊的小鹿小五他们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小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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