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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静夜多瑙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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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霖回到家,刚一进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楚颐已经早早按照热量营养配比准备好了晚餐,这当然不是他做的,外面有好几家餐厅提供经过认证的运动员标准餐。尽管不是楚颐亲自下厨,回到家里面对的不是空荡荡的房子,这依旧让幼霖觉得心里暖暖的。不过,每天餐桌上来来回回只有那么固定几道菜,吃一天两天还好,吃得久了,幼霖还真怕楚颐会不习惯。
吃过晚饭,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幼霖打算继续去书房研究录像。楚颐见幼霖去书房,突然想起了昨天扫过电脑屏幕时看到的录像,连忙跑过去将幼霖扯进怀里,捻起他的下巴问:“我昨天忘了问,你和安东尼怎么还练起了双人滑?”
幼霖不大喜欢这种恶少调戏卖花女的姿势,挣了几下却没挣开,只好老老实实靠着楚颐小声说:“是之前世锦赛组委会邀请我们两个在今年世锦赛表演的,有一阵子没练了,昨晚重新翻出来看看之前的录像。这又没有什么要紧的,就没跟你说。”
楚颐箍在幼霖腰上的手臂更加用力,另一只手固定住他的头,对准双唇狠狠吻下去,纠缠了好一阵子,直到幼霖双眼迷离、身体发软才停下来。
“你还没和我跳过舞,竟然就去和别人滑双人滑了。”楚颐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甘。
幼霖靠在他怀里刚平息了呼吸就听到这种傻话,禁不住眯起眼睛笑了出来,这副样子被楚颐看到,自然又被惩罚了一通。
好一会两个人才冷静下来,时间还不到八点,天却已经漆黑。楚颐和幼霖耳语了几句,又牵着他去放唱片的地方挑挑拣拣,好半天才挑出了一张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CD,幼霖也识趣地找来CD机和外接音箱,简单收拾一下客厅的桌椅,等楚颐过来。
外面天黑了,屋子里的灯光也不是很亮,不过幼霖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眼中满是温柔的楚颐,周围仅有的光线似乎都集中到了他身上,他就那样一步一步走过来,伸出手,牵着自己,热热的大手硬而有力。
怕惊扰到邻居,因此音乐的声音不大,在这静谧的晚上却更添了几分情调。赫伯特•卡拉扬指挥的《蓝色多瑙河》,翻新的老唱片,两个人就这样身体紧靠一起跳起了华尔兹。音乐越来越欢快,他们的步伐却越来越慢,跳着跳着,一直到音乐结束相拥相吻,四肢纠缠。
在这个晚上,从楚颐走过来开始,幼霖真切地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爱意。不需要患得患失,不需要猜来猜去,那双眼睛说出了他的全部感情。和之前单纯的温柔不同,也不是出自怜惜,他的每一个动作,幼霖都觉得自己是被珍视、被小心翼翼爱护,被全心全意爱着;每一个眼神,似乎都在传达他的心声:炽热和柔情。
一直以来,楚颐的一切似乎都是隐藏的,他善解人意,他温柔体贴,却似乎从来不表露他的心。直到这个时候,幼霖才确定了楚颐对自己的感情,才确定在这场相遇里,自己并不是唯一单方面付出的那个人。
夜深了,幼霖感觉有些疲劳,楚颐却依旧压着自己不依不饶。回忆起之前芬兰那时候他也是突然这样,幼霖发现似乎只有在吃醋的时候,楚颐才会表达出比平时更激烈的感情,这真是……很有意思。
每天都能发现楚颐新的特质,每天都能这样彼此相爱,一直到天荒地老,这是多美好的事情啊。父亲,即使你离开了,幼霖也并不孤单呢。想着想着,他沉沉睡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是黑黑的,楚颐正在用毛巾轻轻擦幼霖的身体,似乎是刚刚洗完澡。
“几点了?”幼霖揉了揉眼睛。
“快十二点了,你继续睡吧。”楚颐小声回答,手上的动作依旧轻柔。
幼霖想起自己今天的录像还没看,赶紧要起身,却被楚颐拦了下来:“你生物钟刚刚恢复正常,别熬夜了,否则明天又要迟到了。”
幼霖小脸红了一下,想起了早上自己训练破天荒迟到的事,点了点头,不过已经彻底醒了,却又一时半会睡不着。
楚颐见状连忙拿一杯清水和幼霖的药过来,一边看着他吃一边笑着说:“还好今天晚上你醒了,否则我又要把药片磨碎了口对口喂你。”
幼霖之前在白天也想起了自己昨夜似乎忘了吃药这件事,却不想楚颐早已经用这种方法解决了问题,一时又好笑又害羞,拽起旁边的枕头用力丢过去,两个人打闹了一会——大部分都是幼霖在打楚颐在躲,楚颐却似乎想起了一件事,突然停了下来。
“幼霖,之前事情太多,我一直忘了问你,那天你和静天在医院的时候有没有看到给静天献血的人?”楚颐丢开枕头坐到幼霖身边,将他揽到怀里。
幼霖一愣,不明白楚颐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楚颐见幼霖没说话,接着苦笑了一下:“我也是糊涂,你当时也昏迷了,哪能看到什么人。”
幼霖心里暗暗好笑,易静天已经开始活蹦乱跳,估计他们现在是要找救命恩人了,当天那种情形的确很危险,不过幼霖后来听许护士长说过,区内四所医院一共收集了六包O型RH阴型血,足够让易静天转危为安。不过看楚颐眉头紧锁,他还是多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找这些人?报恩?”
楚颐没有说得很清楚,只说六份血液里有两份是没有捐献人姓名的,外加当天情况很混乱,拖到现在已经无从找起。
幼霖忍住笑意,心知楚颐还不知道自己就是那剩下的二分之一,不过能多看几眼楚大少难得的为难表情,他还是很坏心地继续说:“找不到就算了吧,人家做好事不留名,你还替别人鸣不平啊。”说到这,嘴角已经止不住笑意。
楚颐听了幼霖的话,眉头非但没有松开,反而皱得更紧了:“不是这么回事,那天医院在检测血液安全的时候发现其中有一份血液的淋巴细胞和静天的完全不排斥,当时因为情况紧急就没有进一步检测,那份血也不能用,后来静天安全了,医院说起这件事,经过DNA比对才发现那个捐献者和静天有极高的几率是堂表亲,换句话说,那个捐赠者很有可能是静雨——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失踪多年的夏夏。”
“之前那一阵子我和大哥一直在M市找,不过一直没结果,现在静天也回去了,而且他还打算回欧洲一趟偷偷拿几根外婆的头发,再做一次DNA检测。若那个人真是夏夏,这还是我们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离他这么近。”楚颐边说边思考,完全没注意到旁边幼霖的表情。
幼霖只觉得自己心脏跳得很快,不正常的快,仿佛自己都能听到那种“咚咚咚”的声音。他不知道当天具体的情况是怎么样的,不知道护士长拿了他的血袋之后有没有写上他的名字——之前他是觉得没有的,否则楚颐不会不问他这件事,可是现在他非常想确定当天的情况究竟如何,自己到底是不是那二分之一,自己到底是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楚颐又想了一会如何才能将那个人从茫茫人海当中找出来,才惊觉夜已经深了,转头看幼霖也是熬得眼睛发直小脸发白,赶紧将他安顿好,强迫他闭上眼睛好好休息,自己还要出去处理一些文件,这几天文件越来越多,又不能得到最新最及时的信息,处理起来让他颇有些招架不住。
幼霖在楚颐出门之后就睁大了眼睛胡思乱想,不知过了多久才睡着,而且即使睡着了也一直在乱做梦,一会是车祸,一会是医院,一会又是父亲的葬礼上,胖护士长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自己□□。第二天早上醒来虽然没有迟到,但是精神状态反而更不好。
为了这件事,幼霖纠结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决定暂时不跟楚颐坦白,国内的护士长那边,她之前就说过会一直为自己保密,不经自己允许不会告诉任何人——尽管这种保证的初衷只是想瞒住父亲和同一家医院的官医生而已,完全没想到会有今天这种情况。
他的训练情况步入正轨渐入佳境,楚颐那边工作却似乎出了一些问题,而且问题越来越严重,连续好几天视频会议都开到了清晨,最后还是幼霖心疼得忍不住,主动让楚颐赶快回国,或者去欧洲,去他经常办公的地方,解决了问题之后再回来。楚颐见幼霖身体越来越好,加上事情紧急,也就放心离开了。
转眼就到了世锦赛,俱乐部方面还是由鲁特森带队前往法国,幼霖挣扎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决定带上那样东西一起去巴黎。
刚进酒店放下行李,安东尼就毫不客气地闯进了幼霖的房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好担心你,真怕你不来了。”说完这些才发现旁边还站着鲁特森教练,连忙打招呼。
鲁特森笑了笑,将房间留给了幼霖和安东尼两个人,虽然并不是好久不见,但是安东尼这个同龄人显然更能安慰宋幼霖——鲁特森以为最近幼霖又有些精力分散还只是由于伤心父亲去世的缘故。
“不是说过会来的吗?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幼霖发现安东尼的态度大大方方,丝毫没有因为之前表白之类的事情为难的样子,自己也就坦然了起来。
安东尼笑了笑,说:“我在网上新闻里看到你那边很热闹,居然还有人跟你争夺遗产……”说到这他才觉得不妥,偷偷看了一眼幼霖的表情,没发现异常,赶紧换话题:“不光是我,伊万诺夫他们也很想来看你,只是不知道你现在情绪怎么样,虽然大家平时不经常在一起,但是遇到这种事都很想来鼓励你的,就派我先来看看。”
幼霖心里暖暖的,微笑着看安东尼:“明天练习的时候就见到他们了,说实话我在考虑要不要请客,把他们都吃成胖子来表达我的感谢。”
安东尼看到宋幼霖虽然瘦了点,但现在的精神状态真的是不错,不是强撑着来比赛,一直高高悬着的心也可以放下了。尽量避开和宋教练有关的话题,安东尼又和幼霖聊了一会,敲定了合练两次表演滑的时间才离开。
第二天在训练场,幼霖果然被怀特和伊万诺夫为首的运动员围在中间聊天,大家都确定宋幼霖还不错之后,才各自去训练。虽然和他们平时接触并不多,但是真到这种时候,幼霖才知道这种相互支撑的感情多么暖人,短短的几句问候和鼓励,让他的眼睛都湿润了。
从这时候开始,幼霖也不再多想,全心全意投入到准备比赛当中,拿出自己全部的能力比赛,才是对父亲、对楚颐、对这些好友最好的回报。
接下来的三天里,幼霖干净利落地完成了自己的比赛,同时刷新了自己短节目、自由滑和总成绩三项最好成绩,为中国拿到了史上第一个花样滑冰世锦赛男子单人滑的冠军,而安东尼可能是因为脚伤的缘故,并没有在这次世锦赛中动用四周跳,最高难度只做了三接三接二的连跳,排名第二,加拿大选手怀特以微弱的劣势列在第三。
和国内那位兴奋到语言混乱的电视解说员一样,鲁特森也在狂喜,自由滑比赛结束时抱住幼霖好久不放开,既为自己这个学生感到骄傲雀跃,又非常心疼。其他运动员包括安东尼,也挨个过来拥抱他并送上了他们衷心的祝福,让幼霖也忍不住流泪,感动、喜悦,又有不少心酸,也更坚定了他努力滑冰的信念。
“你终于等到了。”颁奖仪式之前安东尼在拥抱幼霖的瞬间在他耳边开心地说。
幼霖轻轻点头,握住了安东尼的手,郑重地看着他的眼睛:“下次我们重新再比,你也要加油。”
“好。”安东尼笑着答应,“不过明天上午我们还得练两次表演滑才行。”
大赛组委会之前就公布说安东尼和他的搭档会给法国观众带来一些新的表演,这也是本届世锦赛的卖点之一。不过事实上由于这次比赛在安东尼的老家巴黎举办,无论安东尼想要表演什么,滑冰、唱歌或者画画都好,保证都会爆满。
幼霖压轴出场,一身哥特风格白色高领花边礼服,略紧的不贴身剪裁,显得十分庄重。不过若是易静天那个花花公子在此,保证会认为这种装扮很有“禁欲”的美感。
音乐也非常严肃,是巴赫的十二平均律第五首赋格曲,宋幼霖略为僵硬的肢体动作和偶尔停下来时露出的迷惘、惆怅表情,与几十年前那些封闭学校里的学生极为相似。他们渴望向自己的神明奉献灵魂,却不知欢笑,没有自己的人生。
正在宋幼霖小步旋转时,严肃的古典音乐突然一停,转成了Everybody Dance Now这首广为流传的现代街舞风格的舞曲。身穿红色套头衫、黑色运动裤的安东尼速度极快地从灯光没有覆盖到的场地冲过来,一把拉住原地站定的宋幼霖,两个人一同绕场加速,一圈以后完成了非常同步、非常漂亮的后外点冰三周接后外点冰两周。
观众们这时候终于知道了世锦赛的新花样,他们喜欢安东尼,也喜欢宋幼霖,看这种两位选手同时滑、却又不同于传统的双人滑和冰舞,而且又有一些剧情在其中的表演方式,大家都觉得很新奇,也很好看,丝毫不吝啬地贡献出了震耳欲聋的掌声。
场内的音乐一直非常热闹,安东尼就在场地中央跳着欢快的冰上街舞,而宋幼霖表演的乖学生时而在一旁凝神仔细看,时而手上脚上也跟着比划两下,最后在音乐的感染下,终于忍不住跟着安东尼一起跳了起来。两人跳了一会,安东尼拉着宋幼霖再次绕场加速,同步跳跃过后又进行同步旋转,最后以一段非常现代的街舞步法和动作结束了整个表演。
尽管整个表演仅仅三分钟,运动员也没做出什么高难度的动作,但是这种新颖有趣的表演却让现场的观众颇为激动,掌声一直响了很久才停下来,甚至还有些观众带头喊起了“encore”,希望两位运动员能再出来演一段——这种气氛甚至让他们忘记了这里是冰场,而以为是某个演唱会。
“看来反响还不错。”安东尼在运动员热身区看着电视直播信号里观众的热烈反应,笑着对身边的幼霖说。
幼霖也看着电视屏幕点头:“嗯,希望国际滑联以后多这么干,然后提高运动员待遇,哪怕到时候我们享受不到也行。”
世锦赛结束,整个赛季就结束了,这一年当中发生了太多的事,幼霖决定回去以后好好休息一阵子,安东尼也要再养养他的脚——他甚至没有在世锦赛上使用四周跳,因此两个人可能在接下来几个月都见不到对方,分别的时候话也比平时多。
不能成为恋人,却能成为朋友,而且很自在,他们两个其实挺有趣的,幼霖偷偷想。又思考了好一会,他才掏出一样东西拜托安东尼帮忙。安东尼虽然略有些奇怪,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