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二十九、请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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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大厦是水乡最高的建筑，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接道，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二楼是娱乐区，开了十几家饭馆、奶茶店和其他商店，无论何时人都很多，现下也是十分热闹。
熙攘的人群里，一名穿着宽襟广袖古袍的中年男人走进角落一家不起眼的餐厅。店面小而雅致，衬得他的着装不再那么突兀，四下用餐的客人寥寥，却也不乏穿着束袖古装的人。
店老板坐在柜台后，是个年轻女人。头发松松地挽起，发尾垂在亚麻材质的长裙上，乌黑发亮。
她抬起眼帘，眼尾微微上挑，色泽浅淡的瞳仁像两颗玻璃珠，看人时就显得分外冷漠。
老板与男人认识，不说话，只以眼神示意他到后边去。
男人毫不犹豫地照做，掀开她背后的布帘子，大步一迈便进了厨房。
老板叼着烟也跟了进去。
后厨里没有厨师，炊具都干干净净新得发光，显见从没用过。老板往灶台上一靠，拿出火柴擦亮，点燃嘴里的香烟。
“呼……”她吐出一个烟圈，眉眼懒散地耷拉下来，“说吧，找我什么事？”
男人苦笑一下，挽起衣袖，露出右手小臂上一圈金色圆环印记：“楚姐，我被人盯上了——这样说也不对，我应该是被人‘定位’了。”
男人名叫兰襄，是玄学界有名的大师，经常帮人看事捉鬼，虽非佛非道，但凭借着一柄家传的残破法器和三寸不烂之舌，混得也算风生水起。
前些日子，他帮一户人家斩杀了一只雀妖，报酬里除了钱，还有一部民国时期的古书，上面记录着不少道门符箓的画法。
他潜心钻研几日，两耳不闻窗外事，好不容易研究出了点眉目，今天出门直奔朱雀大厦买画符材料，就在进门时，从大屏幕正播报的新闻上看到了自己上一位客户身亡的消息。
等他上到二楼，手上便出现了这道圆环。
这都不用想也知道怎么回事，那雀妖要么是来历不凡，要么死后发生了不得了的异变缠上了他。无论哪种，都指向一个结果——他摊上大事了。
楚春絮，就是那女老板扫了眼兰襄的手，眉头稍动，随即吐着烟说：“没救了，等死吧。对了，别在我这儿死，出去。”
“不是，楚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兰襄瞬间急了，伸手就去揪她的衣袖，被她一记冷眼瞪得飞快缩回。
他揣着手，丝毫没有业内大师的高人风范，像个闯了祸求长辈收拾残局的小孩，垂头丧气地说：“就算要死，您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死个明白？我活都活不明白，还得帮你死个明白。”楚春絮斜挑着眉，淡淡的表情里透着一股子嘲讽。
兰襄小心翼翼地搓着手，笑得比哭还难看：“就当看在……我救过您女儿的份上，帮我看看？”
提到女儿，楚春絮的眉毛一下子放了下去，有气无力地说：“行，就当看在我女儿的份上，我帮你看看。”
兰襄用力点头，赶紧往前迈了一步。
楚春絮用两根手指夹着烟用力吸了一口，缓缓张开嘴，浓郁的白烟立即喷在兰襄脸上，厨房里旋即漫起一股异香，尖锐冰冷地钻进鼻腔。
兰襄耸了耸鼻尖，拧拧眉头，又抽一抽嘴角，整张脸都在发力，就是那种强忍着不打喷嚏的发力，眼泪都快憋出来了。
楚春絮不理会他，在异香里闭上眼，黑暗的视野里浮出厚厚一沓交叠的画面。她心念一动，那些画面便像翻书似的一幕幕掀开展平，露出其中蕴藏的信息。
一瞬间，雀妖与兰襄的因果，以及雀妖前半生的经历，皆在她眼前一览无余。
半晌，楚春絮重新睁眼，将嘴里含着的小半口烟吐出，用手指将烧得只剩一点儿的烟头掐灭。
“怎么样？”兰襄一脸期待地问。
楚春絮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悠悠地道：“等死吧。”
“啊？”
兰襄听到这话浑身一哆嗦，半边身子都麻了：“您您您别吓我……”
“砰！”
就在这时，店内各处忽然传来电灯爆碎的声响，下一秒，整间店铺都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门窗“哐当”一声重重合拢，四周寂静无声。店铺内原有的客人因为失去光明而形体消散，直到此刻，兰襄才发现他们并非真人。
咽了咽口水，兰襄缩到楚春絮身旁，从宽大的袖子里慢慢抽出一把短剑。
短剑尖端断了一块，刃锋钝圆，那缺口处看着都比它锋利。整把剑都被青色的锈迹包裹，拿在手中也是磨砂质感。
可就是这样一柄其貌不扬的短剑，此时却成为唯一劈开黑暗的光亮，浮光如水，锋芒毕露。
“呵呵呵……我终于，找到你了。”
死一样静默里响起了女子清脆润亮的笑声，若不是在当下的诡异境况，倒还能称得上悦耳悦心。
兰襄却猛地打了个寒颤——不仅因为笑声，也因为周遭骤降的气温。
“嚓！”
火柴擦响，打断了女子笑声那连绵不绝的尾音，一点光芒幽幽照亮楚春絮的脸，她浅色的瞳仁被火光映照通透，呈现出一种剔透的银灰色质感。
非人，非鬼。
“找他麻烦可以。”在兰襄祈求的注视里，楚春絮把话说得很绝，“出去打，别在这儿牵连我和无辜。”
她把“我”和“无辜”拆开来说，听上去怪言怪语，不似正常人的措辞。
黑暗中的雀妖却毫不在意——它现在什么都不在意，只想报仇。
“楚楚楚楚楚姐……”
楚春絮踩住兰襄的脚背一用力，他结结巴巴的称呼就被疼痛堵在喉咙里。
“郊外有片荒废的工地，那儿适合解决恩怨。”她说，语气淡淡，“适合你们，也适合我。”
……
脱力过度的醺玄在沙发上摊了好一会儿圆饼，直到白云梦吃完饭，正琢磨着要在他身上撒香菜还是卷大葱时，才慢慢恢复了一点劲儿。
“喵……好累。”
醺玄尝试起身，可一站起就像喝醉酒似的摇摇晃晃，很快又头重脚轻地倒回原地，只能侧躺着，尾巴不满地拍了拍沙发。
白云梦看着他在那儿笑，俊俏的脸笑得跟朵太阳花似的。
他被笑毛了，不停拍动的尾巴恨恨地抽了他一下。
“嗯，这个力气正好。”白云梦笑眯眯地将手凑到他近前，“再来几下，我喜欢。”
醺玄大受震撼：“你是什么诡计多端的M？”
白云梦无辜地眨眨眼，用手背在他毛发厚实的后背上蹭蹭：“养猫人不都这样？你不看养猫视频，不知道真正的吸猫变.态是什么样子。”
醺玄抬起后腿推开他的手，一副敬谢不敏的神情：“免了，我不想知道，你也别拿我演示。再者说了，我又不是你养的，你算个锤子的养猫人。”
“其实吧……”
一说到这个话题，白云梦不知怎么来了精神，往醺玄身边挪了挪就想与他探讨问题的答案。
醺玄压着耳朵，已经做好必要时让他物理闭嘴的准备，但白云梦这边还没张口，醺玄的爪子也还未举起来，一猫一人就听到了门铃声。
“叮咚——”
“叮咚——”
连响两声。
“谁这个点儿上我家来？”白云梦扫了一眼钟表，距离他的上学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他快步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个身材高挑纤瘦的女人，发髻散乱，满头大汗，热得浑身都在冒气，只有眼神冰凉。
白云梦一看到她在冒气，立马就从墙上取下了桃木剑，一边把剑横在身前，一边解下鞋带，动作优雅而利索，如同影视剧里的剑客在拆缠剑的布带。
他冷冷地问：“你是哪位？”
客厅里，听到白云梦语气有异，醺玄也顾不上身体不适，一骨碌爬了起来，小跑到他腿边。
到了近前，醺玄看到门外女人脚上沾满黄泥的鞋，正要仰头看她的面容，就被白云梦单手捞进怀里，以一种保护姿态搂住。
醺玄顺势调整了一下姿势，两只爪搭在他手臂上，抬头看向女人。
“楚春絮。”女人撩了一把头发，拿袖子擦拭额前的汗，弯曲而长的睫毛下眼瞳熠熠发光，“我的名字。”
“不认识。”白云梦一手提剑，一手抱紧醺玄，刚刚还笑容灿烂的脸，现在变得严肃且冷淡，如同醺玄初见时那般清冷孤高的模样。
“知道。”楚春絮点头，眼神并不在他身上停留，而是迅速溜到醺玄身上，“我是来找你的。”
醺玄一边耳朵压低，一边耳朵抬高，眉头处一皱，压着圆眼睛，露出了个困惑的表情。
“别装了，我知道你听得懂，兴许也能说。”楚春絮直勾勾望着他，“玄猫，是吗？”
“唰——”
楚春絮话音刚落，白云梦的桃木剑已横至她颈前。
他素来有一副好性子，对着醺玄活泼又皮，对着外人再生疏，眉眼里也蕴着两三分笑意。
唯独此刻，从楚春絮嘴里吐出的“玄猫”二字令他冷脸相对，如同被触发了什么本能的防御机制。
楚春絮看着白云梦身上攀升的戾气，又看看他手中的剑，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正在蓄势待发的绝顶剑客。
“喵。”
毛爪爪轻轻按住白云梦青筋暴起的手，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温软的猫叫，将他身上凶戾的气势慢慢平息。
醺玄不知道白云梦从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戾气，只是本能地感觉不对，立起身在他下巴处蹭了蹭。
白云梦回过神来，如梦初醒。
“玄猫认主护主，我倒是没见过它们的主人对它们有这么大保护欲的。”楚春絮若有所思，“放心，我此次来是有事相求，不会伤害他。”
桃木剑一旋，收回背后，白云梦礼貌地道：“抱歉，刚才一时情急。但我不知道你的意思，他只是只猫，能帮你什么？”
楚春絮叹了口气，惫懒的性子让她为必须多费唇舌的解释感到疲倦。
“那只雀妖死后化为怨灵，找上杀死它的人复仇，现在他们一个消散，一个失去了家传法器、修为，以及未来可能有的安稳生活与幸福家庭，正在天桥上帮人免费贴膜行善积德，以求改命。”
她第一次说了这样长的一段话，正微微喘着气，看见醺玄和白云梦挑着眉，像静止了似的看着自己，又长叹一声。
“简单地说，雀妖怨灵见多人间疾苦，认为拿走一个人后半辈子的幸福和安稳比让他们死了更能令他们痛苦，所以选择了前者作为报复仇人的方式。”
“喵——”
“哦——”
一猫一人长长地应了一声。
“现在，我可以进去跟你们谈谈，说一说我的请求吗？”楚春絮再次看向醺玄，两只手揣进口袋，“放心，我不会让你们——确切地说是不会让这只玄猫做白工，我会给出叫它满意的酬劳。”
醺玄低下头，轻撞了撞白云梦的手。
白云梦替他问道：“先说说是什么？”
楚春絮扬起半边嘴角，望向醺玄的双眼逐渐变得深邃，如同两汪漩涡：“玄朝的张相手书……真迹。”
醺玄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二十九、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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