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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躯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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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兄,你怎么了?”
“我在找有没有洞可以钻。”
厉木愣了一下,似乎才听明白,笑了。
费然生不好意思地站直了,突然想到什么,惊讶地道,“厉兄,你不是鬼?”方才的触觉,感觉到的是血肉躯体。
“只是还拥有身体罢了,勾魂的鬼卒经常要去往人间,有身体比较方便。”
“原来如此,厉兄,你做鬼卒做了几年了?”
“一年。”
“一年了啊……才一年?!”
“有什么问题吗?”厉木疑惑地看着他。费然生连忙摆摆手,“没问题,什么问题都没有。”才一年啊……说明资历一点都不老,一个才做了一年的鬼吏,能有多大能力?虽然这么想,费然生倒没有怀疑厉木之前做的保证,只是对对方更加好奇了而已。
“到了。”厉木突然说。
两人来到了一处偏僻角落,一间不起眼的茅屋坐落在这里。厉木走过去推开门,茅屋里突然出现噼里啪啦哗哗的声音,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大叫,“谁!不许进来。”
“是我。”厉木根本没有理会那人的警告。费然生好奇地跟在后面进去,就看见一个佝偻着背的人拼命往怀里塞东西。那架势,好像怕来的是强盗,急急忙忙把宝贝藏起来!
“爹。”厉木微微皱眉。
“啊,哦,是阿木啊……”老头扭过头来,突然看见费然生,面皮一紧,“你、你、你这个臭小子,怎么带外人来!”说着又拼命开始塞东西,只见他的肚子一涨一缩,东西就全都突然消失了。
费然生大感尴尬,只听咚咚几声,一颗碧绿珠子到了地上,咕噜噜的滚到他脚边。费然生还来不及弯腰,就见一个人敏捷地扑到了自己脚下,宝贝兮兮地将那颗珠子捧在手心里,“还好我动作快,没被人抢走,还好没摔坏……”
费然生无语了。摊着手后退一步,“那个……老伯,你不用那么紧张,我不会拿你的东西的。”
老头抬头不善地瞪了他一眼,“那是你笨,不识货!”
费然生不爽了,自己到底犯什么了,遇到的都什么鸟什么人啊(厉木除外),“喂喂,不就一颗弹珠,至于吗?”
“弹珠!!!”老头大吼,眼睛都瞪圆了,“你说这颗宝贝北帝伏碧丹是弹珠!!!”
“北帝伏碧丹?那是什么我不知道,你手里这个明明就是颗弹珠。”费然生撇了撇嘴,哼,就是气你。
“无知!愚蠢!你知道北帝伏碧丹有多珍贵吗?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心思才得到它吗!!”老头跳将起来,指着费然生的鼻子,“你、你你再乱说我就把你丢到油锅里去!”
“爹!”厉木声音低沉,却莫名令一老一小都打了个寒颤,决定暂时放过对方。老头将碧色珠子小心装进一个小盒子里接着塞进袖里,才正视自己的儿子,“阿木啊,你今天不去人间勾魂,来我这里干嘛?”
“有事。带他来见你。”厉木淡淡道。
“这小子?他有什么好见的……呃,他、他是???”老头忽然大惊失色,“儿啊,你好端端地管这种闲事做什么,嫌自己鬼命太长吗!快快把他交给秦广王,还可立功一件!”
费然生发誓自己第一次想掐死一位老人家……
“爹,我只是让你看一看。”厉木道。
“有什么好看的!多看一眼多点晦气!”老头暴躁! “不准给老子做傻事听见没有!”
“胡子翘起来了~”
“看他的眉毛!眉毛会抖哎!”
“好有趣!好有趣!”
“给老子闭嘴,不然就把你们丢到油锅里!”老头忿忿一记眼刀,风雅颂居然难得瑟缩了一下,用翅膀盖住自己的尖喙。
发飙的老顽童真是可怕。费然生默默地往后移了几步,一抬头,厉木竟然也在朝门口移动。
“爹,我去人间了。”厉木说了一句,便拉着费然生退出屋子,顺手关上了门。他对费然生抱歉地笑了笑,“我爹就是这个脾气,别见怪。”
费然生笑眯眯道,“我不会和一个老人家一般见识的。”厉木微微一笑,俊美的面容让费然生不由恍了神。
“走吧,带你去人间走走。”
“好!”费然生大喜。
人间……人间……
费然生一片茫然……
这个人间好奇怪,全都是复古的建筑,人都穿着复古的衣服,天空好蓝,空气好新鲜……不、不对,重点是,这明显不是二十一世纪啊啊啊啊!(亲耐的,你终于知道了吗?)
“费兄,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只是……太激动了。”费然生咧了咧嘴。
当费然生终于明白自己竟然死后来到了一个诡异的疑似异时空或者中国古代的世界后,心情可谓异常复杂和纠结。
我不是在白日做梦吧——但那块广告牌可是真的!
其实是这个世界疯了吧——广告牌没有疯!
广告牌!广告牌!我恨你!不,我极度憎恨你!费然生朝天竖中指!
失魂落魄的费然生很快就接受了这一事实,毕竟死了以后去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况且这里空气那么好,闻之令鬼都心旷神怡。于是他立刻打起精神,开始了旁观厉木勾魂的职业。他发现厉木此人绝对不是一个小小鬼卒能形容的!(小小鬼卒?这明明是名词吧!),有哪个只做了一年的鬼吏在轻轻松松勾魂的过程中能顺便将路过的妖啊,孽啊,魑魅魍魉啊一并灭了还不带喊累的,轻松的好像他就是如来佛座下斗战圣佛天生就是来降妖除魔,克尽妖魔鬼怪的!
短短时日,费然生对厉木的崇敬蹭蹭蹭往上升,暗道自己跟了一个有魄力有实力的老大!来日必然前途光亮!你问他什么时候认的老大?就在他第一次看见对方在大群蜘蛛精怪的包围中临危不俱,一路冲杀出一条血路又折返冲杀,来回将所有蜘蛛精斩成无数块,分不清任何肢体后,就深深拜倒在那样的霸气之下。什么叫勇猛,什么叫大将之风,这让生在二十一世纪仍然烦恼物质生活和精神享受的费然生震撼了。
费然生为自己考虑了一下,觉得目前最有前途的职业就是跟着厉木作鬼卒,据说所有的鬼卒都是由他那个父亲(吝啬暴躁的老头)所管辖的,那么他的黑户问题就不是问题了。最重要的是,有厉木在,自己绝对可以练就一身本事,威风凛凛!没错,就是这样!
“去那边报到吧。”厉木再次为勾来的鬼魂指了指路,转回身,看见费然生脸上挂着憧憬和痴迷的笑容,显然已经深思不知何处。于是笑了一下,“又发呆了吗?”
“回来了回来了。”费然生连忙说,并且对准焦距,一副清醒无比的样子。
“已经人间时间半年过去了,我做的事你都会了吧?”
“会了会了。”费然生点头如捣蒜。心中暗喜,这半年来,厉木似乎也有意无意在教他很多东西,领会到他心意的费然生怎不感动,木老大,乃真素好银!
“那好,那件事,也到时候了。”
“什么事?”费然生愣了一下。
厉木又笑了。这一笑,让费然生的记忆猛然穿越回当初他刚来鬼界的时候,顿时大悟,“厉……兄,你可以帮我解决身份的问题了吗?”木老大这个称呼他是从来不敢当面叫的。话说,其实这件事费然生已经没有放在心上了,当初木老大的爹那么大反应说明自己的黑户身份其实果然相当麻烦,一不小心就会出大祸,于情于理,他都不想让厉木再为他担什么风险。
厉木点点头,“不错。不过这个办法需要你完全配合。”
“我当然会配合!”费然生点头之余,不忘询问,“厉兄,这件事危不危险?”
“放心,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费然生蓦地耳根微微红了。喂,木老大,干嘛说这么暧昧的话,不知道他是个GAY啊!(人家还真的不知道……)
“那么,现在就开始吧。”
哈?现在?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不对,是根本还没告诉他到底该怎么做啊!费然生正想询问,猛然间眼前一黑往前栽倒——昏倒前他还在想,不会要昏倒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似乎才渐渐从深海里浮起来,有一种不断被粗鲁地推推搡搡的感觉,浑身都不舒服。
“醒了?醒了就起来,装死啊小子!”脸上被触感不怎么好的手掌拍了几下,神奇的是,费然生终于有种浮出水面的畅快感,猛的睁开了眼。
“老头你做什么!”他看到了什么,老头居然拿着一只蘸了墨的笔在对着自己的脸!
“对老人家要有礼貌。”老头慢悠悠地说。
费然生翻了个白眼,眉心忽然一凉,老头在他脑门上一点,随即笑眯眯地将笔扔进袖子里不见了。他立刻去摸额头,瞪眼,“老头,你干什么!”
老头哼了一声,“宝贝给你用了,别不识货。”
费然生摸了又摸,却感觉额头上什么都没有。突然停住,摊开双手仔细看了又看。
“我、我有身体了?!”
费然生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了!兴奋过度就是导致自己因为挥舞的动作太大而从床榻上栽了下去!咚的一声十分响亮。半晌,才晕头转向地爬起来。
“厉兄成功了对不对,他居然给我重新找回了身体,他实在太天才了。哈哈哈哈哈。”
老头只是哼了一声,转身鼓捣自己的宝贝去了。
费然生欢快地跺脚打转,猥琐地把自己从头上发旋到脚底心都摸了一遍,哈哈,真是做过了鬼才知道做人是多么好啊……
蓦地却突然不动了,愣愣地扭过头,“老头,厉兄呢?”
老头宝贝仔细地将手里的一个盒子擦地光亮,懒洋洋道,“投胎去了。”
费然生哈哈笑了,“老头你真会开玩笑,厉兄不是和你一样要做好百年的鬼吏才可以去投胎的嘛。”
老头状似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我儿子投胎去了,不过厉木还是鬼卒没错。”
“什么……意思?”
“阿木!阿木醒了!”
“哈哈,醒了醒了!”
“阿木真会睡懒觉~”
风雅颂突然飞进来,绕着费然生飞了几圈,对准他的头顶就准备降落。
“滚开!”
费然生猛然爆发怒气,手一挥将风雅颂打了出去。
“谁是你们的阿木!我不是!”
风雅颂在半空中滚了好几圈,勘勘停住,豆大的眼直直盯着他。一会儿,翅膀又拍了起来。
“阿生!阿生!和我们订契约吧~”
“和我们订契约吧~”
“我们是很乖很乖的哟~”
费然生愣愣地低头看着手,比自己原来的身体的手要大一些宽厚一些,看起来很有力,还有很多薄薄的茧,因为这双手原来的主人总是很勤奋练功。
“阿生……”
“阿生……”
“阿生……”
三个不同的声音都用脆生生的声音唤他。
费然生抓起身边的枕头就砸过去!
“给我滚!”
风雅颂躲开了飞枕,在屋子里盘旋了好几圈后,从窗口飞了出去。
“臭小子脾气还很大,我儿子答应帮你做的可都做了。”老头依旧懒洋洋道。
“他没告诉我是这样来帮我!”
“你一定没有追问。我的儿子我清楚,他从来不撒谎,只是会隐瞒。”
“是来不及……”
“你不会以为我儿为你作出了很大的牺牲吧?”老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真是个单纯的傻小子,我可以告诉你,我儿等这样的机会很久了,你反而是助了他一把。”
费然生慢慢安静下来。
“我没有想那么多,不管是帮我还是利用我都无所谓。”
他重新躺倒在床榻上,用手臂盖住眼,似乎已经拒绝交谈。
老头把张大的夸张的嘴合上,默默看着他,眼底一抹复杂神色掠过。
费然生很快睡着了。他做了很长的梦。梦见自己很小的时候,抱着妈妈的行李箱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妈妈扯了几次都没能将他扯开,还斥骂他扇了他一个巴掌,可是他却死都不肯放。最后妈妈看着他叹了口气,放弃了那只箱子,离开了家。他一直哭,好像就能把所有的一切都哭回来,把死去的爸爸哭回来,把离开的妈妈哭回来……接着又梦到江震,他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男朋友,他看见江震和别的男生拥抱、亲吻,多么想让江震为他的背叛付出代价,可是他却一直沉默,因为他怕江震会和他分手,他想,江震其实已经厌倦他了吧,所以那种行为才变本加厉,让他不堪忍受,可是他一直忍了下来,仿佛只要他不说,就不会分手……一直到最后那么有勇气地说出那种话来的那天,其实自己的怀里藏着一把水果刀……
他只是不喜欢被抛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