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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同居 ...

  •   ?年?月?日
      我是迷失在时间里的人,与夏有关的记忆统统驳杂。从哪里说起,不知道究竟从哪里说起,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像玻璃碎片,插在我心头,组成一个混乱不堪的故事。那些碎片如此美丽地闪着光,插在我即将干涸的心脏上,构筑这名为绝笔的艺术品。

      熬过那些轰轰烈烈的巨变,最先从脑海里涌出的只有风平浪静的日常,与她给我过的最最甜蜜。

      2014年5月16日
      初二的早上,蒙着脑袋睡过了早自习,醒来后早饭也没吃一路飞奔到学校,喘着大气出现在夏的数学课堂上。她一脸惊异地看着我,点点头示意我坐下继续讲课,却又很快被我胃痛的喘息声打断。

      “你没事吧?”她停下来关切地问。

      我看她眉头紧皱,想起班上总是提不起来的数学成绩与她那么在意的课堂分分秒秒,顿时大气也不敢出了,轻说一声没事,忍住了痛。

      课间迎来好事同学的询问,一句“睡过头了”的低喃被淹没在爆发出的嘲笑中,做出一副憨厚模样移开眼光,随后立刻心碎得低下了头。

      我最好的朋友啊,你为什么笑得那么大声?是对于父母外婆为你做饭整理被铺的每天习以为常,从而忘记了有人只能常年一个人住在百多平的空荡房屋里无人问津吗?这是一件如此好笑的事吗?

      熬过上午的课,以生病为理由给班主任请了假。多讽刺,对班级最上心的她也不曾发现我迟到的事。

      浑浑噩噩回到家中冲了澡缩进被窝,却毫无睡意,打开手机也冰冰冷冷,一下午与游戏里的小人做伴。

      嘿,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是没有人会惦记的孩子。

      想着想着,眼泪终于滑下来,一发不肯收拾。

      手机却适时响起,竟是夏的消息。

      “小朋友,吃饭了吗?”

      “还没有。”只有天知道我难过之余在心里的小小角落抱着一个我最在意的夏是否有可能来惦记我的期望。谁又知道这期望竟然成了真。

      “一起吃吧。”她说。

      眼泪落得更凶猛了。

      领着我去吃了清淡的清水烫,坐在小店铺的一个角,身体和心都随着逐渐沸腾的汤回暖,白米饭竟然也那么美味。

      曾以为会在向他人叙述发生的事时哭成泪人,真正对夏说出口时却是无比平静。她很少插话,只是低头安静听着我磕磕绊绊的叙述,不时往我的碗里夹肉。

      “嗯,有时候是会这样。”随着她淡然的总结,与终于跟我对上的平静目光,内心到达前所未有的安宁。

      她不善言语表达,却用间接的一举一动将温暖递进我心里。

      多久没有人花费时间陪我吃饭,多久没有人为我夹肉夹菜,多久没有人安静听我说完。

      我说房子那么大,我很害怕。她说她也是,总是在本就不大的单身公寓里缩进小小的卧室。一起感慨,这些空间拿来一人居住,多么浪费。

      在她澄澈的眼里我如此清晰地看见我自己。

      嘿,原来你也和我一样。

      第一次开始如此强烈想要走近她身边,不如让小小的我与你拥抱取暖,熬过冬夜的寒。

      2021年1月7日
      于是大三的冬,我提着不多的行李,刚从高铁站下来就奔向早已在站外等着我的她,一起去到她家里。

      走进屋里,一年前的冷清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生活于此的气息。

      整个客厅好似变了番模样,沙发和茶几比起一年前都被移动了位置,曾经搭在其上用来防尘的白布也消失不见。

      我低头打量着现在放着电视机的机柜,一年前我们大扫除了一早上,中午就点了一个外卖,随便捞来两张废纸垫在地上,把外卖放在当时还空荡荡的机柜上,就地坐下开始吃饭。

      我点菜时特地选了一个地三鲜,是她的家乡菜。而询问她意见时,她点了一份小炒牛肉,是我最爱吃的肉。

      地三鲜的内容是土豆、茄子、青椒。

      我记得清晰,那天她一边吐槽着这地三鲜怎么没有青椒,一边吃得很开心。

      “这是南方版的地三鲜,要入乡随俗的。”我笑着说,夹了一大口牛肉。

      “怎么在愣神?”她忽然问我,打断了我思绪。

      我抬眸,和一年相比尚且崭新的电视柜落入眼帘。转头看向她笑笑,说没什么。

      换过鞋把行李箱放倒在地上,扯过湿纸巾蹲下擦着轮子。夏不说话,安静在旁边看着我的动作。她自然而然接过我擦完轮子的纸,指尖不经意间的触碰,引着我心头一阵颤栗,却还是佯装平静抬头看向她。

      “想吃东北口味的地三鲜。”说出口的语气里却带了一丝撒娇。

      “晚上做给你吃。”她对我总是如此一求百应。

      “那待会儿收拾好我们去超市吧,我拎包!”我咧开一个灿烂的笑说,“我还可以打下手和洗碗!”

      “好啊,我最讨厌洗碗了。”她弯下腰来,伸手轻轻揉了揉我毛茸茸的脑袋。

      2019年2月13日
      我总留着一头蓬松的短发,身边的长辈姐姐们也总爱宠溺地揉揉它。而在一向清冷的夏面前却仿佛不起作用,她甚至几乎不打量它。

      一个与夏约了见面的寒假,我提前洗好头又吹得蓬松,才出门见她。见面第一句话便是问我的发型怎么样。

      这一次她终于仔细打量起来,认真目光下却轮到我有些窘迫了。

      “很好看啊,和你很搭。”她最后中肯给出一个有距离感的答案。

      却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于是我委屈地嘟囔:“黎孃每次这么夸的时候都会揉我头发的,你敷衍我……”

      话音刚停,她惊异中绽放出的笑容就落进我眼底。

      “可是我看兰每次想揉你脑袋时你都会躲开或者很不耐烦呀,又怎么敢碰。”她抬手遮住先前有些失态的笑,却遮不住眉眼散出的笑意。

      “你和她们都不一样。”我认真注视着她,一字一句说道,“不一样。”

      她在我点到为止的话语里收敛了笑意,温热的手轻轻搭在我脑袋上,拇指来回温和摩挲着。

      “我和她们不一样。”她轻声呢喃一遍,漆黑的眸子里却写满柔和。

      她轻柔却宠溺的动作,无声宣誓着她的触碰不是长辈的宠爱,也并非同辈的打趣。

      从此我再也没有因此闹过别扭。

      2021年1月8日
      夏还是为我收拾出了一间客房,是那间会洒落晨光的大窗房,我去年在这里学会了玻璃清洁器的用法。她那时在旁边拖着地,一边笑话我像她班里大扫除的小孩。

      我没有认床,一夜无梦。

      很少醒这么早,迎着晨光打量着房屋,眼前的一切美好得像是一场梦。夏还没有醒来,我轻手轻脚走进浴室里开始洗漱。

      两人的漱口杯并排放在镜子前的搁物架上,里面还放着同款的动物小牙刷,她的是蓝色小象,我的是绿色小青蛙。

      镜面将并排的漱口杯映成四个,安静整齐地立在那里。我挤好牙膏把牙刷塞进嘴里,镜面里照出牙刷也挡不住的笑意。

      早餐是昨晚一起去购物时买的面包和牛奶,在吃饭随意这一点上我们不谋而合。

      白天时夏坐在客厅的书桌前,做着她的“假期作业”,我在阳台上打着转,背着英语单词。休息时就背靠在窗前,打量着认真低头书写的她。有时她会很快注意到我的视线,抬起头来嘴角扬起宠溺弧度。

      “今天背到一个词,mourning,发音和morning一样,意思却是悲伤。”我拼写了单词,“有人说这是因为没有‘u’的早晨是悲伤的。”

      其实非要看这个单词的话应该解释为有‘u’的早晨才是悲伤的。但她细心地没有戳破,只是从桌前站起来走到我身边,将下巴搭在我的肩膀上,陪着我一起吹风。我抬起手挑下她本就捆得很松的皮筋,让微风捧起她脸侧发丝,又将手轻轻插进她柔顺黑发中,低头埋进她颈间。

      像这样有你的早晨才是悲伤的。

      只因这一切不是永恒,只是世上最易碎的美好。

      可她颈间的温度却该死的温暖,而我的眼泪灼烧滚烫。

      风吹啊吹,打破细碎却同样温热的雨点,落在我肩头、耳侧,她情谊洒落在我每一处裸露的肌肤。

      2021年1月25日
      不愉快的情况偶尔的偶尔,大部分的时间里我们那么开心。

      她抱怨写不完的假期任务,我就从中挑出几样帮她一起做。我为竞赛里解决不了的问题而抓耳挠腮,她就在我电脑旁轻轻放下一杯手打果汁,用温柔的力度帮我揉揉颈椎。

      到了晚上我会提前下好我们想看的电影,坐在沙发上一边看一边用牙线当作叉子叉着果切吃。吃到好甜的哈密瓜,叉一块递到她嘴边,她张口咬下,眼睛一动不动盯着电视屏幕,嘴里说着“好甜”,于是我又拿一颗很酸的提子喂给她,紧接着就在“好酸”的叫声中挡住一个个飞来的枕头。

      两人的笑声一时盖过电视声,等到闹够后又喘着气整理好沙发,重新把电影倒回前面的位置再看一次。然后一起肩靠着肩,或是仰头大笑,或是同抹眼泪。

      看《蓝色大门》,我重复着里面的台词,说孟克柔是如此羡慕张士豪啊,她看见他身上的阳光明朗,与少年不知愁的单纯,自己却陷入很深很深的海底。所以她看不见未来的自己,却看见未来的他。

      她说我们都是孟克柔。

      “所以我看见你。”我转过头,凝视着她一如往常深邃的漆黑眼眸。

      “这也是我想说的。”她捧起我的脸,我闭上眼,只感觉面上有细碎的吻落下。

      2021年10月2日
      炸弹般响起的电话打断我的思绪,脸上火辣辣的热痛已经褪去,室友们正吃着午饭看着视频,我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电话号,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

      “喂,妈妈......嗯,刚吃过......我在宿舍,室友,室友都在......过得挺好的......没多想......你们也注意身体,拜拜。”简单的对话结束,我脱力一般瘫倒在座位面前。

      电话里的母亲说,好好生活学习,不要多想那些有的没的。

      没多久室友忽然喊了我:“我妈刚问我你妈问你在不在宿舍。”

      “嗯,我知道。”我知道,我身在数百里外,却永远逃不过名为家庭的牢笼。

      家人的视线随时紧贴在我背后,为了防止我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做那些“违背道德不可饶恕的”。

      胃里咕咕作响,我却脱鞋爬上床,戴好耳塞埋进被子里。

      2021年2月12日
      春节我和夏一起包饺子吃,她在旁边切面团擀面皮,我负责包。

      “其他人都是直接揪面团的,但我揪不好大小只能切。”她将切下来的面团团成圆柱状说道。

      我打量了一眼大小不均的面团,笑说:“切的也不一样大呢。”话音还没落完,她就用沾满面粉的手抹到我脸上,我顾着笑也不躲,不久就被抹成了面粉人。

      “不过你的饺子包得还挺专业的,麦穗的比我包得还好。”闹过后她一边拿过湿巾帮我擦脸一边说道。

      “那可不是嘛,我一介南方人包饺子的功夫还得从我妈买了两口袋饺子皮还不自己包开始说起......”我忽然止住话题,夏拿着湿巾停在我脸上的手也猛地一抖。

      再重新开始包饺子,两人已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黯然。

      要从哪里说起?归根结底这个寒假我会搬进她家也是因为我已不愿回家,也无家可回。

      她呢?每每说起家人时她看向我的眼神都让我无法将自己的苦痛再继续说下去。

      最后只能默默掉着眼泪对她说:“太苦啦,夏。一辈子的谎言与伤害都留给了彼此最珍视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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