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三秋》海沉珠

55、第 55 章

　　你把我当谁？周宋壹带点儿气，去卫生间照镜子，啪的一下拉开灯绳，灯泡照的窄长的屋子像一个缺水的鱼缸，没有氧，他盯着自己脖子上那块吻痕，呼吸滞一下，去推了窗玻璃，任风横灌进来，胸口才没那么闷。

　　没办法这样，这样就不像弟弟了。周宋壹望着天际模糊不清的暗蓝，觉着夜黑的不够透彻，能叫他看清天上的月亮，看到摇摆的树冠，和零星的灯火。越是看清，越让他觉得乱，把他当别人亲是吧，迷瞪着眼把他当成个替身，说亲就亲了？

　　他从兜里摸烟，点上一根，烟在风里加速燃烧，食指磕一下，烟灰飘零在窗台，味道能被风刮去大半。

　　林航就是这时候进来的，跟他挤在窗台，吹着冷风，借烟。

　　周宋壹半启烟盒，抖落一根给他，问：“嗓子能抽烟？”该是要保护嗓子的吧。衔着的烟都要燃尽了，林航凑过来，五官像磕进周宋壹瞳膜上的，漆黑眉眼，乍然放大，视线被浓缩到方寸间，那么黑，又那么亮，摄过来，周宋壹心蓦地紧一下。唇上就被轻轻抵住，他看见林航耷下眼皮时浓密的睫毛根部，黑到像一把刷子，忽闪扫过，人就退开了，烟也燃着了。

　　林航眼神仍黏在他哥身上，天知道他刚才多想不管不顾的抵进去，干脆让香烟在他跟他哥的口腔中燃烧吧，或者是被嚼碎，被唾液濡湿，被顶进喉管。亲下去，就摊牌了，从此以后就不做兄弟了，做情人，做陌生人，就是不兄友弟恭了。

　　“能呀。”他抖着嗓子，压抑抽搐的神经，觉得自己要神经质了。

　　周宋壹不陪他抽了，径自伸手把他嘴里的烟拿下，转身倚着墙壁，斜过去的眼神瞄人像揶揄，分不清是说教还是调侃，松松散散地，懒洋洋道：“亲错人还不跟我道歉，厚着脸皮抽什么烟，小孩儿抽烟坏嗓子。”

　　他是唱声的，得护嗓。周宋壹还寻思天这么干给他买点含片的，谁叫他就抽上烟了。

　　冤枉了。

　　林航低着头，嘴角抿起，什么泛滥的情绪都堆在嘴角，说我没亲错，你睡着的时候我也亲过你，拱过你脖子。到底是爱情里的哑巴，什么也说不出。

　　“哥哥，错了，写检讨成吗？”

　　周宋壹掐灭今晚的第二支烟，说成，最低八千字起步，上至一万不封顶。

　　林航抿着的嘴角挤出一个窝，笑得好像腼腆，嘴里却道：“犯王法了我亲你一下要写出来个毕业论文不成。”

　　周宋壹只哼出一个‘嗯’。

　　林航面朝他，倒着走，临出门前嚷了句：“早知道要写这么多字，不如直接亲嘴啦。”

　　周宋壹啧了声，斥他一句贫。

　　说写还真的写，周宋壹进卧室，林航正趴桌上写检讨，银钩虿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写情书。他小时候字写得真不漂亮，还要周宋壹手把手教，不过很会写壹，这么多笔画，愣是写得工工整整。

　　周宋壹靠在床头翻邮戳，看得困意来袭，想起来喊桌上趴的林航了，说：“睡觉。”

　　“还有七千……”他声音小小，打了个呵欠，偷偷改用俄语写了句喜欢你，最喜欢你。

　　“不写了。”周宋壹掀开被子，揿灭床头的灯，等他拾掇完睡觉。秋寒夜间起霜，睡着睡着就从两床被子变成一个被窝，四肢交互，抱做一团。这样的姿势睡到天明，周宋壹先醒，林航像摽在他身上，暖烘烘的。他把林航从身上撕下来，林航也就醒了，翻到他颈窝压着，喉咙溢出一声呜咽，哼唧，“哥哥。”

　　周宋壹无情到像是窗外的北风，声音冷飕飕地灌进他耳朵里，“你要迟到了。”

　　林航一个惊醒，着急赶早课。

　　寒流来袭，霜打枝头，风刮树杈便只剩干巴巴的声响，和着扯紧的电线的萧瑟声，好像明天冬日就会来临。

　　寒潮下不少人中招，管红天天在办公室擤鼻涕，还有门卫大爷抱着热水袋穿棉袄，十一月的天，冷成这个样子。单位特意发了感冒冲剂，提倡大家多喝热水，一人提一大塑料袋回去，一发发全家的。

　　周宋壹抽空给林航打了个电话，先说：“喂，天冷加衣了没？”

　　那头：“———”

　　周宋壹：“嗯？”

　　“……”

　　“生病了？”

　　林航就用手指敲听筒，重感冒加发烧，炎症一齐发作，干到嗓子眼儿里像有人在拔河，要把他嗓子给弄坏了。

　　周宋壹叹了口气，问：“你是在学校还是在家，在学校就敲一下，在家敲两下。”

　　林航敲一下，想说话，实在吐不出一个字来，只能把手机贴在耳边，听他的声音。

　　“我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