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窗》车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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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段南，找着孩子没有？”
　　“我正找着嫂子，你和小倾也要注意安全。”
　　“哎哟这给急着我啊，小鲸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你也千万要找着他啊。”
　　“嗯，好。”
　　电话挂断，白倾着急地问母亲：“妈，叔那边什么情况？”
　　“还没找到。你爸真的要气死我了，把孩子逼成这样，大过年的闹成这种样子，你爸比小孩还无奈，”伯母一边沿着街道找人一边抱怨，“他说小鲸不可以念书，说一个家只能供一个孩子上学，思想顽固，分明是把自己的气撒到孩子身上。”
　　白倾捕捉到一丝信息：“什么叫，我爸的气？”
　　伯母叹气，低头沉吟，良久开口：“你爸没给你说过，他也没给我说过，我是从小鲸妈妈那听说的，当年你爸和你叔还在念书的年龄的时候，家里穷，供不起两个人读书，于是你爷爷就逼你爸辍学，一家人供最小的，也就是你叔读书。”
　　白倾皱眉。
　　“难怪爸他会说，一个家不可能供两个人读书。可是，这关小鲸什么事啊？”
　　“你叔也争气，念书好，考了好大学，找了好工作，能赚大钱。而你爸因为只有小学文凭，上哪就只能打工，辛辛苦苦十年才能在这买房子。我想你爸是不服气，他觉得如果是让他读书，他也能像你叔那样，在大城市买房，开车开大奔。”
　　“所以他就把自己的这些不甘与气愤转在小鲸身上，一直针对小鲸，”
　　白倾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但是，那是爸他生错了年代，爷爷不要他读书。这种思想也伴随着他，再加上白鸿老在爸面前吹嘘自己，就觉得小鲸没有白鸿行，就觉得小鲸没资格读书。我的天。”
　　“你爸可怜，但也可恨。他见不得别人好，你瞧瞧他今天把孩子的作业丢了，手机摔了，说出去我都嫌丢人。”
　　“那按法律来说，白鸿也是叔的儿子，他怎么就这么喜欢这么看好白鸿呢？”
　　“白鸿他妈就是你爸给介绍的，说到这我就得骂了，白段南他这么好一个人，怎么偏偏眼睛瞎了，就这么看上陈末那个女人？她和她儿子没一个好东西！”
　　“妈......”白倾赶紧拉了拉母亲，“我们还在街上呢，骂小点声。”
　　“我真是越想越气，诶她陈末这会儿躺家里，一点不担心，不仅不担心，还幸灾乐祸呢。我真是，真是，回去就和她吵一架！”
　　我靠不是吧。
　　“妈，我们找小鲸要紧啊......”

　　白段南，也就是白鲸爸爸，朝着街道深处走，走进更深的夜色，走上一条小道。
　　江陵让他去有玫瑰的地方看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信他。
　　白段南觉得自己当父亲的很失职，倒不是白鲸谈恋爱这件事他现在才知道，而是他想不到自己的儿子心里藏了这么大委屈。常年在外出差工作，他以为每个月给足白鲸生活费就算补偿。
　　白鲸手机被摔，他赶紧把电话卡找出来，换到自己手机上。他没有先登录微信等聊天软件，而是先看了手机通讯录，幸好白鲸将通讯录备份了下来，不然他还找不到江陵这个人。
　　他很少和儿子聊天，更不会从儿子口中知道江陵这个人。他匆匆看了眼家长群，了解到江陵是个非常优秀的孩子，是个复读生，和白鲸是一个学期的同桌。
　　白鲸的通讯录里没几个人，却常和江陵联系，晚饭前都还在打电话。后来他又登录白鲸的微信，从他们之间的聊天就能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白段南也不是故意查看白鲸的聊天记录，只是直觉告诉他，江陵这个人对白鲸很重要，或许江陵才是白鲸依赖的人。
　　所以江陵让他去哪，他也无条件相信。
　　除了花店，小镇上能有玫瑰的地方只有一个叫周庄的小庄园。这座庄园已经很多年了，十几年前很火热，如今易了主，再加上来小镇的人不多，庄园很快没落，玫瑰无人打理，要么疯长，要么荒芜。
　　现在距离白鲸离家出走将近一个小时，过年的凌晨少不了热闹，只是越往周庄走，人声就越稀疏，灯光就越暗。
　　周庄就在眼前，白段南已无心观赏虽没落但唯美的庄园，跨进老旧的门槛，就被藤蔓缠住衣角。夜间寒冷，周庄更甚。
　　地上生杂草，雪铺上去显得地面坑坑洼洼。白段南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一边举着手机照亮，一边喊着白鲸的名字。
　　“小鲸？小鲸你在这吗？”
　　荒芜的庄园空荡荡无人回答，白段南开始心慌。若白鲸不在这，他又上哪里去找？
　　“小鲸！白鲸！”他提高了音量，开始寻找玫瑰园。
　　远处的天空响着烟火声，渺远，更衬周庄寂静。白段南扒拉着藤蔓与高过腰的杂草，幸亏冬季寒冷，又下过雪，不然草里蹦出个什么毒蛇毒虫就麻烦了。
　　庄园不大，属于玫瑰的地盘却占了半个庄园。白段南一个不留神，手背就被玫瑰的刺划破。
　　前边的草丛无风而动，白段南举着手机往那一照，看到枯萎的玫瑰躺着一个人。
　　奶白色羽绒服，灰白的篮球鞋鞋，以及显眼的蓝白相间的围巾，是白鲸无疑。
　　“小鲸！”白段南完全不顾凹凸不平的地面和周围带着危险的刺的枯萎玫瑰，急着跑去。白鲸侧躺在地，模样狼狈又可怜。白段南心疼，小心翼翼唤醒白鲸。
　　“小鲸，醒醒，我是爸爸。”
　　“小鲸？”
　　白段南发现，白鲸手里捏着一支枯萎玫瑰，手心流血，刺已扎破了他的手掌。
　　脸上也有划痕，衣服上也挂着刺。白段南说不出心里的感觉，只觉酸痛，却忍者不要有太大情绪。
　　“白鲸。”
　　“地上冷，快起来。”
　　恍恍惚惚间，白鲸听到爸爸的叫唤，又迷迷糊糊地靠在爸爸肩膀上。不知是不是被冷的，他只觉得自己身体无力，头脑晕乎，分不清东南西北，听不清远近声音。
　　只有手心握着的玫瑰，能让他感知疼痛。
　　当他得知自己误闯玫瑰园后，就已绷不住，随手拔下一枝枯杆，然后伏在地上哭泣。
　　再然后，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慢慢的没有知觉。
　　他努力睁眼看着爸爸，弱弱地喊了声疼，再一次昏睡过去。
　　四周寂静，雪地无声。只是有一滴泪砸到鞋雪地上，很快没了痕迹。
　　谁的泪，不知道。周庄的未解之谜。

　　江陵在地板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醒来，腰酸脖子痛就不算什么，最主要的是他发烧了。
　　“靠，白鲸没等到，自己先病了。”江陵捂着额头，脚步摇晃地找到老妈，老妈一边数落他一边开车带他去医院。奶奶心疼，也有些自责，大过年的让打孙子生病了。
　　手机没电，更没回复的消息。江陵有气无力半死不活地靠在车后座，发烧了头脑也不清醒，喃喃着要回家。老妈不允，他就哭，像小时候那样，哭着要回家。
　　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要回到城里，好像回城就能见到白鲸一样。
　　哭着哭着，他就睡着了。车里开了空调，但老妈还是给江陵盖上抱枕铺开的毯子，生怕这小子病情加重。
　　在镇上最大的医院给江陵输液后，老妈想了想，还是把江陵送回了家。
　　生病的江陵最能睡，躺回熟悉的床上，大橘过来蹭他的头。他抱着暖烘烘的大橘，一睡就是一个中午。
　　醒来时，他觉得这脑袋都不是他的了。抱着大橘坐在床上发呆，想起手机还没有充电，给手机充电后继续发呆。
　　“白鲸......”江陵喃喃。
　　大橘好像听懂了，嗷呜一声，爬上江陵肩头，拱着他的耳朵。
　　“大橘你好重——你说白叔叔找到白鲸了吗？”
　　大橘象征性地摇摇尾巴。
　　“白鲸真的会在有玫瑰的地方吗？”
　　大橘没有动。
　　江陵吸吸鼻子，鼻子还堵着，难受。床头保温杯里有热水，估计是老妈准备的，他喝了两口，烫嘴。
　　手机有消息提示音，但不是属于白鲸的特别提示音，江陵看都懒得看手掌无力地托着手机，解锁，锁屏，解锁，锁屏......开机，关机，开机，关机......
　　门被敲响，是老妈。“小陵，醒了吗？”
　　“嗯，醒了。”刚才细声喃喃倒没发现，提高音量才发现自己鼻音这么重。
　　老妈推门进来，端来姜汤，看着江陵喝下。江陵打小就不喜欢这种东西，在老妈的监督下捏着鼻子皱着眉要死不活地喝下去，舌头和喉咙又刺又辣，精致的五官开始扭曲，不安分的手在大橘背上抓了一把，吓得大橘从床上蹦到地板。
　　“我看看，嗯，退烧了。睡一天了，饿不饿？”
　　“不饿。”生病就没食欲，江陵就是这种情况。他只想发呆，然后睡觉。
　　“大过年的就发烧，你奶奶心疼死了。记得给你奶打个视频，她老挂念。”
　　江陵：“好。”
　　有些心酸，老人家好不容易和自己聚一起，自己还不争气的生病，内疚。
　　“下来吃些粥，我煲了皮蛋瘦肉粥，多少吃点。”
　　“嗯。”
　　老妈让江陵走在前头。自己在后头说道：“大过年的就你能出事了吧，十九岁的人了晚上睡觉不盖被，一生病全家操心。你看看有谁的年过得能有你这么糟心？”
　　江陵瞬间低下头，嘴唇轻抿。
　　还真有。
　　“他正生病呢，你少数落他两句。”老爸端着砂锅从厨房出来，然后给江陵拉开了椅子。
　　粥很香，肉很嫩。江陵喝了两口，味觉逐渐觉醒，即使他现在没什么胃口。粥喝了两碗，老妈也不再数落他，让他自己回房间休息。
　　家里很安静，老爸也不再看新闻。电视安安静静没有动，江陵靠在门上缓了缓，然后窝在小沙发里戴上了耳机。
　　现在又没有睡意了。
　　以往的同学叫他组队打游戏，他随便敷衍几句绝句，然后刷起了小视频。
　　他刷到了《小王子》。
　　“当一个人情绪低落的时候，他会格外喜欢看日落。”
　　江陵抬头看窗外，正是日落时。他才知道，原来今天破天荒出了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