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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文成武就 ...


  •   张灵均的声音很轻,虽然已经在压抑着情绪,还是可以听出她的激动:“什么人竟然值五百两?”

      乌英说:“张姑娘的规矩,不是只要付账痛快,从不过问其他吗?这次当然一样。”

      他的话说得很尖刻,所以张灵均的脸又在发白。但她的声音已经镇定下来:“我认得这个人吗?”

      “现在你就认得了。”

      乌英从袖中取出一张画影图形展开。张灵均定睛看去,眼光一闪。

      乌英瞧着她的脸色,问:“怎么,张姑娘难道真的认得他?”

      她伸手接过那张画影,又仔细地、从上到下地看了一遍,才道:“不认得。我只是没想到乌少侠要找的是个庄稼汉。”

      她说得没错,这张纸上的这个人,看起来就是个庄稼汉,虽然还不到三十,但黄土的气息似乎已经刻在了他黢黑的脸上,刻在他呆滞的眼睛里。

      乌英冷笑一声,不予置评。他只说:“如果张姑娘找到这个人带回来,五百两纹银,绝不会差。”

      张灵均迟疑着:“这个人会功夫吗?我能带得回来吗?”

      “放心,以张姑娘的身手,一定拿得下。”

      “我该去哪里找?”

      “不会比山下的镇子更远。”

      她咬咬牙,问:“——要活的还是死的?”

      乌英眼里又闪过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精光:“那没关系。”

      ***

      张灵均已告辞了。乌英还独自坐在桌旁,缓缓地举起杯,呷了一口茶。

      外面的来人停在三步之外,态度很恭敬:“师兄叫我来,有什么吩咐?”

      这正是领张灵均进门的那个昆仑弟子,刚才,也由他送了她出去。

      乌英又缓缓地放下了杯子。茶叶在水波下仿佛在颤抖,他问:“她走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弟子很快地回答:“张姑娘一路上什么都没有说。”

      乌英摆摆手:“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但弟子并没有去,一拍脑门:“不过她进门时和我聊过两句。”

      他学了一遍舌。

      乌英的眉皱起来。他的眉骨很高很英俊,每到这时候眼睛就会隐在眉骨下面。他说:“你找人下山去,查查她什么时候、和谁一起来的。”

      弟子领命去了。临走之前,还将待客用的茶具收了起来带走。

      乌英注意到,张灵均的那只瓷杯在收走之前,还端端正正放在原位。她连一口都没有动过。

      她的提防心很重。无论什么人要来昆仑敲诈勒索的时候,都会有些提防心的,这很正常。

      但是,在画卷展开的那一刹,她的眉毛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她很意外,并不是因为认得那个人,而是因为不认得那个人。

      她本来以为会是谁?

      ***

      张灵均下山后,先到客栈里去吃了午饭。她吃得很快,吃完就到城里各个地方去打听。现在她已经有了个正当的理由到处打听,甚至不用再隐藏自己的急迫。为了五百两银子,如果谁还不肯到处打听打听,那他一定要么很有钱,要么很傻。

      她现在的表现,正像是一个精明、且有点穷的江湖客。而且,现在这个小镇上,没有人会阻拦她。

      但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当她走进东记布庄的大门时,并没有伙计迎上来。她立刻明白了为什么,因为柜台前面,伙计和客人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声音已经传进了她的耳朵。

      “我是客人!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

      挂在架上的一匹匹布料后面,好像有人正在推搡。

      伙计的声音很尖,这个客人胡搅蛮缠得太久,已经在影响生意:“呸!客人打听昆仑定做的布匹干什么?只怕是想抢我们的饭碗吧!”

      这话已经很不客气。做掌柜的本不该允许伙计这样出言不逊,但现在,掌柜只在柜台后面看着,也许心里也同意伙计的话。

      张灵均绕过了挡在中间的最后一架棉布,忽然发现这个客人就是赵敬。

      她扭身就走。

      伙计却已经看见了她,高声招呼:“姑娘,姑娘来看看我家的绸布,吴绫蜀锦样样齐全——姑娘别走哇!”

      赵敬一转身,也叫:“张姑娘!你作证,我家做的根本不是布匹生意!”

      张灵均就像没听见一样,一下就走出了大门。

      掌柜劈手在伙计的脑壳上一巴掌:“吵吵什么吵吵,客人都叫你个憨脑壳吵走了!”伙计劈手来拽赵敬:“你把我家客人都吓跑了!”

      等赵敬甩开伙计的拉扯,出门去追她的时候,她早已经消失在人群里。

      ***

      张灵均再次出现在赵敬面前的时候,已经是晚饭以后。夜还不太深,家家户户还点着灯,没有入睡。赵敬也没有入睡,听到窗户“格拉”一响,他抱着剑跳起来,险些在桌腿上绊了一跤。

      张灵均从窗子里翻进来,赵敬一见她,立刻道:“你去哪了?”

      他晚上一回来,就上楼找张灵均,却没有找到。隔壁那间屋子里不仅没有她的人,连她的行李、衣服也都消失了,屋里只有个打扫的伙计,一问三不知。

      张灵均对他“嘘”了一声,坐在墙角的地上,一动不动。赵敬压低声音:“有人跟着你?”

      她点头:“昆仑起疑了。”

      她坐在白云客栈的大堂里吃中饭的时候,隔壁桌的青年一直在偷偷地看她。这种事并不少见,奇怪的是门口小桌上坐着的老妇也在偷偷地看她。老妇脸上的褶子比衣服上还多,她自忖魅力好像还没那么大。

      她结账出门时,那个老妇并没有跟上来。但是,在张灵均走到银庄的门口时,老妇却在街对面挑菜,和菜贩争论秤的长短。

      张灵均踏进东记布庄时,那位老妇又正唉声叹气地从隔壁的成衣铺里走出来,踌躇地盯着布庄的招牌,看来是短少银钱,只好扯了布拿回家,叫媳妇给孙子做件新衣裳。

      所以张灵均不认识赵敬,也不住在他隔壁。吃完中饭的时候,她已退了白云客栈的房,住到对面的利来客栈去了。利来客栈的楼更大、装饰更华丽,连店伙长得似乎都比白云客栈的俊俏些。口袋里多了张一千两的银票,她当然该对自己好一点。

      所以她现在蹲在墙角,外面的人就算往屋子里看,也看不到她的人影。

      “我早说你上山太冒进了!”

      赵敬的口气有些急躁。他想不急躁也不行,现在最不可以做的就是引起昆仑的注意。

      张灵均瞧瞧他,没有回答。她就这么蹲着问:“你认得这个人吗?”

      一张画影从桌子下面抛上来,刚好落在他面前。

      赵敬急急忙忙地展开,一愣:“不认得。这是什么人?”

      她把事情讲了一遍。讲完,两个人唯一都同意的是,这个人肯定对昆仑很重要。这也是他们唯一能够得出的结论。

      张灵均试探着问:“你会易容……岑六是不是也会?”

      赵敬的手在挠光头,挠得很急:“你说呢——我就是跟他学的。”

      “那你还看不出这是不是他?”

      张灵均也有点恼火了。

      赵敬梗着脖子:“张姑娘,你学巫蛊诅咒,学得过师父吗?”

      她冷冷地说:“学得过。”

      至少小白绝不肯听师父的——那颗宝珠占了她那么多便宜,假一次它的威风也不为过。

      赵敬噎住了。

      两人一个坐在桌前,一个坐在墙边,瞪得眼睛都酸了,也互不相让。

      张灵均头顶上的窗子突然又“格拉”一响。

      她头皮一凉,贴着地团身向外疾滚,拔刀在手,迎头就劈,外面闯进来的却不是昆仑弟子。

      是一张纸。一张草纸。她刀风收得已很快,纸还是当中裂成了两半。

      窗子又合上了。她要推开,手都摸到了窗销,又缩回来。

      赵敬把头伸出窗外查看之前,至少上下左右看了三遍,生怕哪里会突然飞来一把刀。三遍过后,什么人也都跑没影了。他果然说:“没人。”

      放在平时,张灵均只怕气不打一处来。

      但这时候,她只说:“赵哥,你看。”

      草纸已在地上拼了起来。那道裂痕纵贯南北,从纸上画像的顶心直到胸前,把人劈成两半。

      但是,还能看得出,和张灵均那张画影是一个人。

      草纸的右上角写了十六个字:两点金焦,似雪杨花。三分春色,更翻别愁。

      赵敬蹲在她身边,反反复复地看:“这幅画得就没有张姑娘那幅好。啧,墨都晕开了。这个诗、这个诗,”他绞尽脑汁,快把头挠掉了,“这个诗倒像是咏思乡之情……思乡……”

      他突然大惊失色:“难道这人已经死了,化成鬼托我们送他的尸骨回乡吗?”

      马上他又自己否决了:“可我们又不知他埋在哪儿,又不知他家在哪儿,托也该托个相熟的。张姑娘,不会是你那张画里有鬼,跟上你了吧?”

      张灵均忍无可忍,幽幽道:“你这么热心要送人家,要跟也该跟上你。”

      赵敬也觉得不太合理,但是又不服气:“那张姑娘你说是什么?”

      她说:“这字是说,画的岑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文成武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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