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魔镜魔镜》迷穀寻途

3、直面你的内心

　　当然最后乔治没有葬身高塔之下。

　　我用了幻身咒又混回了寝室，中途无事发生，面对蕾娜惊醒时迷迷糊糊地问话，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自己听到走廊有声音出去转了圈。

　　但把魔杖放在枕头下，我换回睡衣缩进被窝里，却半响都毫无睡意。望着白色的床幔，我的手指开始无意识地摩挲着睡裙袖角。伴随着漫长的放空时间增加，有一个毫无逻辑的念头像一道惊雷劈入脑海。

　　棉布的质感应该像丝绸那样。

　　我这样想着，茫然地咀嚼每一个字眼，还未等我真正意义上地感到疑惑，那个念头就以一种连我自己都觉得诧异的速度延伸——

　　所有的裙子都应当是长及脚踝的，银色的，应像是一捧月亮那样的颜色，拥有流利的剪裁，在暖黄调的灯光下闪烁着莹润的光。同色的高跟鞋就隐藏在摇曳裙摆间。然后……然后跳舞的人露出的裸背上应有一道结痂的疤痕，但纹身掩住了它的全貌，那是一背盛开的墨色蔷薇。前进、游刃有余，后退、方寸缠绵。

　　我着迷般地回想和创造每一个细节，回忆中连衣物的纹路都清晰可见，却又在神智清醒时为此感到彻头彻尾的羞耻。

　　……我何尝不知道我想到了什么。明明说服自己不再细想的人是我，但夜夜为此心神不宁的人也是我。

　　我甚至都开始再次迁怒起了弗雷德，他对我那晚受到的冲击还有此时的窘迫和纠结一无所知，只知道在男生寝室里生着他那来得莫名的闷气。

　　老实说，连我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又想要得到什么结果——或者是说，我不敢想。但那天在离开那间教室之前，我便下定决心遗忘看见的东西，锁在门扉那边也好，丢弃在梦的角落也好，我需要忘个精光。

　　然而仅仅是放空大脑的举动就轻而易举地就勾出了所有回忆。它们从门缝溢出来，从角落兀自生长，让我无力招架。

　　我怀揣着复杂的心情陷入睡眠，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对着梳妆镜发现了自己眼下的一圈青黑。

　　蕾娜看了一眼又一眼：“昨晚皮皮鬼在走廊里恶作剧么？”

　　我花了几秒才回忆起自己昨晚抹黑回来时瞎扯的东西，再三试图掩饰那过于显眼的黑眼圈无果，自暴自弃地回答：“不，亲爱的，否则我会带给你皮皮鬼的半截手指作为伴手礼。”

　　“我的勇士。”她几乎要吟唱起来了，笑得轻飘飘地摆明没信，但也不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这就是拉文克劳的友谊。

　　我抓紧时间拿起最后一本书，插空回击：“快走吧，戏剧女王，要迟到了。”

　　拉文克劳休息室的角落里有一幅画像，那是一个中国女人。纤细，忧愁而沉默。她总是默不作声地呆在自己的画框里，发神或者是低头写些什么。拉文克劳的学姐告诉我，他们曾为这到底是不是魔法画像而打过赌。我因为好奇而跟她对话过，她不太爱说英文，更多的时候会说乡音，娇娇软软清脆圆润。我听不懂，但这不妨碍我喜欢听。

　　她是这么说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

　　Misfortunes never come single.

　　我发不来原句这么长的音，心下却是牢牢记住了。此时罗恩凑到我面前，我便下意识地想起这句话。

　　他张大嘴，直直地盯着我，或者是说我的黑眼圈：“维尔！……他们果然是在糖果里动了手脚吧！”赫敏和哈利一左一右险些没把他的斗篷拽地上了，都没能阻止他这句话脱口而出。

　　我深吸一口气：“所以呢？你要说什么？”

　　回头就把那升级版的肥舌太妃糖丢他糖罐里，再嫁祸给弗雷德。我冷酷地想。

　　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我会写信给妈妈……她一定会教育弗雷德和乔治两个混球的。”

　　两个小的表情一言难尽。

　　已知一年级三人组共有一百个心眼，赫敏和哈利共占一百零一个。
　　已知双子加罗恩共有八百个心眼，而弗雷德和乔治共有一千个。

　　罗恩还小，他只是本质质朴……他但凡学学上面任何一个哥哥，都不至于天天被双子耍着玩。我想着想着心情平静了下来，但如果真顺着他说了……

　　“不。”我说，“她会寄吼叫信过来。如果不想让那几个名字在饭桌上响彻，你就别这么做。”

　　他表情也有些纠结：“那我圣诞节回家的时候跟她说？”

　　我颔首肯定他的想法。

　　蕾娜目送三个一年级学生急匆匆走出大厅后，扭头问我：“所以你昨晚是夜会倒霉蛋然后中招了？”

　　流言就是这么来的。我上次中双胞胎的招还是入学前了，绝对没有一个霍格沃兹的同学能听到风声，很平静地说：“是倒霉蛋中招了。”

　　她眼神微妙地感叹了一句可怜，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说谁。

　　万圣节就快到了，邓布利多校长在某天的晚餐前宣布了霍格沃兹会举办万圣节晚宴的消息。新入学的一年级们欢呼雀跃，早就知道这一习俗的其他年级学生们也谈笑相约。我对万圣节不太感冒，但也会随波逐流地适应节日气氛。

　　蕾娜问我打算扮什么，而我第三年回复以同样的答案。

　　她微笑了一下：“你再好意思带副獠牙穿着校服就出来败坏吸血鬼的名声，我回去就把你的校袍烧了。”

　　“……”我沉默，“你好严格啊。吸血鬼怎么了，吸血鬼不能上学么？”

　　回去后我拼死护住了我的校服，不得不在室友魔杖下选出了一件款式中规中矩的黑色收腰小礼服和拥有红色内瓤和银色暗纹的袍子。她犹不满意，隔空指挥我用魔咒给自己斜斜编了个繁复的发辫，戴上猩红色的美瞳还有那万圣节前夕烂大街的魔法獠牙。

　　但最后即使我已经绞尽脑汁用完了所有我知道的关于美容有关的魔咒，等我全套搞定，蕾娜还在慢慢悠悠地进行第三步。

　　我忍不住心中升起浓浓敬意。

　　“会不会太夸张了？”我对着梳妆镜，它说出了我买来它后所说出的最长的一段话，我对着镜子研究了半天，也没能看出来它是真的在形容我，然后幽幽叹口气：“天知道我有一天竟然会为了南瓜派打扮得如此郑重。”

　　蕾娜抽空看我一眼：“嗯？也许是南瓜派王子也说不定。”

　　我心中咯噔一跳，佯装镇静：“谁会扮那么傻的装扮。”

　　她翻了个白眼：“某位韦斯莱先生吧，叫弗雷德还是乔治？”

　　怎么又是这个话题？

　　“……谁都不是。”

　　我窒息了，先前我从未发现自己的生活跟谁扯不开关系，无论身处什么场景周围的人都会若无其事地提上一嘴。偏偏我现在最想要的就是隔绝某个人的存在，让自己好好想一想。

　　我抓狂得差点把定型好的头发弄乱，我开始后悔了，我最初就不该在临近宵禁才离开图书馆，不该看见弗雷德和乔治就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不该好奇心上头去看那面镜子，不该故意讽刺弗雷德……

　　去他的，我就不该私下约珀西问他怎么去竞争级长的席位！就算我身边认识的可以询问的级长就他一个，我就该厚着脸皮去问问学姐或者是写信给比尔和查理，那都比被双子撞见强。

　　他们总觉得我瞒着他们不够意思，虽然也支持我的决定，但还是颇具微词。那天发生的事像一个引子，之后看似问题解决了，可似乎就是离不开这几个关键词。

　　蕾娜古怪地看我一眼，放下魔杖：“好吧好吧，我还以为……你讨厌他们么？”

　　我条件反射地回答：“什么？当然不。”

　　很显然，不然你也不会为此身处这么尴尬的局面。蕾娜耸了耸肩。

　　她又问：“你喜欢他们……哦，他们中的某个人么？”

　　我秉心而论：“作为朋友的喜欢的话，是的。”

　　她不置可否，继续耐心引导：“那你有过把关系发展得更深的念头么？”

　　我本能地摇头，但动作做到一半就尴尬地卡住了。我敢说自己真的一刻也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么？

　　“…………”

　　蕾娜挑了挑眉，淡定得让我都有点不爽，她拾起魔杖继续给她的卷发定型：“看，有结论了。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我像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般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捋乱了左边的碎发，半响才回过神来：“……我不太确定。你也知道，我们认识太久了。我担心……草率地改变，然后什么都没了。我看不出他的想法，兄弟或者是朋友，现在的样子就很好。”

　　你们分明还在冷战。蕾娜似乎是想这么说，但她叹了口气，只是拍了拍我的手背。

　　“如果他让你伤心了，我不介意找他一个学期的麻烦。”

　　“我们的友情难道不值得两个学期么？”

　　“我还要准备考试呢，姑娘。”

　　也许这才是我不是格兰芬多的原因，我缺少他们的勇气，习惯性在做出决定前就规划出无数种退路，无法得到肯定的答案，我绝不会轻易出手。
　　那面魔镜真的就是注定的未来么？我这些天查找了很多资料，也旁敲侧击问过教授，最后也没得出一个准确的答案。我不能为一个飘渺的影像所动摇。

　　我再上了一个定型魔法，才止住了镜子的尖叫。

　　为了衬托话题的沉重度，我跟她有一小会都没说话。

　　“……但是我还是想知道。所以是弗雷德还是乔治？”

　　“……你的头发再烫下去就要焦了。”

　　万圣节换装的传统不知道是从哪一届传下来的，不管中途经历多少曲折总之所有的教授都默认了这件事。于是大多数学生愉悦地甩掉校袍，把自己打扮得花里胡哨。一年级的学生们也许还有些放不开，但地皮踩热的老油条们就没这么拘束了。从休息室到大厅短短的一段路程中，我就看见了发胶用太多的狼人、过于矮小的巨怪、用魔法把发色肤色瞳色都漂白的精灵，甚至还有一匹直立的独角兽。

　　但这些都不比我在大厅进门口看见两个险些堵完全部道路的南瓜时，感受到的冲击力大。

　　我：“南瓜……”

　　蕾娜：“南瓜……”

　　弗雷德愣住了。乔治倒是笑嘻嘻地转过来给我打了声招呼，然后夸张地赞美了我几句。

　　我被夸得有些开心。诚然一开始这身打扮是蕾娜半强迫性让我换上的，但追根究底哪个女孩不爱美，我后期打扮打扮着自己也上了心。被乔治天花乱坠一阵吹，就算知道有水分和人情分的因素在，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有了乔治的中立，气氛缓和了不少。蕾娜看见我跟两兄弟说上话就眼神一飘，拉着舞伴走了，剩我一个人无言以对。

　　乔治冲我挤眉弄眼，示意我去看今天过分沉默的弗雷德：快上啊，维尔！

　　我眉毛一跳：堵走廊让我怎么开口？

　　乔治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我相信你！

　　我瞪他：你他妈少来这一套。

　　弗雷德：“…………………………”

　　弗雷德他冷笑了！他开始冷笑了！！

　　我在乔治的拼命怂恿下，生硬地伸出手戳了戳南瓜的外壳，意外发现手感竟然和真正的南瓜差不多，终于来了兴趣：“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就是开发金丝雀饼干失败的那个咒语改良做出来的。只是外壳像，里面是充气的，可以缩回正常大小。”

　　出乎意料的，这次接话的不是乔治而是弗雷德，他干巴巴地解说了几句。我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这么容易破冰，但也很上道地佯装那漫长的冷战只发生在一瞬间：“……关于气囊的魔咒是新学的？”

　　他讲起这些来终于看起来有了兴致，巴拉巴拉从头讲到尾，咂一下嘴，问：“你要试试么？”

　　冷战危机结束了。这仿佛跟以前一样没有变化的态度，在此时此刻毫无疑问地给了我极大的安全感。

　　我心里落下一块大石，一时觉得空落落的一时又觉得回到了安全位置。百感交杂最后说不出什么来，就翻了个白眼：“谢了，留着自己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