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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风雨过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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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脚后内刃起跳,右足刀齿点冰,逆时针旋转两周后,右脚后外刃落地——漂亮的后内点冰两周跳。
幼霖脸上带着笑向冰场防护墙冲过去:“父亲,父亲,我学会了。”
“好孩子,好孩子。”宋教练满脸微笑,把幼霖抱起来转了一大圈,暖暖的阳光洒在幸福的父子身上,快乐的笑声也在向四周扩散。只不过随后周围的景色慢慢由冰场变成了森林,而且天色越来越黑。
“父亲。”幼霖笑眯眯抱住父亲的脖子,对周围的奇怪变化并未觉察。
“父亲……”
幼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对面的楚颐也抬头,看到了他苍白的脸色,连忙走过来。
“幼霖,又梦到父亲了吗?”楚颐轻轻将幼霖拢到怀里,温柔地揉着他的太阳穴。
幼霖扯了扯嘴角,拨开楚颐的手站起身来:“陈律师还没到吗?”他想转移话题。
楚颐微微皱了皱眉头,抬头看时间:“还有五分钟三点,他应该已经在门外了,现在就叫他进来吧。”
巴特勒就像和楚颐心有灵犀一般,十几秒之后轻轻敲了敲门,带着著名的Poison律师陈子奇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
幼霖也转过头去打招呼,尽管他不大想看到门口的人。
陈子奇是楚颐的私人律师,据说曾经帮他解决过不少私人问题。之前幼霖的大伯父和几个记者曾经大肆指责宋幼霖并不是宋永辉的亲生儿子,却霸占了别人的个人财产,一度闹得舆论哗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都是陈律师出手处理的。
宋教练之前是幼霖的经纪人,如今他去世,幼霖的合约甚至财产都需要人来打理,楚颐推荐了陈子奇来帮忙。幼霖也没客气,请陈子奇准备了全权代理的合约,准备将一干事务全部移交,今天就是约好了来签合同的,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居然在楚颐的办公室里睡着了。
幼霖刷刷签下自己的名字,并没有仔细去看具体的合同条款——陈子奇身为楚颐的得力助手,他根本不缺这点钱,只不过是来给自己帮忙而已。签好名字之后,他又坐在一旁发呆,楚颐则将陈律师拉到一边,不知道在叮嘱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幼霖觉得自己右边沙发一沉,然后一双有力的手臂将自己拉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我们晚上吃什么?”楚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很轻快,可事实上他对幼霖的状况还是有些担忧。这一阵子幼霖稍微有点空闲就会发呆,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没有聚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在看向哪里。之前和静天一起车祸时还有轻微的脑震荡,拖到现在才得到治疗,再加上他父亲去世,悲痛外加头痛、呕吐,五六天就瘦了一大圈。
幼霖回头看了楚颐一眼,发现了他眉眼间的担忧,伸出手来揉了揉他的眉心:“随便吃什么,我不要紧。别担心。”
“好,等我处理完这两份文件,我们就下楼吃饭去。”
看幼霖点头,楚颐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坐到对面的办公桌后面继续和文件战斗。
四大洲赛三连冠,父亲去世,这些新闻都能使宋幼霖的名字上国内的体育版头条。好不容易事情基本平息,人们唏嘘过后刚把注意力移开,又有人跳出来揭秘宋幼霖是个捡来的孩子并指责他侵吞养父财产。虽然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出闹剧,只有不懂法律的人才会认为养子没有财产继承权,但是八卦人人爱看,何况这种扑朔迷离得跟狗血剧有一拼的剧情,外加热爱撒泼、热爱骂街的亲戚群众演员,使故事一直都有后续,所以尽管事情已经过去近一个星期,对这件事的评论还是经常能见诸报端。
幼霖不想理会这些事情——他的脑子很空,却装不下什么东西,心中迷茫,却又隐隐感觉自己目前的这种状态是不对的。父亲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官医生也决定去欧洲进修,暂时离开这个令她伤心的城市。外面的事情,幼霖知道很纷乱,也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却又不很清楚这些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这种状态,就好像他已经将自己隔离起来一样。
直到刚才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和当天日期,他才惊觉此时已经进入三月,距离3月22号揭幕的巴黎世锦赛只有三个星期了。
想到世锦赛,他才突然想清楚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拿到世锦赛冠军,拿到奥运会冠军。
这是父亲最大的心愿,他必须要替父亲完成。只坐在这里悲伤是没有用的,也是父亲最不愿意看到的。
幼霖看着认真工作的楚颐,心中各种复杂的感情同时蔓延,就那么一直静静地看着他,直到见他放下了手中的笔才轻轻开口:“我决定明天回加拿大。”
这一阵子幼霖很少主动说话,每次都是楚颐哄一阵子他才说两句,不过楚颐还是没想到他主动提的第一个要求竟然是要离开。
“怎么了?接到鲁特森的电话了?”楚颐连忙走过来,温柔地将幼霖拉起来抱在怀里。
幼霖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想早点回去努力,拿到今年的世锦赛冠军。”
楚颐略微犹豫。幼霖如今的身体不算好,精神状态更是令人担忧,但若是不让他回去不让他继续滑冰,只能增加他的心理负担,可是让他回去滑冰,又对他的身体放心不下。
楚颐想了好半天才开口说:“再等我两天,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一下,然后陪你一起回去,好不好?”
幼霖静静凝视楚颐,黑黑的眼中看不出情绪,这让楚颐有些心慌,生怕幼霖又胡思乱想。又过了一会才听到他的声音:“好。”楚颐这才松了一口气。
之前巴特勒自作主张回绝了宋幼霖电话的事,楚颐得知之后心里不大舒服,但还是很明白这位老管家的想法,毕竟自己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也是全心为自己着想,只不过这次做的事情很不合自己的心意。不过几十年的相处,巴特勒就如同自己的家人一般,因此,尽管这件事使幼霖这阵子对他淡淡的,楚颐还是没有开口解释,只加倍温柔加倍小心,并决定单独带幼霖去加拿大,不需要管家再跟着。
两个人一起回到比迪亚威尔,幼霖小睡了一会,稍微调整了一下时差,就不顾楚颐阻拦去了俱乐部的训练场,让鲁特森和俱乐部其他知情人也都吓了一跳。不过看起来幼霖精神状态还好,虽然话不多,但却一门心思认真热身,慢慢的大家也就放心了。
荒废了一阵子,加上之前的情绪等问题,刚开始上冰,幼霖结结实实摔了好几下,半个小时之后找回了感觉,跳跃和滑行就顺畅多了。
鲁特森就在场地边上看着,正像之前媒体和国际滑联裁判的评论那样,他也发现自己这个学生现在整个表演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尤其是配合音乐练习的时候,这种气质表现得更加明显。比如他在随着音乐《假面舞会华尔兹》起舞的时候,脸上依然有微笑和憧憬,但是这种微笑的感觉却似乎和原来大不相同,更沉静,更内敛。
看着幼霖在冰上练了两个小时,鲁特森觉得差不多了,便喊了他下来。本来鲁特森还怕幼霖一个人住在大房子里伤情,想建议他搬回俱乐部,听说他那里有了客人陪他才作罢,劝慰了他几句,让他带着自己的录像先回去了。
楚颐将小房子的一间客房改造成了简单的会议室,能支持多方网络会议,还兼任他的临时书房,下午的时候处理好国内的一些事务从书房里走出来,就看到了一身运动服拎着两包东西刚刚进门的幼霖。
“晚上吃什么?你可好久没给我做菜了。”楚颐接过袋子往厨房的方向走,边走边跟幼霖说话。
幼霖轻声说了几个菜名,多的话还是不大愿意开口,楚颐却想方设法要逗他说话:“我记得有人上次还说要给我做红烧排骨,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楚颐站在厨房门口逗着他说话,幼霖自顾手上忙着,只做了一道沙拉,其余的菜都是之前在路过的餐馆订好的,很快就可以吃饭。饭后幼霖收拾了桌子洗好了餐具之后,马上抓紧时间钻进自己的小书房里研究录像,想看看今天的训练还有没有其他不足。
楚颐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些发堵,幼霖对他就这么不冷不热好多天,也说不上是摆脸色,但就是无论如何也哄不好,心里也拿不准幼霖是不是生气他家里出事的时候自己联系不上,他现在不说话,自己也不好开这个头,何况在巴特勒的想法中那样做也是为了自己好,但是现在两个人就这么不上不下,楚颐心里也很不舒服。
去餐厅磨了两杯咖啡,楚颐悄悄推开了小书房的门,看到幼霖正专心致志戴着耳机看录像,放下咖啡就想出去,只是临走前扫了一眼电脑的显示器,却让他停了下来。
“你和安东尼怎么也弄这种花样了?先来尝尝这咖啡怎么样。”楚颐站在幼霖椅子后面,用手指轻轻梳理他的头发,笑着问道。
幼霖摘下耳机,端起桌上的小杯子尝了一口。咖啡有提神作用,可是在他这却恰好相反,之前那一个多月,每天晚上睡前若是不喝一杯咖啡,他反而会失眠。楚颐一直陪在他身边,为了照顾他,也去跟巴特勒学了一点。
幼霖正喝着,两只有力的手臂悄悄缠上了他的腰,不过因为他手里还拿着热咖啡,不敢乱动,也就没立刻将楚颐的手拍掉。楚颐却就势凑了上来,轻啄幼霖的脸颊。
“笑一笑给我看看吧,今天我看到你对外面那个送报纸的笑了,怎么就是不对我笑?”
楚颐有些无赖,幼霖自己自然明白今天只不过跟那个人说了一句下午好而已,哪里又对他笑了,不过这些话解释不解释也没什么用,幼霖还是没开口。
楚颐用力将幼霖抱得更紧,故意将自己呼吸的热气吹在怀中这个小家伙的耳边,手上也开始不老实,把幼霖的睡衣三扯两扯就开了,露出小半个身子。
幼霖迅速将手中的咖啡放下,抬手按住楚颐就要起身,却不想被楚颐大力抓住,紧紧箍着动弹不得,他轻轻皱了皱眉。
“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怪我没在第一时间赶来陪你?”楚颐蹭着幼霖的耳朵,小声问。
见幼霖摇头,楚颐又问:“若不是因为这个,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我,不喜欢我抱你,不喜欢我吻你,甚至连跟我说话都不愿意,对别人笑就是不对我笑?”
楚颐并没有质问的意思,也没有很严厉的语气,只是温温柔柔,带了点委屈,两句话就让幼霖心软了。
“我不是怪你,只是父亲刚去世,他一定不愿意看到我跟你在一起,想到这个,我就没有办法……”幼霖想了一会才说话,只是说到一半就被楚颐打断。
“不管你父亲是不是同意我们在一起,他肯定不希望你每天皱着眉头不好好照顾自己,何况你现在身体不太好,每天还要训练,更要注意情绪才能快点康复。”
“别胡思乱想了好不好?你要好好活着才对得起你父亲,才能不让他担心。”楚颐认真地看着幼霖的眼睛,轻柔地吻着他的额头,一下,一下,然后又把他紧紧按在怀里,轻拍他的后背。
尽管幼霖没出声,但是他的身体微颤,加上楚颐能感觉到自己胸前的睡衣湿了一片,而且范围还在慢慢扩大,自然知道幼霖是在流泪。不过这还是楚颐见到他一个多月以来,幼霖第一次这么痛痛快快地流泪。之前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幼霖虽然伤心,虽然气愤,但是在外人面前从不示弱,一直压抑到今天。如今让他痛哭一场,对他大有好处。
果然,哭着哭着,幼霖直接窝在楚颐怀里睡着了。之前他的精神一直不放松,不喝咖啡睡不着,稍有一点动静就会醒,如今却好多了。楚颐抱着他轻轻回到床上,静静看着他的脸,小心吻他的睫毛、脸颊、唇瓣,思绪万千。
幼霖觉得自己好像好久都没有这么舒舒服服地睡一觉了,醒来的时候身体每个毛孔都是放松的,也没再做梦。他能感觉到身边有人,熟悉的气息——楚颐还是抓住机会跑到自己床上来了,这让幼霖暗暗觉得好笑,同时又很甜蜜。
他并没有因为之前的事怪罪楚颐,这种事没什么好责怪的,楚颐没有义务一定要在那个时候出现,何况没接到自己电话本就和他无关,不需要他解释就能猜到。幼霖只是难过自己和父亲天人永隔,所以才不大爱说话,这反而让楚颐觉得自己使小性子,每天都陪在自己身边赔小心。
“想什么呢?”楚颐大力将发呆的幼霖揽进自己怀里,感受他细腻的肌肤,吻着他的眉眼,一会身上就开始发热。昨晚送了幼霖回房间,他又出去忙到凌晨三点多才睡,现在正困着。
幼霖心里轻松不少,也很感激楚颐这段时间一直陪在他身边,起身轻轻吻了一下楚颐的唇角,然后跳下床就想逃开,楚颐一下子被“偷袭”得清醒了不少,哪能让他跑了,赶紧拖他回来钻毯子里,打算从头到脚好好惩罚惩罚幼霖。
没有海誓山盟,没有甜言蜜语,楚颐只有极致的温柔,潮水一般将幼霖包围住,一点点驱散他的伤痛,他的不安。感受着这种爱意和珍惜,幼霖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和身体一样,都被楚颐彻底融化了。
日上三竿,幼霖才再次醒来,抬头发现楚颐也一直睡着。自打记事开始,除了有两次生病,幼霖就从来没有睡过懒觉,今天却因为这种事,连训练都迟到了,幼霖想到这,脸“腾”地红了,轻手轻脚下床翻出干净衣服,去另一间卧室洗澡,又胡乱吃了点东西,赶紧叫出租车赶去俱乐部。
宋幼霖之前训练从不迟到,鲁特森看看时间也有些着急,差点要杀到他家里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正要去打电话的时候,幼霖还是出现在了训练场,而且看起来精神比昨天好了很多,和之前在中国更是不一样,尽管不知道原因,老教练的心里也安定了不少。
世锦赛,马上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