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名为爱丽丝》寒月卿

41、人鱼挽歌

　　纸稿上一幕幕翻动的画面，纸页翻飞中，画面内的惨叫声竟也能反应出来，昔菈看得津津有味，似乎还有些自豪；佩尔则一脸不敢相信，轻轻问这画面内的人是不是我，我给予肯定的答复，佩尔听了明显有些难受，但看得出来她正在努力接受这个事实。
　　薇古丝看起来波澜不惊，朝我笑了笑，
　　“不愧是我的朋友，闹得真厉害。”
　　我点头答道，
　　“谢谢夸奖。”
　　我无心去看那些内容。而是认真观察在座的每一位魔女，试图从中找出认识的人来。
　　很快我的注意力就停留在一位穿着灰色长袍的魔女身上，身形不高，衣物与装饰相比其他魔女来说也很朴素，看着就给人一副混的不是很好的感觉，她戴着白羊的面具，我就称她为白羊魔女好了。
　　不过那些不是我留意她的重点，让我视线停留在她身上的，是那傲然超绝的胸部，她趴在桌上歪头看着画面，不知道是因为无聊，还是因为挺着那么大的胸部很累……
　　不止是我，在场的男性也频频侧目，即使他们想努力不去看，还是会忍不住将视线移到桌面上那柔软又富有弹性的脂肪上。
　　我稍微挺了挺胸，低头看了一眼，自认为不算小的胸部，跟那位魔女的对比起来，就黯然失色了，这该死的胜负欲……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莉莉丝标志性的魅力，就是那极具诱惑力的胸部。
　　我草草扫视了在场的其他魔女，由于找不到相似度更高的人，便又将视线放回白羊魔女上。
　　在我思考着如何去接触她时，快速翻动的纸稿画面中传来子爵的声音，迅速将我注意力拉过去，画面正好播放到昔菈屠杀盛宴落幕的时候，场景一转，李安文子爵突然出现在画面正中，像是面对久别重逢的故人，
　　“薇儿丹蒂，我来接你了。”
　　随着画面中的子爵缓缓伸出手，接着翻飞的纸稿突然停止，纷纷零落飘下，魔女们沉默了一会儿，三三两两的低声谈论起来。
　　薇儿丹蒂……我似乎听谁说起过这个名字……魔镜！三块魔镜之一，知晓所有现在的薇儿丹蒂，三姐妹中排行老二，诗寇蒂的姐姐！我记得这块魔镜一直被隐藏在圣教廷的深处守护着。
　　一位魔女不明所以地站起来问，
　　“可以说清楚吗？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西尔维亚还没做声，另一位魔女就焦躁不安地说，
　　“昔菈，灭世的天使，她的出现象征着世界的再一次毁灭和新生。”
　　其他魔女也按耐不住的开始提出疑问，
　　“我更关心的是那个姑娘为什么可以驱使昔菈？”
　　“没错，在我看过的文献里，可以命令昔菈的只有至高无上的神与似神者。”
　　“难道说她是降临的弥赛亚？还是天使长的化身？”
　　“那家伙全程什么也没做，应该是她强得过分，认为这种场合没必要出手。”
　　“这姑娘是谁？”
　　“沙罗纳德的领主，叫什么名字来着？艾丽……”
　　“爱丽丝，被悬赏的那个唯一的女伯爵，我记得她应该是罗温家族的。”
　　……
　　大厅内都是激烈嘈杂的讨论声，不过那位白羊魔女则是不为所动，反而趴在桌上睡着了，还流出口水来……真是令人羡慕的睡眠质量。
　　薇古丝没有参与那些她认为无趣的讨论，转头问我，
　　“薇儿丹蒂是谁？”
　　我正准备跟薇古丝解释，却见西尔维亚身边的一位魔女附身与她说了什么悄悄话，不易察觉的惊讶似闪电般从她眼中划过，她平静地站起身朝外面缓缓走去。
　　留下一个仍戴着水晶面具的魔女在原地。
　　我向薇古丝使了个眼色，示意我们偷偷跟上去看看，可刚走去没几步，突然有人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拽到一个房间里，锁上门，双手按着门板困住我，我后背抵着门，慌得要命，手上没有任何武器，她就这样轻易的拿掉了我的面具。
　　浮云散开，月光透过窗口撒在魔女红色的长发上，她低头贴近我，
　　“你来这里干嘛？不要命啦？”
　　听到她的声音，我先是一愣，随后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淌出来，我不知所措的抬手去抹，
　　“……对不起，贝拉。”
　　贝拉紧紧抓着我的手，
　　“没事的，爱丽丝，你看，我还好好的，这不是你的错。”
　　我伸手试图去揭下她的水晶面具，她却转头避开了，
　　“怎么了？”
　　贝拉沉默了一会儿，打了个响指，随后张开手掌，只见她手心里开出一朵水晶璀璨的玫瑰花……似乎是下定决心般，她告诉我，
　　“爱丽丝……我现在，是魔女……我继承了西尔维亚老师的水晶魔法。”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为什么？”
　　贝拉深沉的看着我，
　　“为了我们能有以后。”
　　我自恼的扶着额头，脑袋又要命疼起来，莫名的怒火在胸□□炸开，
　　“没必要这样！”
　　贝拉犹豫了一下，缓缓拿下覆在脸上水晶面具，面具下脸上写满了诡异又复杂的符文，她苦笑了下，
　　“我现在，会不会很难看？”
　　我忍住疼痛摇了摇头，踮起脚轻吻她干燥的嘴唇，
　　“一点也不，你永远是我眼里最美的人。”
　　达芙妮将那管药剂留给我，一定是知道或猜测到了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但她没有写明。
　　我丝毫不希望贝拉成为魔女，我也算见识过很多魔女的人了，就经验来说，没有一个魔女，有过好的下场，这就是一个诅咒，力量往往伴随危险和代价，所谓的魔女，东躲西藏，暗无天日，活得像下水道里的老鼠。
　　况且，因为我在审判庭闹的动静，教廷绝不可能公开说明是天使所为，一定会说是魔女造成的灾难，加上现在教宗极有可能在召回十字军，策划对我这个“大魔女”的征伐，如此大的阵仗，难保其他魔女不会被一同消除了。
　　现在成为魔女，过于危险了。
　　我紧紧抱住她，
　　“走吧，贝拉，什么也别做了，我们回家。”
　　贝拉沉默着，我痛苦的问，
　　“为什么？”
　　贝拉亲吻我的额头，
　　“不是时候，爱丽丝，我会跟你回家，回到我们的家，但不是现在，这次，轮到你等我了，等我把一切都解决，好吗？”
　　我瞪大眼睛，一言不发看着她，贝拉，这是你对我的报复吗？不，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贝拉心疼的抚摸着我的脸，
　　“你不相信我吗？”
　　我露出招牌的假笑，但这次却非常勉强，
　　“我当然相信你，只是……”
　　贝拉不满的说，
　　“你又撒谎，可我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谁让我爱你爱得要命呢？”
　　我耸耸肩贴过去，
　　“在爱得要命这件事上，我也是如此。”
　　她又不舍吻了我一次，
　　“时间快到了，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答应我，相信我，等着我，好吗？爱丽丝，我最爱的爱丽丝。”
　　我移开视线不去看她，轻轻点了点头，她戴上水晶的面具，也为我戴上白兔的面具，拉开门，我们各自分开，再次回到大厅去。
　　我咬牙切齿的走回自己座位上，西尔维亚肯定是用什么花言巧语哄骗了贝拉，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我现在都想将她碎尸万段。
　　但也只是想想罢了，这是魔女之夜，有西尔维亚这种大魔女在场，我暂时还没办法使用强硬的手段带走贝拉，我需要借助一些可以利用的力量，比如，能创造秘境的莉莉丝，和在秘境里能全力以赴的昔菈。
　　我在人群中搜索着白羊魔女的身影，看到薇古丝回来了，她似乎有些慌张，见到我后平静了些，我有些好奇的问，
　　“看见了什么吗？”
　　薇古丝低声告诉我，
　　“海水变成了深红色，很多奇怪的大鱼正在朝这里靠近，还传来人鱼和海妖的歌声。”
　　这时西尔维亚也回到座位上，
　　“大家安静一下，出了点突发情况。”
　　厅内嘈杂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齐齐看向西尔维亚，
　　“通知一个不幸的事情，原因不明，但在一小时后，我们很可能会受到人鱼和海妖的围攻，因此这次讨论必须尽快有个结果。”
　　众人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目前有三个选择，第一，与教廷合作围剿爱丽丝·罗温，共同抵御末世的降临；第二，拉拢爱丽丝·罗温，以此撑过末世，在新生的世界里获得一席之地；第三，保持中立，不干涉与爱丽丝·罗温有关的任何事件，在末世中各自保命；谁有异议吗？”
　　三个选项中两个都是对我有利的，这一定贝拉的意思……她和西尔维亚交换了条件。
　　在场的魔女们面面相觑，互相交换眼色，在短暂的沉默后，西尔维亚继续说，
　　“没有异议的话，大家开始投票吧，当然，也可以选择弃票离开。”
　　魔女们入场用的卡片发出幽幽的蓝光，浮现出三个圆形的魔法阵，其中用符号书写了各个选项，薇古丝看了我一眼，
　　“您希望我们选什么好？我的朋友。”
　　“选三吧。”
　　选择完后，每个魔女手中的卡片都浮上半空，在空中消散成蓝色的尘光，又凝聚成三个圆形的魔法阵，分别对应着三个选项。
　　很快，在场的魔女们都做出了决定，第一个魔法阵只有巴掌大小，说明她们都不愿意与教廷合作，第二个魔法阵与马车轮差不多大，第三个也相差无几，西尔维亚问，
　　“还有没投的吗？”
　　“等等，我再想想……”
　　说话的是那位戴着白羊面具的魔女，在众人视线关注下，她犹豫着将手点在第三个选项上.……
　　结果出来了，第三个魔法阵比第二个魔法阵稍微大了一点点，但也敲定了在场所有魔女的抉择，保持中立，不干涉与爱丽丝有关的任何事件。
　　薇古丝悄悄告诉我，西尔维亚自然不可能会以信任来约束魔女们，那张卡片上附加了隐藏的禁制，若某人违反了集体的决策，那个人就一定会受到禁制的反噬。
　　我真诚的感谢薇古丝，
　　“谢谢你，薇古丝小姐，你已经帮我很多了，在这时候退出也是应该的……”
　　薇古丝急忙打断我，
　　“您先等等，既然我找出了这个禁制，自然也就有解除禁制的本事，所以这玩意对有能力的魔女来说，就跟没有一样，只能限制那些解不开禁制的一般魔女而已。”
　　说罢她使了使眼色，让我看了在场的另外四个魔女，其中就包括那个白羊魔女，意思是，她们也一样解除了卡片所暗藏的禁制。
　　并且说悄悄话告诉我，那个白羊面具的魔女，是刚刚才去解的，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没几个人发现她瞬间的小动作，说明她是特别强大的魔女，在场的所有人里，估计只有西尔维亚能与之相比。
　　西尔维亚自然是看出来了，但她没有说什么，实力强大的人本身就可以不受规则的制约，这似乎在哪个世界都是默认的法则。
　　西尔维亚站起身，
　　“对于这次短暂的魔女之夜，给各位带来不愉快的体验，我感到很抱歉，安排不到位的地方，也请体谅，那么，各位就尽快离开这里吧，祝你们好运。”
　　说罢她便领着着戴水晶面具的魔女们离开了，其他魔女们确实感到很不愉悦，但随着海妖的歌声越来越近，现在可没时间去抱怨。
　　魔女们陆陆续续快步走出城堡，在外面空旷的地方施展各自独特的魔法，有的凭空打开一道门，走进去后门就消失了；有的变成猫头鹰飞走；有的褪下长袍甩到半空，坐上漂浮的长袍离开；有的脚尖轻轻点了点地，浮出一个魔法阵，只是一眨眼就消失在阵中。
　　各种手段层出不穷，但还不到一分钟，远方的海面上就传来一声痛苦的凄惨哀嚎，海妖们的歌声变得更加激昂兴奋，很快又是一声惨叫，连呼救都来不及。
　　西尔维亚她们早就跑没影了，不过以西尔维亚的实力，她们基本不会有什么问题。
　　解开禁制的五位强大魔女，除了薇古丝和白羊魔女以外都离开了，动作稍慢些的魔女们，在听到惨叫声后也慌张不安起来，与身边的魔女攀谈，试图组队抱团，这样逃出去的概率或许会大一些。
　　薇古丝朝我挑了挑眉毛，
　　“我们也撤吧，不然海妖们登陆后就比较麻烦了，杀都杀不完。”
　　对魔女来说，海妖与人鱼并不是很强的物种，但十分难缠且数量庞大，他们都是报复性极强的族群，一旦出现都是成千上万，为了复仇不计代价，即使是非常强大的魔女也不愿去惹这种麻烦。
　　我四处探寻，终于看见了在大树底下的白羊魔女，她斜身倚靠树干，不仅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似乎还在享受着人鱼们摄人心魄的歌声……
　　我明白，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供我思考，我看了看薇古丝，又看了看白羊魔女，迅速作出决断，
　　“薇古丝小姐，请你带着佩尔先走吧。”
　　“那您注意安全。”
　　在得到我的答复后，薇古丝摸出一颗糖吃下，眼疾手快地用糖纸折出一只狮鹫，拉着佩尔坐到狮鹫背上，狮鹫一跃而起飞上天空，我听见薇古丝的高声咏唱，上方雷声响动，无数道金色的雷电如雨水般接连不断落下，伴随着海妖们死亡时不甘的怒吼，在包围圈中开辟出一条血路。
　　不管独行还是抱团，其他魔女们都尽数离开了，现在，只剩下我和白羊魔女……等等！昔菈呢？这家伙哪儿去了？
　　一连串急促的突发情况，使我也变得慌张了，竟然忽略了昔菈的存在，我快速回想一下，似乎从西尔维亚让魔女们离开时，我就没见昔菈跟出来……
　　我让薇古丝带着佩尔先走的底气，就是因为还有昔菈在，可现在昔菈不见了，我绝对会死在这里！这家伙丢下我跑了吗？
　　……不，无论怎么说，昔菈总不可能抛下我不管，虽然这家伙脑子不太灵光，但对我的顺从与臣服是没有半点假的，只是没想到居然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我飞快跑起来，冲回城堡中，一边四处环顾一边呼喊，
　　“昔菈！你在哪里？”
　　回到大厅，我猛地刹住脚，在这种时候，昔菈这家伙……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我气不打一处来，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摇晃着她的肩膀，
　　“昔菈，快醒醒，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
　　她缓缓坐直身子，埋怨似地揉着眼睛，看了看周围，将视线停留在我身上，迷茫地问，
　　“爱丽丝医生，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
　　我瞪大眼睛，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的怒火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完蛋了”的念头。
　　“芙蕾雅……”
　　我无奈的苦笑着，本以为是手中的王牌，却在最需要的时候，翻转成了负担，真后悔没跟薇古丝一起走，一个错误的决定，马上就会让我和芙蕾雅交代在这个什么狗屁魔女之夜中了。
　　接受现状后，我妥协了，在芙蕾雅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人鱼的歌声环绕在耳畔，芙蕾雅感到害怕，抓着我的手，
　　“爱丽丝医生，发生什么事了？”
　　我握住她的手安慰道，
　　“没事的，芙蕾雅小姐，大概不会很痛苦，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很快就会结束了。”
　　包括我们的生命。
　　就在我放弃求生欲的时候，熟悉却慵懒的声音从大门方向传来，
　　“嗯～～～你果然会留下来，我的老朋友，爱丽丝。”
　　侧头看去，白羊魔女缓缓摘下面具，我假装惊讶，挥了挥手，露出欣然且礼貌的微笑，起码另一件事我押对了，白羊魔女，就是，莉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