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天问仙》夏逢秋

8、正文之仙法

　　玄疯子的痴傻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妖族还是魔族？”

　　于南春双眼闪过寒芒：“妖首亲临。”

　　衣临鱼一众人沉默，知晓自己不过是看客。

　　“需要某做什么？”

　　于南春深拜：“请寒光仙将记忆中妖首厮杀场景展露。”

　　“某非颜天信，只是残念。”玄疯子的眉眼越低。

　　于南春微笑：“无妨，于某有秘法可具现你的记忆，对寒光仙恢复也有一定好处。”

　　玄疯子点头：“如果你们有心诛妖，我命不足惜。”

　　于南春再拜：“多谢！请寒光仙落座！诸位小友亦可同观。”

　　玄疯子吞噬掌中全部光威，境界恢复至通仙初期，他开口：“不必了，直接在此就可，某很快会沉睡。”

　　于南春犹豫，看向身边的二十余人，其中，一名身着暗红金袍的老者开眼：“时间紧迫，不必在意细微。”

　　于南春身形一闪，来到闭目静立的玄疯子面前，指尖有磅礴的生机和引运之力凝聚，待到足时，他低声：“开始了。”

　　指落，在于南春的引导下有零碎的画面出现。

　　远天厚重，颜镇礼劫仙之威无穷，呼吸间击溃魔魁。

　　浩浩玄灵城，高楼如立石，人族数十第三步强者厮杀妖魔，颜肆海更是以一敌数，丝毫没有颓势。

　　大地之上，颜家族人无一惧怕，与妖魔厮杀不断。除此，数之不尽的散修、别宗之修参战，血流干却不休。

　　画面一变，颜镇礼一人独战妖魔数百强者，与妖首交锋数次，均占上风，若不是其他妖魔强者阻挡，只怕妖首早已落败重伤。

　　到了这一幕，于南春停下，玄疯子睁眼。

　　“你……是谁？”于南春表情不变，眼底有杀机。

　　“我？我就是我！”玄疯子露出一个疯狂的笑。

　　“你是寒光仙残念的集聚，你不是寒光仙！”于南春喝道，万贤之师的浩荡正气镇压。

　　玄疯子狂笑，修为在一刹那开始暴涨，通仙初期、通仙中期、通仙后期！

　　“我是我，我是我！你不要多管闲事！不要怕，不要怕……我不会夺舍颜天信的，因为我就是颜天信啊！！我就是我，我怎么会贪恋我自己的肉身呢？”玄疯子狰狞而痛苦地笑着，脑海中有活与死不断挣扎，再细分，是活苦和死乐之斗争。

　　于南春老目怒睁：“恶念当灭！”

　　第三步的气势冲震，瞬间几乎要掀开天盖，衣临鱼等小辈在这一刻全部喷血倒退，骇然地看向于南春。

　　“阿玄，快跑！”衣临鱼哪怕觉得此刻的玄疯子不对劲，也选择相信他。

　　“某答应你！”

　　玄疯子突地睁大眼睛，喃喃：“我不能死……”

　　“你敢伤他们？！”玄疯子狂躁，释放磅礴仙力，竟生生震退于南春。

　　“死！”玄疯子杀心起，探掌，便有鼎世阳轮在背后，仿若光之仙神。

　　天拥太皇忽然现身，枯掌翻，以肉身硬撼鼎世阳轮，他迅速说道：“颜家的小子，是于太傅孟浪了，今日孤有亏欠你，日后补全。孤许诺，不会有人在深浪主星内伤害你和你身后的小辈，并送他们安然离开。你且先别过，可好？”

　　玄疯子眼底有忌惮，退了几步，问身后的衣临鱼：“走不走？”

　　衣临鱼果断：“走！”

　　等到玄疯子和衣临鱼等人离开后，于南春不解：“太皇，为何不让我诛灭寒光仙的恶念？”

　　天拥太皇平淡：“你想让流雨寒枪落在深浪主星吗？颜镇礼那老鬼天赋本已绝佳，升仙只看他愿意与否，没想到他的后辈竟也有如此天赋！”

　　“诸位，对妖首的实力可有推测？”天拥太皇不再多说，看向二十余位第三步。

　　“第三步这一境界，妖首已经走到极致，仅仅人界，如果那几个和颜镇礼齐名的老怪物不出世，他没有对手！”

　　“魔魁确实重创，颜镇礼的天神像他没有百年绝不可能化解。”

　　“没想到妖魔竟有数百劫境近圆满者，其中被颜镇礼重创不多，一旦齐至，我们难以抵抗。”

　　“若是动用最后一次天拥圣皇剑斩，妖首可伤。同是劫仙，虽圣皇是八灵真仙，却几乎九灵，不逊色鼎盛的颜镇礼几分，他的全力一击妖首难抗。”

　　……

　　人族御敌宗，上百位劫境巅峰坐满，主位，三大劫仙气息如渊，闭目沉静。

　　“天拥皇国的年轻一辈已经到来。”

　　“天拥太皇……这个顽固的老东西！”

　　“天拥圣皇对深浪主星影响太深，并非不能理解。”

　　“他们决意要玉石俱焚？”

　　“是。”

　　在座皆沉默，许久才有声音。

　　“于南春传来消息……颜天信没有死。”

　　“能否招来庇佑？”

　　“他疯了。玄灵是妖魔第一战，也是巅峰一战，唯一有可能超过此战的就是我们御敌宗和妖魔的决战！玄灵战过，再强的人出现任何弊病都是自然的。”

　　“一个疯子……哪怕天资卓绝，没有培养的价值。”

　　“不谈他了！各自吩咐下去，深浪主星灭后，截杀妖首，同时看紧来自玄灵邪星的动作，如果情况有变，立刻决战！”

　　……

　　临时构筑的传送阵前，数百个年轻人聚集，不远，长着杂乱胡须的蓬头男子盘坐。

　　“衣临鱼，你不走吗？”明堪皱眉。

　　衣临鱼摇头：“我不会再逃。”

　　“寒光仙前辈，您同意了？”明堪看向玄疯子。

　　“我保护小鱼。”玄疯子没有抬头，“哪怕死。”

　　明堪无言，拱了拱手，准备离开。

　　“除了小鱼，你们身上我都留下了印记，可为你们抵挡三次第二步及以上的攻击。脾骨奇穴位置，你感受后可以自主控制，小心仙力反噬。”玄疯子的声音很大，在场众人都听见。

　　“多谢前辈！”明堪抱拳一拜。

　　天色昏暗，朦胧的仙阳光中，翠绿色瞳孔闪动：“差不多了，准备传送。”

　　衣临鱼挺立，面容苍白，表情却是平静到几乎冷漠。青如玉叹气，传声：“此去也许永别，盼能再会。”

　　衣临鱼表情变化，微微点头：“再会。”

　　大阵巨颤，继而天地飞尘，光线扭曲成弧，瞬息之间，一切散尽，人影空。皇宫深处，天拥太皇睁眼，松了口气，吩咐：“把传送阵破了。”

　　“是。”

　　……

　　数个月后的一日，仙阳方升，天拥皇国金钟碎，如泣。

　　这一天，凡人闭户。

　　这一天，修士兵不藏纳。

　　这一天，妖首率领妖族降临深浪主星。

　　“真的不离开吗？”有声音传出，“我可以把你传送出深浪星盘。”

　　“阿玄，我不想逃，我已经逃过一次。”衣临鱼站在玄疯子身旁，附近有看出玄疯子实力而靠拢的修士。

　　“你知道，弱小时逃跑并不可耻。”玄疯子没有在于南春面前时的狂躁，反而如同一个平静的智者。

　　“我心有执念……”衣临鱼喃喃。

　　玄疯子默然，许久后开口：“我陪着你，你我一起，诛妖！”

　　衣临鱼洒然一笑：“这才对！”

　　笑过后，衣临鱼有些恍惚，自言自语：“你记得吗阿玄？当年我骂你懦夫，可其实啊……我有时候也像个懦夫。”

　　“大家都是懦夫！大家都是想死、不怕死的懦夫！”玄疯子似乐似悲。

　　“谁说你疯了？我看你比我还聪明！”衣临鱼把手搭在玄疯子的肩膀上，笑容更深。

　　天空中，妖首的声音不大，却震碎所有凡人的耳膜：“此星不需活口，杀！”

　　衣临鱼面色一白，玄疯子莫名自语：“他变强了。”

　　天拥太皇出手，虚空内，妖首微笑：“妖鬼，寒灵。”

　　“皇天志，仙歌图！”天拥太皇斥喝，瞬息间，深浪主星之巍峨天地如画卷展开在其身后，万丈千里绵绵尽。妖鬼虚影覆压，仙歌图声震，无尽幽暗与煌煌仙威对抗，呼吸间便有炸裂之音不绝。

　　两大劫境巅峰的试探未止，妖族中有巨妖破烟雾瞬息至。

　　“何惧一战？何惜一死？”于南春正气凛然，身影变化，御剑当空，袖甩点点碎屑，念动成刀刃风暴，席卷而上，硬撼数名妖族第三步。

　　刹那间，所有第三步修士苍老着容颜，撕云！开天！

　　玄疯子有些恍惚，他觉得……熟悉。

　　妖族降落，衣临鱼和身周的数百修士一起出手，牵扯了十余狰狞巨妖。

　　天空中，妖首目凝，妖气化指：“孤指神州！”

　　天拥太皇色变：“颜镇礼的孤世三指？！”

　　微弱的妖气波动在玄疯子的眉间，他喃喃：“孤指神州？”

　　仿佛被触动般，玄疯子站直了身子，直愣愣看向二者交锋处。

　　天空中，妖首暗道：“颜天信！果然在这里！”

　　衣临鱼看向玄疯子，自语：“不对劲，妖首好像在算计什么！”

　　天拥太皇怒喝：“邪妖罢了，偷学颜家那老东西的绝技也不过是皮毛！”

　　抬手，掌图旋九九，化万尺危楼，顶天立地。

　　“断指！”天拥太皇挥袖，呼吸振颤，散尽妖气，携煌煌金塔进一步靠近妖首。

　　妖首后退，妖气再化：“孤指空穹！”

　　“不是孤指仙途吗？但是孤指空穹哪怕是皮毛也足够骇人了！”天拥太皇松气，掌化山月，巍峨阔世，大有镇压宏古之势，“天掌，覆！”

　　“指……仙……老祖……”玄疯子头痛欲裂，血泪流下，却仿佛不能动分毫般，只是呆望天际。玄疯子的思绪非是万千，而是万亿，撕裂着他的灵念，哪怕丝缕！

　　黑、赤、紫、橙四色不断交替，演变出一幅幅诡异又清晰的画面，玄疯子的眼前不是天拥皇国，而是玄灵古国，是一个个玄灵古国之修的死。

　　“玄灵……玄！”玄疯子终于低头，长大了嘴，滴滴心血落。

　　妖首感受着玄疯子身上的变化，心中有不解与震撼：“颜镇礼……你看到了什么？你到底给颜天信留了什么？”

　　妖族凌世，修士御空。

　　颜天信几乎不能自制，他身上的气势不断膨胀，一度压入第二步的极限。

　　“飞天……飞天！飞天！！！”颜天信咆哮，巨大的仙力冲震，将方圆万里内的所有妖族创伤，这一刻，仙劫虚影裂天，重重仙机灌世，颜天信一步，踏入劫境！

　　下一瞬，更加剧烈的撕裂袭来，玄疯子眼里的世界再度分化，仿佛一切都是死景，一切都是活景。

　　“好奇怪！哈哈哈！好奇怪！有意思，有意思！”玄疯子歇斯底里地笑着，完全没有清醒的模样。

　　“你到底要做什么？”天拥太皇阻拦妖首，老目凝着杀机。

　　“将死之人又何必知道？”妖首压下心中的震撼，笑着，妖爪镇压天拥太皇。

　　天空中，被五名第三步妖族围攻的冰迹神人叹气：“老夫活了万年余，末了竟还是死在厮杀中……这……是修仙的真劫吗？哈哈哈哈哈，仙！仙！多么飘然于世？”

　　一刹那的念头通达，冰迹神人老眼望向无边无际的深浪主星，看向那层层叠叠的人城人国，注视着一寸又一寸的天地生机。是苦笑，也是洒然，冰迹神人身躯裂开，灵念涣散，魂灵烧成万丈冰川，所过之处妖族全部冰封，哪怕第二步！

　　“天拥奇术，天运我身，帝威王言！”天拥皇帝如仙中帝主般不容置疑，双瞳赤金，吐纳间全是仙力，隐隐有化元之势。他一指妖族第三步巅峰，声自远古：“孤令，汝死！”

　　言出，帝威浩荡，妖族第三步消散成烟，仿佛不曾来过！

　　“这是什么邪术！？”妖族其余第三步骇然。

　　天拥皇帝转身，看向妖首，魂灵剧烈燃烧：“天拥圣皇剑斩来，诛妖！”

　　天地一暗星盘震，妖首面色瞬间凝重：“劫仙巅峰！！”

　　纯粹的血色杀伐剑气缠绕着浓烈成实的恐怖剑意扭转如龙，盘旋在天拥皇帝的掌中。

　　天拥皇帝的气势还在攀升，无限接近了劫仙！这一刻，本就强大的剑气更加疯狂，似乎等不及了要嗜血般咆哮出剑音。

　　“斩！”

　　“斩！”

　　“斩！”

　　一剑化三，天拥皇帝的魂灵、血气、仙力全部融化于内！

　　妖首合掌，平静开口：“原本我以为颜镇礼的九灵真仙已是最强，今日你这区区劫境巅峰却也让我大开眼界……天拥天拥，难怪帝主让我记住你们。”

　　天拥太皇本欲配合劫仙三剑重创妖首，却不可控制地浑身一僵，他心首一寒，老眼不再昏花，看清了那璀璨华丽到难以形容的绝美残缺。

　　“妖族圣器残影——天妖泣，奏响杀曲，灭此众生。”

　　妖首的声音冷漠至极，不带有一丝情感，在他的视线中，妖吼如幕，覆压而下时触碰的人族尽死。劫仙三剑撼动，极光闪目，音爆亿亿万万，瞬息仿佛历无尽劫。光散，黑幕淡薄，却再落！

　　“尔敢！！”天拥太皇老目杀机凝，血气瞬间净，继而魂灵爆，点燃无尽仙力，继而有清明天地的仙音响，“老夫要你受反噬而亡！！”

　　妖首平静：“妖鬼，绝势。”

　　黑幕被仙音冲散，那无敌之势横冲直撞，逼近眼前的时刻，妖首退步，随后仿佛清风拂面般毛发飞舞。

　　“继续杀！”妖首斥令。

　　瞬息间的厮杀已经惨烈到难以言表，天拥皇国两大劫境巅峰尽死，只为挡住妖族圣器一击！

　　一声声自爆传来，颜天信仿佛被炸醒了般，喃喃：“若仙……”

　　“飞天若仙……”

　　颜天信狂笑：“原来这就是飞天，这就是仙！！！”

　　“那……那何为化人间？何为人间？”

　　一个声音悠悠，让颜天信已经清醒的意识又一次浑浊。

　　“是啊？什么是化人间？什么是照青却醒幻无形？飞天若仙，飞天若仙！！化人间呢？！”玄疯子狂吼，蕴含着磅礴伟力的双拳震碎大地，裂万里而荡众生。

　　“阿玄！！！”衣临鱼嘶声呐喊。

　　玄疯子却只是狂笑，彻底陷入了自我的挣扎。

　　衣临鱼迅速靠近，走到玄疯子面前：“阿玄……”

　　玄疯子只是笑，仿佛看见了绝美的仙境。

　　“阿……”衣临鱼欲再开口，却被一个突然而至的巨大黑影震慑。

　　“不用叫了，他已经彻底疯了！”妖首的眼里有遗憾，看着口水和涕泪齐落的玄疯子。

　　衣临鱼转身拔剑，双手却止不住地颤抖：“妖邪！”

　　“勇气可嘉！”妖首一笑，面目更加狰狞，挥手间的一缕风割断了衣临鱼的头颅。

　　“颜天信，你可以……”妖首原本的遗憾，变成了不解。

　　玄疯子愣愣地看着飞过眼前的头颅，那是一张他很熟悉的面孔。

　　“天舒……”颜天信无能为力。

　　“秀儿……”颜天信綦度绝望。

　　“小鱼……”颜天信悲痛如死。

　　不知为何，妖首感到毛骨悚然，他立刻出手，一掌将颜天信的胸口震陷，更把他送入极高的寒天。

　　大地血流成海，星辰如盖红布，数之不尽的凡人身首异处，碎块满是。凌空中，修士悲哀，唯有以自爆谢绝双眼视。

　　“哈哈哈哈哈……”颜天信狂笑，笑出了痛彻心扉的惨烈。

　　“妖！妖！！妖！！！”

　　颜天信在空中无力，声音却几乎要撕裂空间。

　　“飞天！！！”颜天信的绝望化成愤怒，一句飞天，万古震颤。

　　“仙界之术……”妖首第一次寒入骨髓。

　　颜天信御空飞天，天是他物！继而，颜天信愤怒化悲，喃喃若泣：“若仙……”

　　仙界残门现，颜天信仿佛仙界神将，威威然镇压人界。

　　“化人间……”

　　颜天信翻手，掌下是仙阳残影。下一瞬，掌中仙阳裂，化丝丝缕缕神锐锋芒，数千、数万，万千、万万，亿万、亿亿。

　　丝缕的光如雨线，目难视。千亿万的光如雨线，密若仙帝震怒之欲灭世风光，目更难视。对抗者，唯遵，唯死。望去，一点光起环世右极，而点点光布满举头万丈空，至上下左极，毫无缝隙，毫无保留。眼瞳之内，惟是光雨锋尖构筑的绝生杀幕。

　　“流雨寒枪！！！”

　　颜天信掌落。

　　妖首眼眶裂。

　　“献万年寿，万通术，启！！！”

　　这一天，人界至强仙法落深浪主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