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桌坐着闵玧其》释晓

32、Thirty-two

　　清早，六点整。

　　孙恩菲昨天又是睡的我家，闹铃一响，这人就把迷迷糊糊的我拉起来推进浴室，喊着要我快点快点。我边打着哈欠边刷牙，洗脸的时候，温热的水在脸上过了两回，睡意再度升起，我整个人差点没趴在洗手台上睡着。

　　开幕式在早上八点，按理说时间是够的。可我们是舞蹈节目，必须化妆上台，这么一看十多个女生需要化妆，时间还是吃紧，越早去越好。

　　初秋的天，早晨的风很凉爽，鸟叫声远远传来，清透的露珠挂在草尖将落不落，映出安静的街道。繁华的城市还未到清醒的时刻，我晕乎乎地走在路上，觉得我其实依然躺在软绵绵的被子里，一切像极了一场梦。

　　“让你昨晚玩手机，”孙恩菲嫌弃地说，“困了吧？想睡了吧？难受了吧？”

　　“那部电视剧真的挺好看的……”我实在打不起精神，说话都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人设都很好，男主角穿西装不错，我不喜欢那个广告植入……”

　　孙恩菲沉默了一下：“你傻了？”

　　“不，没有，”我坚决否认：“就是睡眠不足脑子坏了。”

　　“……看来是真傻了。”

　　“我是想说，我睡眠不足，脑子没转过来。”我发现自己的口误，连忙改口。

　　孙恩菲怀疑地看着我：“你这样真能上台表演？不会一开始跳舞就犯困直接倒？”

　　我揉着太阳穴，语气坚定：“放心，我争取表演完再倒。”

　　——

　　我的保证并没让孙恩菲放心，反而让她变得忧虑了。进入化妆室前，她还一直试图让我进盥洗室用冷水好好洗把脸，清醒下来。我自我感觉我没什么问题，对着她背了一遍九九乘法表证明自己神智清明，然后把不知为何更加忧心忡忡的孙恩菲拖进了房间。

　　起早的女孩子并不少，大家都在互相帮忙化妆，我作为一个擦口红都能擦过界的手残，这时候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打定主意不给人添乱。

　　坐在座位上，我的脑袋一点一点往下垂，就快睡着的时候，化完妆回来的孙恩菲一巴掌把我拍醒：“脑袋抬高点，给你上底妆了。”

　　“我闭着眼，不睡，我发誓我不睡，”我闭着眼睛说，“等到化眼妆再让我睁眼行不行？”

　　孙恩菲气得笑了：“你是不是还想躺在这要我给你化？”

　　“如果你不介意，我没意见……”

　　周围传来女孩子轻轻的笑声，这番对话看来也进了她们的耳朵里。平常遇到这情况我都有些窘迫，但是这会实在困得不行，过去几天练舞的时候和其他人多少也熟悉了点，我厚着脸皮跟孙恩菲撒娇，孙恩菲没撑住，只能威胁我“真要睡过去别怪我不顾血缘关系把你从梦里揍醒”。

　　事实证明闭上眼睛对休息毫无用处，刷子细小的毛在脸上滚来滚去的触感还会被无限放大，扰乱心神。即将上台表演时，我奇迹般成为所有人里最不紧张的那一个——因为我一心只想着快点表演完快点睡觉，别的完全没精力在乎了。

　　“喂喂，接力赛就在第一轮，”好不容易熬到开幕式结束，校长发表完冗长的讲话，宣布运动会正式开始，在后台昏昏欲睡的我一个激灵，正想去找地方猫着眯会，孙恩菲却不肯放我走，“去加个油。”

　　“我说，既然女生组的都在下午比赛，”经过的舞蹈队长听到孙恩菲的话，兴致勃勃地提议，“我们先别卸妆了，去当啦啦队吧？”

　　“好啊好啊。”

　　“反正没什么事做。”

　　“穿的都是啦啦队服，去客串个啦啦队也没问题嘛。”

　　——我有问题，而且，问题还蛮大的。

　　“你呢？要不要去睡觉？”舞蹈队长来和我搭话，语气很真挚很关怀，我环视四周，发现其他女生看我基本都是这种关切的眼神，虽然因为睡眠不足这种理由被人关心有点丢脸，还是心下一暖。

　　“我……”就去睡觉好了。

　　孙恩菲在我背后恶狠狠地掐了一把。

　　“……先去给接力赛的加个油，再睡觉好了。”

　　我想哭，特别想哭。

　　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因为这种理由，感觉到暗恋的辛苦。

　　广播里温和好听的男声说着，男子四百米接力赛即将开始，请各班参赛选手做好准备。女孩子们嘻嘻哈哈地笑着走出大礼堂，靓丽的红色形成格外吸睛的风景线，我挂在孙恩菲身上，不情愿地一步步挪去操场。

　　早点给闵玧其加完油，早点走。

　　这是我不甚清明的脑子里，能想到的唯一一件事。

　　—【视角切换】

　　“稿子就念到这么多吧，我走了啊。”郑号锡说。

　　广播站的小伙伴无语地看着他。

　　“所以你……不想参加开幕式来我这躲着，说要帮我念播音稿当补偿，”小伙伴抖了抖手里的打印纸，“然后念了条接力赛开始的消息就准备走？”

　　“在这不好玩嘛，”郑号锡笑嘻嘻地拍着小伙伴的肩，眼睛往窗外不停地瞄：“我会给你带水来的，真的。”

　　小伙伴也看了看窗外，然后一脸鄙视地看着郑号锡。

　　“我懂了，你就是错过开幕式的舞蹈，想去见识见识对吧？”

　　郑号锡嘿嘿地笑：“你没看我们学校论坛里，都在说这个舞好看，人也好看……我就想……”

　　小伙伴毫不留情地把郑号锡踢出广播室：“滚吧你。”

　　郑号锡也不恼，对着关上的门喊了两句“我真会带水过来”，跑了。

　　和郑号锡一样不喜欢开幕式的人不在少数，但是为了某个等待已久的场面，忍受挤压的人群，喧闹的声音，枯燥无味的唠叨，好像也不是不行。

　　闵玧其散漫地系着鞋带，接力棒被他丢在一边，和旁边一个个已经压低身子做好准备姿势的男生相比，他更像是来这散步的路人。

　　视线里突然涌出一抹鲜艳的红。

　　“加油！”

　　“第一第一！加油！”

　　闵玧其愣了愣。

　　来到跑道边的女孩子们清脆地叫着，伸着白皙纤细的手臂，又喊又跳，鲜红的演出服像一朵朵盛开的花，还有女生即兴来个小段舞蹈的，光是在气势方面就压下其他班一大截。另外三个班的男选手一下有点心神不定，拿着接力棒的手都没那么坚定有力。

　　“闵玧其加油！”

　　不大不小的声音，在女孩们的喊声中不算突出，但如果你一直盯着一个人在看，你一定会知道，这句话就是出自她口中。

　　她是笑着喊出这声加油的。

　　女生们惊讶地发现闵玧其的身体晃了晃，不知道是不是啦啦队的应援起了反作用。可下一秒他就一把抓住接力棒，稳稳地做好起跑姿势，气势陡然一变，如同即将出击捕食猎物的狼。

　　离闵玧其最近的男生咽咽口水，偷偷侧过了身。

　　裁判举起发令枪，对准天空。

　　几乎是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闵玧其的身影如离开弓弦的箭，击往前方。

　　女生们好一会没反应过来，直到闵玧其给下一人交出接力棒，而另外三人还落下小半距离时，她们才记起要欢呼，纷纷尖叫，兴奋得脸上发红。

　　“没想到没想到，闵玧其运动细胞还不赖嘛。”孙恩菲在尖叫声中感慨。

　　“我也没想到，”另一人高兴地说，眼睛闪闪发亮，语气满是憧憬：“现在，我能去睡觉了吧？”

　　——

　　郑号锡盘腿坐在草坪上，全神贯注地在手机上打字。

　　在一个名为“感情研究方方面面”的笔记本里，他写道：“高颜值的异性的鼓励，会让人有更良好的发挥，如果鼓励来自多名异性，则效果进一步加强。”

　　顿一顿，郑号锡苦恼地抓抓头发，还是打出了下面的字。

　　“例子：闵玧其一向不爱动，听说进学生会，都是因为他走错教室去了学生会面试办公室，懒得再去另一栋教学楼，于是做了个自我介绍，误打误撞被选中。我在第一次见面时，开玩笑说他可能是石头投胎转世，还被他用凶狠的眼神瞪视，足见他的懒惰与不善解人意。可是在他们班女生穿着啦啦队服为他加油之后，他在接力赛跑出前所未有的好成绩，充分证明了异性的激励作用。”

　　十分高兴自己又多出这么一条新研究成果，郑号锡心满意足地把这篇笔记看了三遍，选择保存。

　　退出软件前，郑号锡回想到闵玧其冷冰冰的眼神和脸，忽的觉得背后有点凉，他连忙点进笔记，将“闵玧其”这个名字改成“闵某某”，然后长舒一口气，关上了手机。

　　“诶，说到闵玧其……”郑号锡突然自言自语：“也不知道那女生的妹妹怎么样了？”

　　“男子跳远比赛即将开始，请各班参赛选手做好准备。”

　　“男子标枪比赛即将开始，请各班参赛选手做好准备。”

　　“男子五千米长跑比赛即将开始，请各班参赛选手做好准备。”

　　小伙伴的声音通过广播传至整个操场，郑号锡眯眯眼睛，拍去身上的草屑，站了起来。

　　“嗯……还是得去看看金泰亨跑啥样，才能确认我的研究正不正确……”郑号锡咕哝着，迅速遗忘了自己之前在想的事。

　　他对自己的新发现还是颇有信心的。

　　只要金泰亨不跑倒数第一，都说明啦啦队女孩对他起到了极大的鼓励作用。

　　长跑跑道上，人缘颇好的金泰亨受到不少女生的青睐，鼓舞声比之前都大了那么点，可金泰亨的脸色还是惨白惨白，惊惶无助，如同即将面临一场酷刑。

　　混在围观群众里的郑号锡皱了皱眉。

　　“你小子……加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