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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5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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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楼在凛风中矗立,阴沉沉的天不透光,看上去就格外黯淡。周宋壹进楼,这个时间并不限制出入,他进去,走廊未亮灯,低矮楼层有股湿气,在傍晚透着股森然。学生上晚课,楼里人不多,他到四楼,敲门没人应,又等了一会儿才推门进去。
甫一开门,风对冲过来,门把手在他手中震颤,他听见一声低低的咳,压抑着,不清爽。循声望过去,林航正窝在床上,烧的水亮炯然的眼睛,看不出一丝迷糊。要么是低烧,要么是烧到脑仁麻痹了,周宋壹掩上门,到床前反手测额温,果真烫的像烧火炉。
“吃药了吗?”
林航发不出声,点点头,眼神扫到宿舍桌子上的白色塑料袋,退烧药感冒药消炎药开了一板又一板。
周宋壹又用手背挨他额头,觉得生病遭罪,说把他带回家养两天病,他往上抬抬头,贴着凉丝丝的手背,眼神被高烧袭击的一塌糊涂,热切从眼底冒出来,病催的,心拧的,把周宋壹看得顿住,过了一会儿,才哑声说:“穿衣服,回家。”
外套都是帮穿的,赶这会儿人少,就是人多也无甚。周宋壹弯腰,把他背到背上,行走在平坦的路地,徐徐而行。林航烧到三十九度了,水银指在那儿,动也不动,他脑子清明的很,想哥哥,离不开,一面又酸酸软软提不起劲,拖累着脑子,想的冒酸水。病态红的脸颊贴着周宋壹的衣领,口鼻呵出的热气一股脑钻到那裸.露在寒风中的脖颈上。周宋壹就把他往上掂一掂,后背前胸摩挲出一点点的异样。
索性这路不是长到没边了,出校门就能拦到车,报上住址,周宋壹端坐着,林航靠着他的肩,眼睛紧紧闭着,唯抖动的睫毛才泄出痛楚。说不清是眼前还是脑海里,一个又一个泛滥的光圈,烧到昏昏胀胀,牙关咬合上,才不会无意识的闷哼。
见他病恹,周宋壹横了一条胳膊在他腰上,是搂着,抱着,才让他没那么难受。
司机从视镜里打量一眼,唠嗑,说病了?
周宋壹回,病了。
司机说这天儿冷呐,叫人招架不住,再过两天说不定就要下雪了。
周宋壹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司机聊,住处巷子窄,车不好开进去,到街边人就下车了,光顾着搀扶人,又把药给落车上了。无奈要到诊所买,临近的菜市场就有诊所,周宋壹想把人先送回家,念他体温太高,想着再去看看医生,决定还是一起。只是林航一下车就不叫背了,周宋壹就拉他的手,握到一手心的虚汗,和滑腻。
天阴,倒不见得是黑,傍晚市场人声依旧,周宋壹牵着弟弟,在流动的人群中,看到了成小兴。成小兴手上也牵了人,小女孩,该是妹妹,一手牵人,一手作案。马上冬天了,人都穿几层,臃肿厚重,包被摸了也没知觉。
周宋壹对着掏人包的成小兴叫一声:“成小兴!你干嘛呢!”喊罢要疾步过去,猛然就丢开了林航的手。林航打了个激灵,寒意从脚底往上翻涌,不舒服,不舒服还有心思介怀他哥撒开了他的手,就跟不要他了似的,把人一丢。也就一瞬间的事儿,周宋壹重扭头又攥上了他的手,手劲儿大呢,箍的林航眉心纠一霎,人又像失了重量的麻袋被拖着,云里雾里就到了成小兴跟前。
被掏包的老人没动,不知所措的看着成小兴和周宋壹,无助,从瘪瘪的嘴巴里跑出来,含糊不清的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周宋壹冷脸对成小兴:“成小兴你才出来几天?”
成小兴还没说话,他拉着的小女孩儿先开口了,一口脆灵灵的嗓子,喊:“我哥没偷!我哥不是偷,是还的!那个人才是小偷。”说完用另一只胳膊指着不远处鬼祟的青年。
周宋壹被小女孩半截空荡的袖管刺了下眼睛,紧跟着斜到那个还要继续作案的青年,丢下句:“等我。”人就先冲过去了。
林航拾到那句等我,不由得叹了口气,无力地望向他渐渐消失的方向。
见有人追,青年开始抄近道,翻墙。周宋壹在疾速中给陈携风打电话,接通了,直奔主题道:“携风,乌林路前路,下来帮我堵个偷。”
陈携风回:“收到。”
墙上竖了玻璃碴,不规则的形状直指向天,如一口猛兽的牙。逃命心切,掌心就按上去了,跌下墙才听到一声哎哟。周宋壹心知这伙人对地形的熟知,今天要是没捉到,后面不知何年何月再能缉拿归案了,就也翻了墙,玻璃划破手掌,留下一行血红。
窄巷,二层洋楼窗台,果摊,蹦爆米花的,零零散散轰轰烈烈,又杂乱无章。周宋壹紧紧追在他身后,天都被磨的有些暗了,终于在乌林路前路路口,同天降的陈携风一道,把人都抓住了。
青年道:“有病吧?追我几条街啊?”
周宋壹平复心跳,缓缓道:“跟我回所里。”
“你警察啊?你哪只眼看到我偷东西了?没看见瞎抓人我投诉你啊。”仍在虚张声势。
周宋壹一把抓向他心口,硬的,摸出来一个包,又搜出来一只手机,一串金项链。人赃并获了,临了周宋壹看见他恶狠狠地剜了自己一眼,似乎是在警告,又或者是威胁。刺头的要命。周宋壹不怒反笑,道:“管我有病没病,进去不好好改造,我见你一次抓你一次。”
等真要押着人走了,才把林航给记起来。不好意思的麻烦陈携风,自己两手空空的去市场接弟弟。
差点以为找不见,来来回回绕了两圈,才在诊所外的长条凳上看见他。脸埋在胳膊里,余一头被虚汗浸的潮黑的发,叫一声,“小检。”方抬起头来。周宋壹脚步迟滞下,望着他苍白的脸,瞳孔好似无法聚焦的投向自己,好茫然。真是遭罪,周宋壹快步到他跟前,带来一阵冷风。
好了?林航眼神询问。
周宋壹道:“好了。”准备拉他进诊所,这才看见他手上提着的药。原是自己找医生看了,谁也没麻烦。
及至到家,天黑透了,周宋壹让他先歇着,自己去煮米粥,炒青菜,先吃饭,才能吃药。
等米凉的功夫就把水银体温计甩甩塞给他量体温,三十九度不见下,周宋壹怕把人烧坏了,想带他去吊水,他不肯,说吃了药不见好再说。
这一夜算是把周宋壹给折腾坏了,为着物理降温换毛巾敷就没上床,趴在床边,困顿着,想起来就用棉签蘸温水,一遍遍的给他涂嘴唇,大半宿,见体温没再往上升才趴着睡了会儿。
林航醒时是凌晨四点,烧退下去了些,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汗津津,觉得渴,想下床喝点水,被子掀不开,眨巴下眼睛适应了黑暗才看出床边趴着睡的周宋壹。
叫不出声,嗓子扯着痛,林航摸他的头发,茂密厚实,沿着头骨顺到耳鬓,好爱惜的用拇指摩挲。
周宋壹被扰醒,去开床头柜上的灯,见他坐着,便凑上去,额心抵着额心,偏差一两寸,双唇就能拓下来了。灯罩下的光散出郁郁的黄,落在地上,落在墙壁,满室朦胧,热气发酵出混沌的旖旎。周宋壹估摸着他烧退了,不待开口,鼻尖就被碰了碰,用鼻尖。
有些愕然,周宋壹抬头,恰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睛。一时不知如何定义他的触碰,干脆啪的揿灭了灯,抹黑越过他,又不得不管地拢着他掖被角,隔着厚厚一叠被子,裹着说:“再睡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