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棋诀》Rummber

6、第 6 章

　　顾晦晃过神来发现自己呆呆的站在木桩前，手在无意识的触碰那些伤痕。他更加烦躁了，把剑猛地甩开，一口闷掉侍从捧上来的清茶，尚且觉得不够，心里闷闷的，便独自到了湖心亭喝酒。
　　“叶怀瑾！你在和谁吹笛子？”
　　“美人！可是个仙子！”
　　“滚滚滚！天天‘仙子’‘仙子’的，你当仙子是草这么常见？到底是谁啊？别没个正经。这得上报的！别给我添麻烦啊！”
　　“所以说是仙子呢，是胡仙子啊。”
　　“你疯了还是傻了？外面的人哪里进的来？你见鬼了，还是姓胡的？建议你找个道士。”
　　“苏陵你别这么凶嘛！好好好！我说我说，”少年低低的笑着，贱贱的：“你也认识。湖上的回声……哎呦，苏陵你打我干啥哈哈哈哈哈……”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顾晦酒意上涌，眼睛已然快要睁不开了，他盯着手里的酒杯，轻轻晃了晃，酒倒得太满，他喝了太多，洒出来不少。他慢慢的趴在桌上：“胡仙……子，哼，胡仙子……”
　　叶瑜在苏陵精心的照顾下，算是愿意醒来了。但是在旁人看来叶瑜醒来和没醒来并没有什么区别，叶瑜眼神空洞的望着房梁，完全放空自己，动也不动，也不说话。苏陵在他旁边讲话也只是让他眨了眨眼睛。倒是顾晦偶尔来看他一眼的时候，叶瑜会分出些力气把眼睛闭上装死，等人走了又把眼睛睁开，继续看天。
　　苏陵看着叶瑜这个样子，实在受不了了，执意要把叶瑜带走。叶瑜听见了苏陵坚定地语气，眨了眨眼，要不是治疗的时候听见了叶瑜细细的痛呼和恍惚的梦话，苏陵一度怀疑叶瑜是不是被喂了哑药。苏陵知道叶瑜还是担心叶涛的安危，不愿意一个人离开，便狠下了心，在叶瑜耳边轻轻地告诉他：“怀瑾，叔叔他被顾晦那厮杀了，尸体都已经扔到乱葬岗了，你和我一起走吧，我带你见见他。”
　　叶瑜总算是做出了不同的反应，他看着苏陵认真的眼神，确认不是谎话后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已是满眼血丝。嘴唇慢慢的动了动，说出了第一句话，声音不大，很轻，一阵风就可以吹散，还有些嘶哑，他说：好。
　　得到叶瑜的肯定后，苏陵便开始谋划这件事。凭他自己的力量肯定不行，暗部倒是容易搞定，但是糊弄过去难，怎么把人安然无恙的带出去是一个问题。叶瑜身上的伤只是上了点药，包扎了一下，还虚弱的很，没法给他吃假死药。等叶瑜的伤完全好了还不知道要被怎样折磨。苏陵苦思冥想之后便飞鸽联系了三极阁。三极阁是一个民间的组织，苏陵他父亲和三极阁关系不浅，但是近几年往来不大，看在父亲的几分薄面上，苏陵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三极阁上了。
　　三极阁本不愿意与他们再扯上关系，但是在得知他要救出的人是叶瑜后却爽快的同意了，只是不许苏陵再联系三极阁。
　　过了几天，夜深，清乾宫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势铺天盖地。顾晦当时头不算疼，还在勤政殿挑灯批阅奏疏，听到外面的喧嚣后便不耐的找人过来问情况，却得知清乾宫大火，顾晦脸色大变，这个一向镇定的小皇帝跌跌撞撞的跑到外面，看见勤政殿背后一片火红的夜色，面如土灰，抢夺了拉车的一匹马，飞快的赶到清乾宫那里。
　　火势真的很大。顾晦看着这样宏大的焰火，也顾不上什么杀母之仇和欺骗了，他把身上繁重的衣物脱去，就想冲到火场里，但是被从小跟随的韦公公带人拉扯住。顾晦不顾一切的吼叫，挣扎，但是没有人放开他，火势也没有丝毫缩小，反而被他激励般的越烧越大。
　　火烧了一夜，顾晦一直站在外边，看着天边日出，火焰渐渐变小，侍从们浇的水总算是有了些用处。清乾宫完全成为了焦炭，白陌当晚出去配香囊，倒是幸免于难。顾晦立在宫外，连进去都不敢，搜查完毕的侍从回来了，顾晦看着他，侍从发现这个骄傲的帝王现在的眼光就像一个小孩，一个被抢了宝物的小孩一般。顾晦还是听到了侍从说的话，眼前陡然一黑，被人堪堪的扶住，头剧烈的疼痛。
　　白陌最近糟心事很多，就在叶瑜被抬回来的后一天，那个给他香囊的黑影来了，白陌心中大喜，一个香囊只能用三个多月。白陌又不傻，凭自己的三脚猫的按摩不可能治好小皇帝的病，能倚仗的只有那个小小的香囊，但现在的香味已经变得有些淡薄了，白陌已经等黑衣人很久了，正好换一个。却不想那个黑影拔出了闪着寒光的刀，狠厉的指向白陌。白陌吓得花容失色，却看见那个黑影的手青筋暴露，把刀“锃”的一声，狠狠地插回刀鞘，用冷漠和憎恶的语气告诉他，他不会再得到任何一个香囊，他将自生自灭，如果他敢把今晚的事说出去，黑衣人说着，单手狠狠的掐住他的脖子，告诉他：你会比叶瑜更惨，我将百倍奉还。白陌吓得面如金纸，扑通一下就地跪下，声泪俱下的哭诉，换来的却是黑衣人嫌恶的冷哼。
　　少府里什么都有的，说不定自己可以配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香囊呢？白陌想，但是他在少府里整整泡了一天，也只拼凑出一个大概，总是不知道哪里有缺漏，但就是大不相同。白陌只得在原来的香囊里加入自己兑出来的材料，希冀着在持久一些，更持久一些。起码要撑到黑衣人回心转意。
　　叶瑜被苏陵带去了乱葬岗，看见了自家老爷子的脸。幸好现在天气还很冷，老爷子还没有怎么腐烂，还能让叶瑜辨认出来自家老爷子的表情，和叶瑜熟悉的生气的吹胡子瞪眼不一样，叶涛看起来很不舍，很愧疚。叶瑜尽全力从苏陵背上挣扎下来，看着自己父亲睁大的眼睛，伸出没有指甲的手，颤抖的帮他盖上眼皮。他艰难的跪在地上，在身旁三个人的静默中，看着苏陵，笑着恳求他：“见邱，把我和老爷子埋一起吧。他一个人怪可怜的。”苏陵难得的闭嘴，仰头看着阴霾的天，过了很久，红着眼睛看着叶瑜：“叔叔生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让人告诉你，要是敢去找他，他指定打断你的腿。”
　　叶瑜听完一愣，之后忽然哈哈的笑起来，笑的太剧烈了，叶瑜的眼泪不停的掉下来，他搓着老爷子胡子拉碴的脸，轻轻地开口，不知道在和谁说话，还是那种略带嫌弃的语气：“从小说到大，谁怕他啊。胡子都长这么长了，真是不嫌邋遢。”
　　叶瑜话刚刚说完，就像是到达了极限，晕了过去。苏陵轻轻扶起倒地的叶瑜，小心的避开他的伤口，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头发。叶瑜的头发是好看的墨色，是会在阳光下五彩斑斓的颜色，现在变成了浅浅的褐色。他站起来，向着旁边两人深深的一礼：“瑜儿他，就拜托你们了。我会遵守约定，可以的话，让他忘了这些吧。”
　　身材较为高挑的男子把叶瑜背在背上，点了点头。他身旁的那个稍矮的青年泪眼婆娑的连连点头。在苏陵的注视之下，叶瑜被背着远去。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会有小可爱出场哦！
大狗子的回忆会在后续狂犬病的治疗中浮现的，但是毕竟是一直病的不轻的老狗嘛，所以视角会有些混乱。
总之大家后面就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