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三秋》海沉珠

58、第 58 章

　　鼻梁好高。

　　周宋壹收到短信时正跟林航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天冷了，沙发上堆一条被子，给两个人保暖用的。他习惯在短信提示音后拿起手机，怕有人联系，想蓙脸三个字映入眼帘，灰色目珠就开始变暗了，暗的有些浓，像氲到半途的墨，能写无形的字，倏地扑在林航脸上。

　　林航才放下手机，嘴角有笑，可能是跟同学联系，对上他目光时，眉峰先动，一点点的惊诧，启唇问：怎么啦？

　　周宋壹从桌上拿先前剥好的橘子，塞进他嘴里，视线如常，表情寡淡，道：“烧都退了还不能说话，明天跟我去看中医吧。”

　　林航张着被橘子濡湿的嘴巴，水淋淋，把纹路都浸润的不显了，极是饱满的一双唇，说不。

　　“针灸也许好的快。”周宋壹捡小橘子，吃多了也上火，掰两瓣，总在电视上演到兴头时，塞一片进他嘴里，没张就用食指指腹按他下唇，湿漉漉地喂。他吃两粒，不爱吃觉着凉周宋壹还要喂，就用整齐的牙齿叼周宋壹指头，周宋壹就再塞一根指头进来，撑的他合不拢嘴，口涎都要溢出来。只顾半是恶劣半是玩闹地开口：“我约好了，不去不行。”

　　林航用上颚磕他坚硬的指骨，才不会咬，腮没法儿嘬，就浅浅的裹了下，扭头不跟他这样闹。

　　周宋壹扯卫生纸擦手，电视机声音很小，所以能听见他笑，低的好似加了磁。林航刚才都没脸红，这会儿听见他笑，脸腾地一下就烧起来，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为什么要脸红。

　　中医是陈携风介绍的，以前家里有人脱发，管老中医要的方子灵，后来再患别的病，也仍是去看老中医。

　　雪落不下，天只管阴，阴的像晾不干的潮湿被褥，能拧出水来。

　　周宋壹带林航到老中医家里，进门扑鼻的药味，三七甘草肉桂丁香，混出一股浓重的杂香。诊所是开在自家，东屋当药房，立了半面墙的中药柜，木桌玻璃橱窗都挤一个屋，辟出来的单间供病人输水。

　　老中医体型富态，眼镜半吊在鼻上，低下来的视线穿过厚厚的镜片看人，愣是叫人看不出是什么样的眼神。

　　问林航，“是你发不出声了？”

　　林航点头，点完头后眼睛却往周宋壹身上瞟，有点像家里大人带着小孩来看病。

　　周宋壹手搭在林航后背，学生样式的大衣还有连帽，他手就摸进连帽底下，让林航知道他也在听。又碎又黏的小动作，老中医抬头看一眼，什么也不说，在簿上笔走龙蛇，写那种除了他自己别人再也看不懂的字儿。

　　间或让林航张嘴，观察后决定还是针灸。先扎几针看看。

　　针上的穴位都怪，晃晃的，让林航看上去像是带刺，偏生表情又是木的，呆愣愣。周宋壹端详他，看天外来客一样的看，很稀罕，带着热度和不知名的好奇，看的林航眼珠子颤两颤，想躲避他视线，又被修长的手指给拨过下巴，叮嘱：“别乱动。”

　　就跟小刺猬似的，尖尖的，小小的，周宋壹看的心有些软，捏捏他手心，叫他坐着别动，人掀开厚重的棉布帘子走了。

　　看见大街上有卖花生奶的了，周宋壹到泡沫箱跟前，提了袋花生奶，捂进怀里，迎着砭人肌骨的风刀，从后门进屋，正见老中医取针。今天先做一个疗程，过两天再看看，林航一转身，直直撞进不肯避让的周宋壹怀里，他甚至搂了搂弟弟，花生奶就掉进林航怀里了。

　　袋装的奶到这会儿仍是烫的，林航捂着，撩起眼皮看他。

　　周宋壹顶着他视线，没同他对视，而是看了眼灰败的天，说：“以前生病，家里大人都会买零嘴。”

　　也不知道他是想起谁了，林航用滚烫的手去拉他，他睨过来，看见林航把花生奶反手搁帽兜里，继而用手指在嘴巴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弧度，好假的笑，四目相接，笑又忽的有灵魂了，会传染了。

　　“快点好起来。”周宋壹摸摸他脖子，手掌心掠过他喉结，锦缎般一划而过。林航听见自己吞口水的声音，口干的去摸帽兜，被周宋壹提着帽子绕了两圈才肯把花生奶还回来。

　　与此同时，陈携风和管红也盯上了成小兴的梢，不得不说，成小兴很警惕，一般的贼是盯人的包，成小兴不光盯人的包，还盯人眼神，不鬼祟，看上去就不像贼。他俩先开始都没跟上，老是还没接近就要被发现，管红心脏都要被成小兴扫视的目光给吓跳出来了，太有力量了，扫过来跟钉子似的。

　　她对陈携风道：“这小孩不简单。”

　　陈携风眉毛一皱，说：“不能把他当小孩看了，正常小孩不是这样的。”

　　兴许是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成小兴最近都没偷东西，他们就一直捉不到成小兴的把柄。

　　大雪节气那天，管红跟陈携风围着出摊的炉子买烤红薯，正在冷风中跺脚搓手，肩膀乍时被人拍了，她扭头，愣了下，听见一句：“姐姐，我也想吃烤红薯。”

　　陈携风不着痕迹的挡在管红身前，叫老板再多秤一个，不知怎么想到周宋壹说他还有个妹妹，于是改口说再多秤两个好了。

　　蜜薯捂手，成小兴问：“你们找我啥事？”

　　陈携风和管红对视一眼，惊觉他的敏锐，一面又不好开口，失了先机处下风了。

　　他俩不说话，成小兴只管往管红手里塞了只发卡，塑料的，没啥分量。管红低眼看，只听成小兴说：“这不是偷的，是我买的。”

　　管红傻在当场，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缓缓看向陈携风，好像在求助。陈携风表情凝重，暂没表态。

　　成小兴塞完发卡就跑了，管红松了口气，看着粉晶晶亮闪闪的塑料卡子，道：“这校门口买的吧，初中生都不戴了。”

　　陈携风幽幽道：“他给你买个适合你这个年纪戴的，你戴吗？”

　　管红打了个哆嗦，一口咬定：“不戴。”

　　隔天周宋壹就听到这个八卦了，问说：“他该不会喜欢你吧？”

　　管红凶巴巴的要来撕周宋壹的嘴，让他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