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结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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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楚果然在我睡得正香的时候突然出现，揪着我的头发把我吵醒，我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榻上的小鹿，大半夜的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这样一个妖精般的人物，不得把她吓死才怪，出乎意料的，她看起来睡得倒是十分香甜，不禁有些奇怪，她明明浅眠得很，前半夜我稍稍翻了个身，她都立刻惊醒，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要起夜。。
连楚顺着我的眼神看过去，轻哼了一声，说道：“我点了她的睡穴，天明前她醒不了。。”
原来如此，点穴的功夫还真是好用。。
他又扯了扯我的头发，有些气恼地说：“你是捡破烂儿的么？怎么一路上什么猫啊狗啊的都往车上带？？”
我立刻反驳道：“什么猫啊狗啊，他们都是人，和你我一样，真真正正的人。。”
他又嗤了一声：“人也不许，你还真以为有那么多小葫芦啊，都把他们当儿子养。。”
想起我最初看到小葫芦的时候，虽然怀疑他是“我”儿子，可马上就接受他、收容他的心态和如今收这几个孩子时的想法确实差不多，要是让连楚知道我把他儿子看得和这些小流浪儿一样，还不知道要怎么收拾我，忙心虚地说：“哪儿能啊，就是看他们可怜，这不马上就打发走了么，小鹿嘛。。留她在身边，小葫芦不也能多个人照顾么。。”
他白了我一眼，嗔道：“谁要她照顾。。”
确实，小葫芦别扭的性子和连楚很像，除了我，根本不让别人近身，就说晚上就寝之前，小鹿见我给他擦药，忙上前准备接手，连小葫芦衣角都没碰到，竟是让他一脚给踢出去了，也不知道他个半大的孩子哪儿来那么大的力气，我又哄了小鹿半天，她才从惊吓中缓过劲儿来，连连和小葫芦磕头认错，他竟是双手抱胸坐在床边理所当然地受着，把我气个半死，骂了他几句，又拉小鹿去旁边给她灌输了一顿人人平等的先进思想，直把我折腾了个够呛。。
转瞬又想起起名的事，便又问他：“小葫芦到底叫什么名字呢？咱儿子总不能从生下来就没名字吧？”
他面上一阵恍惚，念了一句“咱儿子”，遂开心地笑起来，双手扶着下巴爬在床上，细长的凤目里狡黠的光芒一闪一闪，问道：“娘子，你说咱儿子叫什么好？”
我顿时头大起来，难不成小葫芦和小鹿一样，长这么大还真没个正经名字？
想了想，回道：“你说叫连花怎么样？他和你长得那么像，长大了也肯定美得像朵花儿似的。。”
看他神色有些僵硬，我忙改口：“要不叫连子，你连楚的儿子么。。”
他眉角的青筋跳了跳，我快速地咽了口口水，数了起来：“要不叫莲叶？莲藕？莲蓬？莲心？莲根？”
我把能想到的“莲”的部位都点了出来，他非但没有一个中意的，反而脸色越来越差，在我犹豫着要不要把“连翘”、“连城 ”之类的词儿搬出来的时候，他终于忍无可忍，敲了我一个响头，闷闷地说：“孩子的名字一定不要你来取。。”
我敢怒不敢言地在心里腹诽，明明是你问我取什么名字好，我想了一大堆，没落个好不说，到头来还要遭你的埋怨，真是冤枉死了。。
他像是看透了我的想法，扑哧一笑，伸手在敲我响头的地方揉了揉，沉默了半天，才说道：“娘子，这些天我有事，晚上就不过来了，你可不要太想我。。”
“鬼才想你。。”这句话当然是我放在心里说的，不过看他有些怅然的情绪，也没敢拂他的意，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你不回江南了么？”
“回的啊。。”他冲我眨了眨眼，纤长而卷翘的睫毛像羽扇一般上下翻动，在下眼睑的地方投下一片恍惚的阴影，真假掺半地说：“我只是晚上没有时间过来，可我一路上还是会暗中监视你的，你最好不要背着我做什么坏事。。”说完，还意犹未尽地“哼哼”了两声。。
我赶紧摇头否认：“什么背着你做坏事，我从来不做坏事的。。”
他对这回答像是十分受用，绽开一个风华绝代的笑容，挑起我一缕头发放在鼻尖嗅了嗅，遂长臂一伸，将我搂进他怀里，轻声说了一句：“睡吧。。”
这夜，他似乎格外地累，不一会儿，头顶便响起了他轻浅均匀的呼吸声，我尽量放轻了动作，抬起头，就着月光观察起他来。。
他一如既往的美丽，却并没有一如既往的妖娆，他安静的睡颜像极了意大利画家乔尔乔涅的那幅世界名画《睡着的维纳斯女神》，恬静而安详，没有丝毫平日里张扬的娇艳与妩媚，大概是和小葫芦长得太像，再加上他皮肤确实像初生婴儿一般细致柔滑，脸上也没有一点岁月留下的痕迹，这么看他的时候，总觉得他脸上还残留一些没有完全褪去的稚嫩痕迹，让人忍不住想要疼爱，想要宠溺。。
顺着他侧脸完美的弧线看下来，他殷红柔顺的发丝散落在床上，和我的青丝纠缠在一起，顿时一阵恍惚。。
每个人心里都有些深藏心底的微小情绪，说不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就被什么人或什么事激发出来，自己也说不清楚什么原因，就莫名其妙地被煞到了，从第一次听到“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这句诗时，就感动得不能自已，就是因为这句诗，在现代的时候，我留了二十几年的长发，也一直偏爱长发的男人，梦想找到一个能与我相知相许，结发白头的男人共度一生，陈昊头发在现代人里也实在是不算短了，可依然没办法达到能自然和我头发交缠的境界，我常常在深夜难以入眠的时候，小心拔下他的一两根头发，仔细地和我的长发打个死结，然后对着发结一个人偷偷地傻乐。。
连楚喜欢把玩头发的兴趣，其实我也是有的，喜欢手指穿梭在发丝间缠绵旖旎的触感，喜欢那种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纷扰，连楚长发及腰，每次见我的时候都不像仔细梳理过的样子，随意披散在肩背上，他的发丝偏细，又柔顺滑腻，只要往床上一躺，便会自动和我的头发绞缠在一起，常常起身的时候，还会不小心揪痛头皮。。
这样一个美艳得不似凡人的妖精，在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状况下相遇，会是那个我盼望中能与我相守一生的伴侣么？
于是这一夜，我就缩在他清冷削瘦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浓郁的花香，胡乱想着些旖旎的心事，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天亮刚刚转醒，就看到小鹿呆站在床头，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手上捧着新取来的干净衣物，递也不是，放也不是，就那么惶惶然地看着我，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夫。。夫人？”
这具身体可能有些低血糖，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脑袋总不能马上清醒过来，我迷迷糊糊地应了句：“嗯？怎么了？”一边抬手拢了拢脸颊边蓬乱的头发，手指刚传来光滑细腻的触感，我就知道是什么把小鹿吓成了这个样子。。
人皮面具沾水即掉，我每晚洗脸前，总要先把面具揭下来，第二天早上洗漱后再由小葫芦给我贴上去，即使偶尔戴了面具直接睡去，也会在半夜被连楚毫不客气地扯下来，面具虽然做得几可乱真，但毕竟仿得是一个平凡无奇的少妇，和我本来这张脸比起来，手感不知粗糙了多少，睡了一觉起来，就发现前天买自己的善良妇人，突然变成了一个风姿卓越的少女，这种转变确实也够吓人的。。
还在想该怎么跟她解释，没想到我倒是大大低估了她的心理素质，小鹿只是呆了呆，转眼看到我枕边随意搁着的那张假面，又仔细看了看我的面孔，便又低下头，双手恭恭敬敬把衣服递了上来，温顺地说道：“夫人，小鹿伺候您更衣。。”
这下倒是把我糊弄住了，晕晕乎乎让她帮我把衣服穿上，扶我坐到梳妆台前，净了手，擦了脸，漱了口，梳了头发，看我还在发呆，便轻声问道：“夫人，这发髻，可合意？”
我这才回过神来，朝面前的铜镜看去，小鹿确实是个心思机敏的姑娘，与我相处不过短短一天，已经有些猜到我的性子，发髻绾得很简单，却是十分精巧，比小葫芦梳的还要细致几分，毕竟是个女孩儿，手脚也比小葫芦利落，想他帮我梳头的时候，不知道到底有意还是无意，总是把我扯得生疼，梳完以后，木梳上会残留一大把的断发，看得我那个心疼哟，小鹿却完全相反，梳头的力道恰到好处，绾髻的时候又小心地让我感觉不到动作，我不禁开始有些庆幸把她留了下来。。
可能看到了我脸上满意的表情，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问道：“夫人。。那个。。那个脸。。还要戴么？”
我讶异地看向她，她像是吓了一跳，退后两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颤巍巍地说：“夫人恕罪，夫人恕罪，小鹿错了，小鹿不懂事，请夫人责罚，就是，就是求夫人不要赶我走。。”
突然觉得十分心疼，这孩子到底受了多大的苦，才练出这样遇事沉着冷静，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闻的道理，却敏感地因为人的一个脸色就吓成这个样子？
我赶忙拉起她，这几个响头可是嗑到了实处，才这么几下，额头上已经出现了一片暗红，我心疼地抚了抚那处淤血聚集的印迹，恨恨地说：“你要是再这么随随便便给人磕头，我马上把你卖掉。。”
她当下就被我这句话吓到了，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又不敢再跪下去，只是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我，眼眶里的泪水将掉不掉，那泫然欲泣的模样，真真让人心疼。。
我叹了口气，拉了把凳子到身前，按她坐下，握了她一只紧紧攥着的拳头，尽量作出一副和善的表情，说道：“小鹿，我不知道你以前受过什么苦，你既然做了我的丫头，就要按我的规矩来，我这个人，不喜欢别人给我磕头，不喜欢时时被人伺候，以后，晚间就是听到我起夜，你也安心睡你的觉，我喜欢赖床，你到了时候就叫我，不要一直干等着，穿衣洗脸都不用你管，头发你是要帮我梳的，我自己实在弄不来，吃饭的时候你站在旁边我吃不下去，所以你要坐下来和我一起吃，我容易受人影响，你要吃得不香，我看了也没胃口，所以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都要告诉我，还有，我是个很粗心大意的人，难免会照顾不到你的情绪，所以你有什么话就说，有什么要求就提，能答应的我都会尽量满足你的，嗯。。我自己觉得吧，我不是个难伺候的人，你不要总这么胆战心惊的，不然我会总想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吓到了你，别人也会觉得我是个虐待下人的主子。。”
我想不到还有什么要交待的，以后遇到再说吧，想了想，又问道：“那个面具，没有吓到你吧？”
她一直低着头，我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她沉默地摇了摇头，我又叹了口气，说道：“我戴那个东西，是有些不得已的苦衷，以后再告诉你，你不要怕，我不是坏人。。”说完又觉得有些好笑，我戴面具的原因连自己都不清楚，怎么和她解释？自己说自己不是坏人，听着怎么总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小鹿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个标准的泪人儿了，一张清秀的面孔像是刚从水里钻出来似的，泪珠子顺着尖尖的下巴吧嗒吧嗒往下直掉，她唇色发白，下唇上有道深深的牙印，一看就知道是隐忍着用力咬了许久，她隔着雾蒙蒙的眼睛看了我半天，才站起身来，又跪在地上。。
这孩子怎么这么难教育呢，我一阵头疼，正要说话，她却是打断了我，顾自说道：“夫人，小鹿再给您磕最后一个头，以后都不磕了。。”说完，摆好了架式，恭恭正正在地上点了一下，虽然没有先前那几个响头的视觉及听觉效果，可那郑重的样子，却让我觉得份量重了许多。。
磕完头，她还是端正地跪在原地，用袖口抹了把眼泪，强自镇定地说道：“夫人，您是好人，小鹿伺候了多少主子，从没遇到过您这么心善的人。。主子说的，小鹿都记在心里，以后不会再做让您不痛快的事儿，您就让小鹿跟在身边吧，小鹿就想跟在您身边，好好伺候您。。”
她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忙扶她起来，帮她擦了擦眼泪，眼角余光扫到门边一抹藏蓝色的影子，看了过去，却是小葫芦，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只见他双手抱胸，懒懒地靠在屏风上，下巴微微抬起，眼角含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臭屁地看着我。。
我默默摇了摇头，心想我来到古代以后，除了善恶难辨的连楚以外，遇到的成年人都是些心地淳良，待人和善之流，反而是身边的这些小孩子，没有一个好相与的人物。。
我示意小鹿洗了把脸，把人皮面具拿了过来，喊小葫芦帮我戴上，他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夺了面具就往我脸上招呼，我也习惯了他的坏脾气，任他动作，小鹿倒是仔细在旁边看着，可能想把这手艺一并学了去吧。。
贴好以后，我对着镜子照了照，没有一丝破绽，便吩咐他自己去洗漱收拾，小鹿马上上前要去伺候，一向不愿和生人亲近的小葫芦倒是没说什么，一脸高傲地准备接受她的服侍，我狠狠地戳了他脑门一下，斥了一句：“你个小屁孩儿，还真把自己当少爷了，自个儿洗去。。”
说完，也不顾他投来的要杀人的目光，又和小鹿说：“你是我的丫头，不用伺候别人，以后你只听我的话就好，别人说什么都别理。。”末了，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小葫芦，心有戚戚焉的小鹿终是被我逗得捂着嘴轻笑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结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