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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出行 ...

  •   文锦像是预知到了什么,生怕我不告而别一般,在离开的第三天傍晚,就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他进门的时候,我正和孙夫人及回春堂的几个女眷打马吊,孙夫人性格豪放,那两名少妇也是长期在孙夫人的“调-教”下锻炼出来的直爽性子,麻将桌上的几个人里没一个有点端庄贤淑的样子,打到兴起,我袖子一卷,桌子一拍,大声吆喝着要胡牌,文锦看到的,就是我这样一副不修边幅精力过剩的模样,那底气十足的嘶吼,哪有一点重伤不治的样子。。

      我错愕地看着门边欲言又止的文锦,虽然贴着一张人皮面具,依然掩饰不了他脸上浓浓的倦意,绾着发髻的纶巾松了一些,几缕不安份的长发掉了出来,搭在他略显纤瘦的肩膀上,他已经换下了一身洁白的装扮,穿着一件淡青色的长袍,袍子下摆和靴子上都沾染了一些细微的灰尘,虽说这样中庸的颜色掩去了他的一身芳华,与他这张假面十分相配,可他浑身散发出的那种柔和温润的气质,仍是出尘得很,尽管如此,我就是突然感觉到有些心虚,那样一个一丝不苟的男子,若不是着实着急,又怎么会以这种姿态这样“狼狈”地出现在我面前。。

      他脸上先是露出些许疑惑,看我朝他尴尬地笑了笑,又将目光转向我的手臂,因擦了孙夫人给的外伤药,没有把袖子放下来,受伤的整条手臂都露在外面,这具身体的恢复力实在惊人,再加上连楚夜夜为我以内力疗伤,不过三天,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原先触目惊心的刀口如今已经只剩下一道粉红色的新肉痕迹,连包扎都省去了,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默默地低头沉思了一阵,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无波,温和地笑着问我:“伤好了?”

      我尴尬地点了点头,道:“都好了。。”

      他自是明白我说的“都好了”,也包括毒也解了,脸上顿时做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说道:“好了就好,如此,我便放心了,我先回去收拾一下,明日再来看你。。”

      接着,冲还在不停给他翻白眼的孙夫人和房里的其他几人抱了抱拳,转身走了,他转身的那一刻,我分明看到了他将一个墨色的小盒子不着痕迹地收进了长袖里,握着盒子的修长手指关节处微微泛白。。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文锦便以往常那样仙人般完美无暇的形象出现在了我面前,他拿出一条洁白的丝绢覆在我手腕上,仔细帮我把了把脉,确定我的身体完全无恙,才终于放下心来,他却并没有问我是怎么解的毒,只说我大伤初愈,身体还有些虚弱,还需要多喝几味调理的中药,以补元气。。

      听到我说要去江南,他竟是立时说要与我同行,还解释并不是特意为了我,他自己最近也确实有去南方的打算,我推辞不过,含糊应了下来,晚上和连楚商量,他竟也没有特别激烈地反对,我才知道他并不准备与我一起上路,路上有文锦这样的武功高手相随,也算有个照应。。

      在我吞吞吐吐语焉不详外加有意无意地误导下,孙夫人编出了一个如歌如泣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我,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用痴心等待唤回了心爱的丈夫,而文锦,我那负心的混帐老公,也终于良心发现浪子回头,舍弃了汴京的似锦前程,携了妻眷回江南老家好好过日子去了。。

      说是要准备上路的东西,有我那热心的姐姐在,我是什么心都不用操的,她置办了马车,雇了车夫,准备了路上吃的干粮,我和小葫芦的药,还有满满一大箱的土货干货,要不是我执意推辞,她连盘缠都要一起给我了。。

      孙夫人是我来到这个时空以后,第一个让我感到温暖的人,我不过扯了个谎,就换来了她如此掏心掏肺的对待,有时想起也甚觉汗颜,可我如今除了包袱里那些面额不菲的银票可谓是身无长物,她不缺钱,论身家论人际都比我不知道强出多少倍,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只盼有天她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定当尽心竭力报答她的恩情。。

      她站在车前,满脸的怜惜与不舍,眼睛红通通的,像是哭了很久,想说什么劝我留下的话,终是没有开口,只说回去以后要给她写信,要常来汴京走动,又嘱咐小葫芦好好听话,好好养伤,末了,又把文锦数落了一番,半是劝慰半是威胁地交待他要好好对我,听得我满头黑线,终于以赶路为由,才依依不舍地放了手。。

      孙夫人为我准备的十分周到,车轿里铺了层厚厚的毛皮垫子,车轮上还里外裹了几层牛皮,路上丝毫不觉得颠簸,车轿里空间很大,坐五六个人都没有问题,在车子中央置了一个固定的小几,挨着车壁的柜子里放着些精致的点心和新鲜水果,甚至有几本怕我无聊为我打发时间的闲书。。

      我在医馆的时候已经看过一些这个时代的书籍,和中国古代的繁体字差不多,虽然不是全认识,连蒙带猜也能看懂个八九不离十,孙夫人初时见我看书的时候,还特别惊讶了一番,想来这个时代的女子,多半也是秉承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宗旨过活的。。

      让我有点惊讶的是,文锦远行的行李,除了一个放着换洗衣物的包裹外,竟然只有一把看起来年代十分久远的七弦古琴,斜斜地背在肩上,和他一身浅灰色的长袍相配,倒是显出一副风流清雅的骚客形象来,所幸那张风华绝代的面孔没露在外面,否则还不知要平白惹出多少麻烦来。。

      刚刚上路,文锦便以“避嫌”为由,想要下车骑马与我同行,虽然小葫芦连连点头,可我还是一口回绝了,既然这时代是个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我一个妇道人家带了半大的孩子与一外姓男子同行赶路,名不正言不顺,还不知要惹出多少非议,不如索性以夫妻之名,探亲为由一起上路,文锦还要推辞,我便笑他,我身为女子都不介意,你一个大男人还别扭什么,终于说服他留在了车上。。

      也不知道今天黄历上是不是写着不宜出行,总之走了整整一天,我们愣是连汴京的城墙根儿都没见着,倒不是因为汴京有多大,也不是因为马车走得有多慢,归根结底,是因为我莫名其妙的母爱泛滥。。

      在现代的时候,陈昊就常常说我是个博爱主义者,一起逛街的时候,但凡看到路边的乞丐,就是绕路也要上去给点施舍,偶尔身上没有零钱,从那些伸手乞讨的老人小孩身边走过的时候,就像做了多么天理难容的坏事,看都不敢看,头低得快要掉下地去,常常走过了还要一直良心不安地碎碎念着,有好多次他被我烦得不行了,还特意换了零钱折回去施舍。。

      有时也清楚地知道那些可怜的姿态是特意做出来骗人的,可看到他们顶着烈日寒风或跪或坐地原地等待时,就会想,人要不是真的有些过不去的坎儿,有些迫不得已的理由,有谁愿意舍弃了尊严去向路过的陌生人伸手乞讨呢?几块钱对我来说可能连杯咖啡都买不到,可对他们来说,说不定就是个热乎乎的馒头,是个冒着香气的茶叶蛋,所以就算明明知道被骗,还心甘情愿地掏钱,甚至有些甘之若怡,我是个顶不爱购物的人,经常出门一整天,自己一分钱都没有花,施舍给乞丐的钱倒是加起来有几十块,陈昊对此十分头疼,所幸我们俩都不是在这种小事上计较的人,所以他便耐着性子,迁就我那无端泛滥的同情心。。

      我这种让人郁闷的“悲天悯人”的性子到了这里,非但没有收敛,甚至有些变本加厉起来,心里总想着古代人性格纯善,肚子里没有现代人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于是更没了总是刻意被我忽略的被骗的顾忌,善心发得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这一路上,我碰到了所有穿越小说里会碰到的狗血剧情,先买了个脑袋上插根稻草,跪在路边卖身葬父的小男孩,又在青楼门口从相互拉扯的老鸨和人伢子手里买下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还从个凶神恶煞的胖厨子擀面杖底下救了个偷吃馒头的少年,宽敞的车轿里顿时挤得满满当当。。

      小葫芦脸色越来越差,要不是我使劲按着他的袖口,怕是他早就把那几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踢下车了,连心地善良温润如玉的文锦,也微蹙了眉头,扶着额角,说:“玉儿,便是做善事,也要适可而止,量力而行。。”

      我也清楚地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于是遣人将那卖身孩子的爹给好生安葬了,又在附近客栈包了个客房,把三个小孩收拾干净,换了新衣,给了盘缠,想打发他们各奔前程,不成想三人竟没有一个愿意走的,想说给他们在酒楼绣坊这些地方安排个活计,又担心不知老板为人,怕他们受气,带他们上路定是不行的,可我一没有电话号码,二没有联系地址,让他们自己去投奔我,也不太现实,思来想去,终于决定让他们去回春堂,孙夫人心地善良,养这几个孩子也增加不了多少负担,而且她是个十分爱憎分明的人,若是懂事的孩子,定是亏待不了,若是好吃懒做,也必不会因了我的面子过分纵容。。

      那两名少年,一个倔强沉默,隐忍不发,一个低眉顺眼,逆来顺受,我说让他们去回春堂,表情上虽是有些顾虑,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唯独那个差点被卖进妓院的小姑娘,一听我让他们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着说自己粗活细活都会做,吃得不多,也不怕吃苦,只想跟在我的身边伺候,不愿再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我对自己的前尘往事一无所知,对今后的生活方向也没有一点把握,跟着我,又怎么少得了颠沛流离,可她可能是被人卖来卖去卖怕了,死活不愿意离开我去投奔连面都没见过的孙夫人,只是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脸期待地看着我,湿漉漉的眸子里满是哀婉的乞求之色,无奈,这样一副像是怕被人抛弃的小兽一般的无辜表情,就是精准无比地刺中了我的死穴,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来再打发她走,只得装作没有感觉到背后小葫芦愤怒得快要喷出火来的犀利眼神,也装出一副可怜相乞求地看着文锦,他终于败下阵来,叹了口气,说道:“你一个女儿家出门在外,有个丫头跟在身边伺候,也好。。”

      这是个长相十分清秀的女孩儿,白皮肤,瓜子脸,轻轻一笑就露出一对小巧精致的尖尖的虎牙,十分可爱,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特别讨人喜欢,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却像是吃了很多苦,手心里已经生出了许多粗糙的老茧,总是怯怯的低着头不敢看人,也不知道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敢求我不要送她离开,问她叫什么名字,她竟说以前总被人呼来喝去的,也没有个像样的名字,既是跟了我了,求我给她赐名,我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听的名字,看她那双水水的大眼睛像极了受惊的梅花鹿,便随口说了句,就叫小鹿吧,等以后想到好名字再给她改。。

      说完就觉得这话有些熟悉,果然,坐在一旁的小葫芦突然嗤了一声,这才想起我曾答应过他等他开口说话了,要给他起个全世界最好听的名字,我倒是不觉得他会像小鹿一样没有正名,可问了他几次,他都不愿回答,问连楚,也像没问一样,时间久了,也就淡忘了,也罢,等我什么时候有了灵感,再好好给他们取名吧。。

      白白折腾了一天,连汴京城都没能出去,就近住了店,开房的时候,我压根没想过能让小葫芦和文锦住一屋,说给小鹿单开一间,她也不愿意,直说打地铺就很好,不用白白花钱,我拗不过她,便开了一间单间给文锦住,小葫芦依然和我住套房,睡在里间,小鹿说什么都不肯和我同床,我也有些担心连楚晚上会突然出现,于是喊小二在我床边安了个小榻,铺了厚厚的床垫给她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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