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个愿》肆奏

14、起因

　　下楼的时候，两人仍是没有回过神来，被雷得外焦里嫩，她们的经历中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们，校园剧也会出现超纲的情节。少男少女青春期蓬勃的情感，第一次以超脱禁锢的形式出现在她们面前。
　　许懿缓缓转头看向曾经：“刚才……那个好像是……黎汝欣他俩？”
　　曾经也机械地回头，缓慢的点了点头。
　　两人脸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带着发麻的大脑走进教室。许懿自然没有发现宋一的眼神从进来就看向她，透出纠结的情绪。
　　许懿坐下，摊开书在桌上，半天还没回过神来。
　　宋一拿笔从身后敲敲许懿的凳子。
　　许懿吓了一跳，飞快返头：“怎、怎么了？”
　　宋一的笔在手心飞快地转，透露出内心的焦躁，在心里组织着措辞，脸上带着不自在的表情。

　　时间倒退回期中考试完那天晚上。
　　他像往常一样骑车回家，这个学期他搬到了爷爷奶奶家住。家里两位国家栋梁这学期科研任务很重，为了保证儿子在关键时期的生活质量，他们决定先让两老照顾。
　　宋一其实无所谓，他已经过了没有父母陪伴就会哭鼻子的时期了。父母从年轻时就一直专注各自的科研，前沿领域更新很快，稍不留神就会有人后来居上。小时候的宋一就是在爷爷奶奶家度过的，等到上初中，在成长的关键时期，夫妻决定减少科研工作，重拾对儿子的教育问题。
　　高智商的结合实在是有利于后代的发展，宋一从小就很聪明，自少缺失的父母陪伴并没有使他走上叛逆少年的道路，相反他有着几乎漠然的早慧。
　　父母常年的奔波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人生方向，他甚至厌恶，感到迷茫，学习的尽头就是这样的生活吗？
　　尽管如此，他还是听从爷爷奶奶的教导好好学习，他没有进取心，天赋却已经足够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就能取得别人无法企及的成果。
　　他难以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大部分时候只能懒散应对，尽管成绩优秀，他从未担当过班级的任何班干部，原因都十分一致——他果断地拒绝。人与人的相处在他看来十分难解。
　　平日他认真维持的平衡，终于在那天晚上打破。
　　那天小区电路老化正在维修，回去的那条路漆黑一片，只有住户家的灯隐约穿过树叶打在地上，本来也稀疏平常。只是一路过去，前面传来压抑的哽咽声，女生细细的声音带着哀伤漂浮在夜里的空气中，宋一不由得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新时代崇尚科学的年轻人从不惧怕任何妖魔鬼怪。他慢慢靠近，直到面前出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显然一边骑车一边哭有碍她的发挥，骑了一会她停在路边。
　　宋一思考着面前的书包和背影实在眼熟，前面的人明显进入状态了，隐约中宋一看见她的肩膀开始剧烈地抽动，紧接着传来咆哮般的嚎啕哭声，还伴随着几声口齿不清的控诉“太难了……呜呜呜……我太难了……”
　　熟悉的声音瞬间砸醒了宋一，我靠！这是许懿？
　　晚自习迷糊的记忆突然苏醒，京琳刀一样的眼神和许懿暗淡的面色在宋一的脑子里席卷而来。
　　在这个时间点，他开始犹豫是否他就是这场事件的始作俑者。
　　犹豫就会败北，前面频频哽咽的哭声让他内心受不住的煎熬，他一边叹息女生的承受能力就这么弱吗一边又纵容内疚在心中蔓延。
　　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交往太难，尤其是女生。
　　好在女生没哭太久，呜呜咽咽一会就收拾好重新骑上路，害怕丢人还回头看一眼是否有人在。
　　吓得宋一赶忙躲进更黑的树影里。
　　前面的小单车拐过宋一常走的那条路，他的心里升起疑惑，心虚迫使他只能鬼鬼祟祟不近不远的在女生后头。
　　女生距离宋一的目的地越来越近，他心里开始不禁打起鼓来，莫非？
　　就在快接近宋一奶奶家时，女生停下了车，把车推进了楼梯间，接着楼道的灯接二连三亮起，随着关门声响起，一切归于平静。
　　宋一感到不敢置信，张望着四周，内心惊涛骇浪，这是什么孽缘？！她住我家对面？
　　那天晚上一向睡眠质量极佳的宋一在床上辗转反侧，前面那栋楼的仍然亮着的那盏灯照得他五味杂陈。
　　那天早上，带着睡眠不足的阴郁刚进教室，宋一就看见了许懿。不知道是受到了打击还是什么，大清早已经进入苦僧入定的艰苦求学状态，宋一看着她，心里的内疚又翻涌出来，他当时确实不该不加思考就说这种话，毕竟笨也不是她的错……
　　有着这种情绪的铺垫，当许懿拿着题准备问京琳而落空的时候，宋一的脑子仿佛不受控制了一样，逮住了她，坚决要给她讲题，在他看来这就算是补偿了，甚至为此他还愿意长期服务一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女生。
　　但是最近，平易近人路线显然不太适合他，她想问的题目也太多了！尤其最近竟然开始问一些需要绕弯子的题目了，有时候他需要放下脑子正在思考的题目，一来一回，他开始要晚上加班补作业才能睡觉了。
　　他，宋一，雷打不动12点前就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每天保持充足的睡眠，最近开始需要在白天补觉了，而罪魁祸首浑然不知。他刻意拖长给她解析的时间，她甚至毫无反应。 虽然助人为乐确实有时候有点快乐在，看着这个表情丰富的傻子眼睛蹦出开窍的光，还有脸上尊敬的表情，心情也会有点变好。
　　但是睡眠问题是人生大事！他决定坚决捍卫一个青少年拥有充足睡眠的权利！

　　他心一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这么强硬：“那个……就是……你、你能不能一次性把想问的题问完……就、有时候我写题的思路可能会被你打断，每天作业这么多，我还得带回去加班，最近睡眠都不足了，我、我不是不想教你的意思啊……”说到后面，他忍不住垂下眼皮，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
　　许懿刚被校园情侣雷得通通透透，乍一听，注意力竟然被“他原来以前从不晚上加班的吗？！”吸走，听着对方的措辞，她也不禁内疚起来，确实是她考虑不周，影响人家了。
　　她的脸上带着羞赧，眉毛都好像纠结在一起，咬着嘴唇：“不、不好意思，难怪我看你最近白天老睡觉……放心！我以后会好好思考总结之后再来打扰你的！”说着说着，许懿语气开始雄壮起来，带着坚定的眼神，就像武侠电视剧里郑重发誓的场面，就差竖起来两只手指指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