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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胆怯的距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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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是,”小之说,“叔叔不是胆小鬼,因为所有的大人都是胆小鬼,不止你一个。”语毕,在他脖子上亲了一口,缩回座位偷笑。
这话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但,不知是因为她的话还是黏人的可爱举止,笼罩在心头沉甸甸的东西没有减轻。
车行一段进入市区,小之忽然舒了口气:“终于要到家了。”
他更感压力。提议天不早了,在外面吃完再回去。
“我要烛光晚餐!”
“小之!”方启皱起眉,什么烛光晚餐,“儿童套餐还差不多。”
“我已经长大了!”
见叔叔握着方向盘看都不看她,“呐呐,看嘛!我都有胸了!”
“我在开车!”
低吼,可只是30%左右的恼怒,宁可之吐吐舌静下,表情很愉快,因为叔叔还有大约7%的羞红没有逃过她的视线。
“叔叔,我的理科也不错的。”她是在说她不仅能看懂他还能用百分比形容出来,方启自然不明白,以为那是小孩子想到哪就是哪的跳跃思维,现在跳到另一个相对安全的点上了。
“铁板牛排和儿童套餐你选一个。”
“人家想吃更正式的西餐!”
如果答应了,她接着就会要烛光。不是钱的问题,蜡烛本身也构不成威胁,但那种环境和气氛总觉得不是小孩子应该体验的。
方启断然否决。
“小气鬼!老师常说要学以致用,教我那么多餐桌礼仪,就让我试一次嘛~不会给你丢人的!”
骂、耍赖、恳求,交替使用,均不见效。车最后在一处Shopping Mall地下停车场停下。
“乖孩子才有礼物。”男人不紧不慢拉开车门。
“什么礼物?”显然小之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是很意想不到的东西吗?”
颔首微笑。然而下一瞬,他在不知掩饰的惊喜中见到一丝不该有的羞涩期待,立刻明白她想要的绝不是一条项链和精致挂坠,她想要的是……
宁可之最后还是选了儿童套餐,餐馆是一家茶餐厅。她悄悄指隔壁桌情侣,说“那个女的也吃儿童套餐”。方启不以为然,不用猜也知道,邻桌的女人是为了节食才点量少的儿童套餐,可小之却为这个发现颇为得意,颇为笨拙地暗示,“大人”也吃儿童餐,她也是“大人”了。
拐弯抹角老半天,方启装听不懂,抿嘴不搭腔,但心的“明白”却不是他想忽视就能忽视的了的。小之确实长大了,乘坐直达电梯时他偷偷量过,她已经有一点超过自己的第二颗扣子,而她叫嚷着说的胸,也……
“叔叔,吃完陪我去买内衣。”
“噗~”
她是开玩笑吧、开玩笑!男人现在只能用餐巾尽量优雅压着唇角掩饰慌乱。而女孩笑眯眯的,声音不高字字清晰:“你买的太小了,我要试穿才行。”
“不可能,你的尺码--”
“又没量过,你怎么知道我的尺码?”
好像上她的当了!
方启眯起眼。对面,原本可爱单纯的小之,此刻十指交叉用手背托下巴,饶有兴趣地观察他的脸色在迅速变化。
“不许捉弄叔叔。”
端出长辈的架子也无济于事,她全然不理会,拊掌:“我吃完了,咱们走吧。”一脸满足。
说起来只是陪她买件小衣服有啥可紧张的,但真的很怕被拉去挑内衣。从简餐厅到停车场这段路,人们可以看见一个豆蔻女孩紧紧抿唇忍笑,背着手跟在某衣着考究相貌俊朗、但是脸色古怪的男人身边。
还好她没非要去买内衣,只在一个文具柜转了一圈。
“过去你是一个人跑去买内衣的吗?”来到停车场宁可之挽住方启的胳膊,“我觉得啊,要是让我自己去会很怕呢。叔叔你不怕么?”
借开车门的动作甩开她,不答。彻彻底底地被耍了,生气但又不知拿她怎样,很没辙。
“那就是拜托同事?不行,我的尺寸会被别人知道的!”
“小之~”
“是女同事?然后你们约会了?”
“不是。”
“那是什么?”
“给、我、上、车。”
非来点狠的才行。抓着她塞进车,实则已经被折腾地没脾气了。在追问中,他们回到家。
为打发她,他说:“不乖就没有礼物。”她却抱住他甜腻地笑:“叔叔最好了。”那表情似乎是提醒:她想要的不是他打算给的。
小小的公寓、狭窄的空间突然让男人害怕。
“乖,回房去。礼物一会儿就到。”继续蒙混,然后逃回自己卧室,不敢再出去。
想给她的礼物静静躺在床头灯下,轻淡的粉紫色丝绒盒子,里面是一串石榴石手链,精挑细选的美石打磨成石榴子状,和同样细加工的铂金链子扭缠在一起,犹似莹白色藤蔓上熟透的多汁果实。
这根链子的寓意:“夏末待摘的果实”应该是送给恋人的礼物,不适合送给小之。可是第一眼看见,差不多眼前就浮现出它绕在细白的手腕上剔透、娇美的姿态。当时还冒出:“很适合即将绽放的花苞般的小之”的念头!
什么即将绽放!
小之突然推开他的门站着门口,吓他手一松,链子落在枕边褶皱里。
“叔叔,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我快睡着了。”
声音充满幽怨,方启后悔没有锁门,更想回她句:怎么不干脆睡着算了。
可是,她披着乌发楚楚可怜;可是,长及脚踝的睡裙让她格外娇小无助;可是,她抱着只枕头边揉眼睛边抱怨的样子,唤醒“曾经她就是这样乞求一起睡”的记忆;可是,他在自己说服自己不要赶她走。
女孩来到他跟前,他在他认为的最后一刻、用冷静的理智拒绝接递来的枕头。
男人清清嗓子:“乖,睡着了明天一早就能有惊喜,你想啊,圣诞礼物都是第二天睡醒才--”
“现在不是圣诞!”小脸一片山雨欲来,“你先说一周,后来又改,见了面都不抱我一下,吃饭只和别的小姑娘坐一起。”别的小姑娘是指班主任的小女儿囡囡。
面对稚气十足的指控和妒意,方启不能说防线被完全击垮,但不受控地搂住她往怀里揉。而一旦抱住了,很难再松开。
“我想你!”
小之低喃中的压抑让心深深震动,他从不知道小孩子也能发出那样隐忍难耐的声音。或许她已经不是小孩了?
一晃而过的想法如阴暗角落突然亮起的明灯,鲜明地意识到贴在胸口身体触感是多么柔软有弹性,手臂圈住的细软腰肢柔韧可人,还有发间的香气,没有抵抗地吸着,那气息不停骚动他的喉舌,止不住五指梳进发丝:“好像长长了。”
想把发梢贴上唇,女孩按住他的手,固执地要用嘴唇替代。对视片刻,他没拒绝,轻轻吻住,仔细小心地厮磨。品尝到和过去不太一样的滋味。
吻技上说,小之没多少进步,但濡湿柔软的细腻感、以及温热急促的鼻息都比过去更强烈更叫他欲罢不能。
等发现自己有了反应,女孩正学他的动作用舌头逗他,乌眸不时微启观察他的脸色。她想讨好她,方启明白。诡异的是,这个认知非但没有让他被罪恶感占据,反而感到满足,甚至还想要更多,比如让小之真的变成“他的”。
先这个可耻念头一步的是他的手。他在抚摸小之!下意识的揉捏、有意识后无法停止的按压……直到听见让他亢奋的微喘和低吟,火焰瞬间熄灭。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算什么,总之理智突然回来了。不过他没推开小之,继续抱着磨蹭她的长发。男人最可悲的就是下半身很难平息和屈服。
小之对他高高低低的澎湃心情完全没有知觉,很舒服地贴在他身上,“我想要我的礼物。”
撒娇声害他一身冷汗。
两人都知道那个礼物是指什么,或者是他单方面认为他知道。
“很久没和你一起睡了,今天一定要一起。”
哦,原来是这个啊!方启汗颜,骂自己想得色彩太浓郁,太成人化。小之要的是和过去一样的相拥而眠,不是他这个人。但,这种情况下的他很难办得到。
“不可以么?”
“小之,”他别开脸,“不要露出那种表情。”拜托~
搪塞她他还没洗澡,让她先睡。男人站在蓬蓬头下任水流冲洗,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脑子可以用混乱也可以用空白来形容。
看看自己的手,抚摸她是因为“职业病”?那么接吻也是啰?但小之纯纯的期待眼神又让他不愿承认。
因为和她接吻是很神圣、美好的事情,和职业无关。
--一拳捶上瓷砖墙:这种想法很危险!
他是一个牛郎(曾经是)。他几乎当上了No.1(如果不是发生了意外)。
牛郎不能和客人动感情,尤其是光顾男人屋的、高高在上的贵客。所以安德洛打从开始便严肃告知客人,这里的牛郎不提供特殊服务,并且不遗余力宣扬靠身体取悦客人的牛郎很低等,女人重要的是心灵享受。事实上选择来这里的贵妇的确更需要精神满足多些。但出了店,有些牛郎会和客人私会,或者被客人重金要求外带,那时候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对此安德洛只能告诫牛郎自己小心,店外出的事是不会被庇护的。
这样一来就有一点很矛盾的地方,既要做牛郎又在生理上被严格限制,说出去也丢人:男人屋的男人缺乏那方面的经验--常有同行如此质问,一些不甚了解的女客也会当成笑话当面说笑。不过,大部分被牛郎们自信魅惑地笑着、低首在耳边吹气:“那,要不要亲自试试看呢?”给挡过去。
用脑子想想也该知道,既然立志打造最高级、最一流的风月场,怎么可能选择某方面能力不足的从业人员呢?
方启在男人屋时也被外带过。次数不多。因为他等级不低,普通客人接触不到他。需要说明的是,男人屋的牛郎虽然各有身价,但更重要的是等级,客人也一样分会员等级。越级服务的事鲜少发生。这也是为追求“一流和高级”。
放在别处会叫店大欺客,但在这里,受众人群阶层特殊,女人们很享受这制度。
撇开等级、金钱不说,牛郎不可造次是不会错的。可是长期抑郁的方启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有时候会烦躁到连客人都骂。与其说他服务客人,不如说是女人讨好他。导致的结果:客人要不爱得要死、极度迷恋他有时表现出的街头混混式的粗暴,以为窥见其优雅从容后的另一面,并妄想那是他真实的一面;要不就是深感被低廉的牛郎冒犯,恨不得找人做掉他。其他牛郎对他则或敬佩、或不屑。
即使敬佩,也仅是佩服他不怕死的精神。至于他自己,得罪人就得罪吧,他已然深信将会死在这里、对往后的日子不抱任何希望。
男人将湿发一起向后拢,抹开镜面上的水汽,一张略带忧郁的脸,望着自己感叹:老了。
虽然认识他的都说看起来他比实际年龄小很多,但毕竟不能和当年比。曾经的跋扈、骄傲现在全没了,尝试刻意笑得魅惑,嘴角细纹却让他很受打击。稳重内敛固然好,但小之真的喜欢他这个老男人?应该喜欢同龄人才对吧!如此说来,莫非,他,只是情窦初开的女孩的试吃品……试吃?!他的自尊是不可能容忍的!即使不考虑自尊心,他对小之--不敢再深度挖掘欲念,方启披上睡衣走出盥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