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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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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接电话的人,不是阿荷,而是周越——
“你等下……”才刚这么说了一句,电话那端就陷入了沉默,接着,数秒后,周越的声音才又重新响起,他的语气变得轻快了许多——
“阿荷睡了,我怕吵醒她。”
“那你呢?是不是被我吵醒了?”
“我睡不着,阿荷一直在我旁边打呼噜——”
珍珍大笑:“你少诓我,阿荷才不会打呼噜呢!”
“你不信?那我让你听听看——”
“别!别闹!让阿荷睡吧,别吵醒她!”
周越淡淡地笑了——
珍珍又关心他:“你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医院的床还睡得惯吗?”
周越发出一声苦笑道:“不惯也得惯啊,都被逼到这儿了,想逃也逃不了了——”
珍珍道:“不许你提逃这个字啊!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可不比在老家的时候,有那么多人护着你,到了我的地盘,一切就都得听我的,要是你再敢私自逃院,看我饶不饶你!”
珍珍难得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一来是内心实在担心周越的情况,二来也是很清楚周越这个小鬼虽说外表沉默乖巧、实则内心主意大的很,不是很轻易就听别人的话服从别人的指挥的,所以,必须先给他来个下马威才行!
结果周越听了这话,不但没被吓到,反而更加嬉皮笑脸地说:
“哦?是怎么样的一个不饶过我,说来听听看,让我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周越的这话,真让珍珍有些哭笑不得,可是同时,珍珍也知道,这一定是周越在苦中作乐、他是在拿这些玩笑话来安慰珍珍、试图消除珍珍的紧张、恐惧与不安,而相似的煎熬,想必他早已经在老家那边的医院经受过了,而他当时的感受,珍珍还没来得及问,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你这个小鬼,越说越没边儿了,还是早点睡吧,明天还要做很多检查呢——”
可是周越却拦住她说:
“林珍珍,帮我做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事?”
“叫阿荷回去。”
珍珍吃了一惊:
“怎么了?你不喜欢阿荷陪你吗?”
“当然不是,是她已经没必要再陪在这里了,她都已经送我到这儿了,应该可以放心了。”
“那你自己跟她说呗!”
“我下午说过了,她不听,非要等我做好检查再说,可是你知道,她家里还有小孩,她老公还要开店,顾不过来的。”
珍珍没有多想,马上答应了下来。
到了第二天,珍珍因为忙于工作,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直到休息时间来临,她才想起,于是匆匆忙忙给阿荷打去了电话——
她先是问了周越今天的检查情况,听说一切顺利,周越十分配合,珍珍安下心来,只是检查结果没那么快出来,还要再等一等,珍珍说,好的,辛苦你了阿荷,然后珍珍便顺势提出了阿荷打算什么时候回去的问题。
结果阿荷一呆,问:
“我什么时候要回去?为什么要问这个?”
于是珍珍便把周越昨天说的话照原样搬给了阿荷,并在结尾加了一句:
“我觉得周越想的也没错,他是怕耽误你,我看他的身体还好嘛,也不是不能自理的样子——”
“那是你还没看到他不能自理的样——”话说一半,电话突然挂断了,珍珍再打过去,阿荷也没接,珍珍不由地阵阵心焦起来,可偏在这时,一名工作人员向她跑了过来,要她马上过去现场处理一件突发事件,珍珍只好暂时把手机收了起来——
这一天,又是一口气忙到了黑夜,当珍珍回到自己的车上时,她来不及喘口气、就先给阿荷打电话——
“阿荷,关于之前那件事,我们认真地谈一谈吧,我想,我们是可以找到一个好办法解决的——”
谁知,电话里竟传出了哭声:
“对不起,珍珍,我走了,我现在已经在动车站了,接下来,周越就拜托给你了,请你无论如何,多帮我照看着他一点,检查报告,医生说明后天就会出来,到时,如果你能陪着周越就最好了,万一你实在太忙、抽不出空,可不可以请你的医生朋友先帮忙隐瞒、等你在的时候再对周越宣布呢?因为我实在受不了让周越一个人孤伶伶地接受命运的审判!”
面对阿荷充满悔恨的句句叮嘱,珍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还能说什么呢?她很快就答应了阿荷的请求,然后,她把脸、和手都搁在了方向盘上。她紧紧地闭着双眼,感觉自己似乎很想哭,可是眼泪却始终没有流出来。后来,她振作精神,发动车子,一路朝市中心的医院开去。
到了医院,珍珍马上转换自己的情绪,她下车时,看到车旁边的地上、从碎石子的夹缝里开出了一朵艳丽的小花,她看着看着、忍不住就蹲下身、把花折了下来,她小心翼翼地把花揣在怀里,准备一会儿送给周越、也为他的病房增添一点生气,她想要不是时间这么匆忙赶不及的话,她一定要去花店好好包一束花带到医院里,她是多么不希望周越一直待在沉闷的没有生气的病房里啊,而周越想必也是这么希望的吧。
到了病房门口,珍珍更是堆起满脸的笑容、推门进去——
“周越,我来了!”
随着话音落下的同时,珍珍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因为她看到眼前出现的情景,令她骇然、令她震惊……只见周越站在床边,一手扶着旁边的床头柜,一手捂着自己的嘴,他的上半身向前佝偻着,伴随着剧烈的咳嗽、他的双肩也在不停地耸动着,在听到珍珍的声音后,他狼狈地朝珍珍这边望了一眼,接着便恨也似的把头扭转了过去,他继续扶着墙、向前走,似乎是想走得离珍珍远一些,可才刚走了两步,他就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最后竟无力自持地跪到了地上,珍珍直到这时才醒悟过来,赶忙丢下手里的东西、朝他冲了过去——
“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珍珍大声嚎叫着,两手向前扶住了他的身体,直到这时,珍珍才看清他嘴角边的污渍竟然是血迹,她顿时慌神了,整个人呆若木鸡。
可周越反倒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说:
“糟糕,被你看到了!怎么进来也不敲门的!”
他说完,就强撑着要站起来,可因为实在太虚弱,他最后还是必须依靠珍珍的半扶半抱、才又回到床上躺下。
珍珍看到他之前捂过嘴巴的手、还有病号服的胸前都留下了斑斑血迹,就慌慌张张地说:
“我去拧把毛巾,给你擦擦脸。”
珍珍拿着毛巾和脸盆出去了。走在前往盥洗室的路上,她鼻子一酸、就又很想哭了,于是她打开水龙头、借着流水的声音,任凭眼泪在她脸上横流。
等珍珍再回到病房时,看到周越仍乖乖地斜靠在枕头上,他两眼微闭,看起来是在闭目养神的样子,于是珍珍没有叫醒他,只小心地拧好了毛巾、再静静地帮他擦脸,她原本就觉得周越的脸长得很小,现在人瘦了,就显得更小了、也更像一个小弟弟了,虽然珍珍从来没有过亲弟弟,可她就是打从心底里这么觉得的。
“对不起啊,刚刚把你吓到了。”忽然,周越开口道。
珍珍停下手里的动作——
“说什么呢?”
“实在没想到你会来的,以为你还在忙——”
“再忙我也要来的,何况……阿荷都走了,只剩你一个人,我怎么放心——”
“你是不放心我、怕我会逃院吧?”
“你真要逃,我就打断你的腿!”
“哦哦,好可怕哦!我可不想要这么可怕的一个姐姐!”
“你不要也得要!这个姐姐,我还当定了!谁叫你自投罗网的?现在你后悔也来不及了,开飞机也逃不走了!我一定会守在这里,直到把你的病看好!”
两人就这样胡乱地开了一阵玩笑,倒是真的把之前压在珍珍心头的紧张、害怕全都赶走了,可当珍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很可能全是周越的有意为之、是他在用自己的强颜欢笑来为她驱走内心的阴霾时,她的心又狠狠地揪痛上来。
“你是怎么把阿荷赶走的?该不会是用了很粗暴的话把她骂走的吧!”这回,换珍珍来逗他了。
“哪有!”果然周越一脸委屈地叫了起来:“你看我,像是那种会骂人的人吗?我这么谦虚、有礼貌,从小就是三好学生、优秀好少年!”
珍珍忍不住大笑,接着,她又瞪了他一眼道——
“那上次把人推进河里、差点淹死人的人、又不知道是谁哦!”
周越立马反驳:
“那还不是因为某人,虽然表面笑哈哈,却一心求死,那我在旁边看到,就不得不做做好事、成全一下她喽!反正有些人呐,只是想死,却从没真正接触过死,只要让她稍微体验一下死的感觉,她就又会想活的了,不像咱们这种、真正跟死亡交过手的人……”
话说到后面,周越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也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他的父母、还是他自己,而不管哪个,珍珍都实实在在地为他心痛。
“好了,不谈这些了,阿荷走了也好,省得你烦恼,只是接下来,你必须完全听我的,我会替你找个护工,这样大小事都有照应,我也好安心工作,我想我的工作差不多一周内就能结束了,到时,我就可以专心陪你了。”
周越没说什么,这时,他看到了地上掉落的那朵小花,他问那是什么,珍珍便跑去把花捡了起来,还对他说,这花是从车道上的夹缝里长出来的,周越听了,很欣喜的样子,央珍珍给找个容器插起来,珍珍马上去了,找到了一只空的矿泉水瓶、里面灌上了水,再把花插进去,他们把花放在了窗台上,这让床上的周越随时都能看到它,此时,深沉的夜色成为了花的背景,使得这朵幼嫩的小花显得更有力量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