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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apter 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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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田还算有眼力见,知道我没有鞋子,没让我下地走路,而是抱着我直接放到了自行车后座上。
我问:“我们现在在哪?”
“东京郊外的某个乡村。”
路上空无一物。我不得不花了几分钟接受没有汽车这个事实。
我叹了口气,把脸埋到吉田的背后,躲避中午刺眼的阳光。
“吉田,你想去哪里?”
“没想好。我今天才知道玛奇玛想杀我。”他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你可以和我分开走。”我突然说。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被玛奇玛追上,我一定会死。但如果是和你一起的话,我还有可能乘着你和玛奇玛打起来的时候跑掉。”
“毕竟我是因为你才被追杀的。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我沉默了。
第一天夜里,我们在外露宿。我们骑了一天都没能离开这片麦田,于是最后吉田放倒了自行车,带着我走进麦田里。
他把外套垫在下面,我别扭地躺上去。
我本来以为只能睡在又潮又硬的地上,没想到这片土地被太阳晒了一天,温暖而松软。
“不过晚上可能会有虫子。”吉田这样说。
他算彻底弄清楚了我讨厌什么东西。
我想象了一下半夜睡着的时候,虫子自由地在我身上爬动...
我打了个寒战,赶紧钻到他怀里,并表示:“我要睡你身上。”
“可以,但你晚上不许乱动,不许把我吵醒。”
于是我把身体蜷缩起来,像叠叠乐一样压在他身上。他一手抱着我,一手插进我解散的长发中,慢慢地抚摸。
我闭上眼,数着他的心跳。
万籁俱寂,月朗风清。
“...吉田,那天晚上你是不是也这样抱着我?”
过了一会儿,吉田轻轻地说:“是。不然你不肯睡觉。”
“你身上很温暖。是人的体温,像个小火炉一样。”
“哦,那很抱歉我现在不是人了呢。”我嘟哝着,在这场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里渐渐睡过去。
不过,半夜我还是把他弄醒了。
因为真的有虫子。
我尚且保有理智,没有用火。这地方要是起火了,会烧上个三天三夜,直到所有麦子变成灰烬才会熄灭,吉田会被活活烧死。
我用力拽他的头发,把他从睡梦中叫醒,让他给我把这只虫子弄死。
他很烦,说:“你不能当它不存在吗?”
“不行!你这个自欺欺人的家伙,已知的东西怎么能当作不存在啊!除非我失忆了!”
过了几分钟,他把我从身上踢下去,站起来找了块石头打死了虫子,然后再次躺下。
“你觉得虫子喜欢人肉还是恶魔肉?”
“人肉。”
“虫子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它会先吃我。”
我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又钻进他怀里睡了。
我们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吉田应该七点钟就醒了一回,但他没有叫醒我,而是和我一起继续睡。
“虽然正常的生活里是需要按时起床,但睡懒觉真的很不错。”他是这样说的。
我们走到河边洗漱。吉田从他的斜挎包里摸出了两支牙刷和一支牙膏。
我有些迷惑:“逃跑的路上你还带这个?”
“我怕长蛀牙。”他说。
我们俩在河边蹲下开始刷牙。刷到一半,我突然问:“你这牙刷是新的吗?”
“不是。两支我都用过。”
我要疯了。
我跳起来,抓着他的领子大力摇晃:“你有没有蛀牙!有没有蛀牙!万一吃牙齿的虫子传染给我了怎么办啊!”
吉田嘴巴边上还有牙膏沫,他居然在阳光下开怀大笑起来,然后按住我的脑袋吻了我,牙齿和牙齿撞在一起,“咯噔”一声脆响。
“抱歉,骗你的。”
上午,气温开始上升的时候,我们离开了麦田。
我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正在生闷气。
吉田又一次告诉我:“我从小就不长蛀牙。而且牙刷是新的。”
他的声音有些疲弱,过了一会儿,正要再说一遍的时候,他的肚子替他说了。
我才想起来,吉田是个人类,他需要吃饭。
呃,也不是说我就不需要,只不过我可以长时间不进食,这不会影响我活动。
哼,娇生惯养的人类。
我说:“喂,你下来。”
我和吉田换了个位置,他坐在了后座上,我在前面蹬车。
“像你这么慢,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地方吃饭。”
“...不能用火焰驱动。”他在我试图用火焰制造温差产生空气对流推动自行车的时候说,“时间久了会把自行车烧坏的。”
可恶,我这辈子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给一个人类踩自行车。
我垮着脸,在烈日之下蹬车,吉田抱着我的腰,很久没有动静。我怀疑他是不是又睡着了。
直到我遇到一个开着拖拉机的人类,对方主动请我们坐拖拉机。
“啊啦,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从东京逃难来的吗?快上来,这个小哥好像晕过去了。”
发动机突突突了快五个小时,我们到了一个山中小镇。
我被这拖拉机的声音搞得快神经衰弱了,在镇上唯一一家汽车旅馆开了房,他一间,我一间。我把他丢在床上就回了自己房间,进门先去浴室洗澡。
两个小时后,我依然赖在床上,他已经醒了。
“真焰?”他敲我的门。
我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卷。
我不想动。
“我没锁门,你自己进来。”
他推开门,把一杯水和一个汉堡放在桌子上:“起来。”
我慢慢从被子里爬出来。他看到我裸露在外的四肢,柔软白皙的肌肤上布满了诡异的红色魔纹。
“你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是玛奇玛让恶魔给我下了诅咒吧。”我说。
玛奇玛的诅咒,我并不担心。大不了破坏了这具躯体,再重新塑造一个。
我光着脚坐在椅子上,吃起吉田拿来的食物。吉田又不知道去哪了,我透过窗户看向镇上唯一的公路,来往的车并不多。
过了一会儿,我看到吉田从对面的一间房子里走出来,穿过公路,手上提着一个袋子。
我一直看着他回到旅馆。一分钟后,他进了我的房间,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摊在床上。
是一件白底红樱花纹的振袖。
很漂亮。
“换上吧。这两天夜里山上有祭典。”
我早就不想穿之前的白裙子了,在房间里和这件漂亮又复杂的衣服斗争。
好不容易穿完,还剩一条腰带。
我不会打腰带结。
“吉田!吉田!”
他进来了,拿起床上剩下那根深红色的腰带,围在我腰上,然后说:“其实我也不太会。”
“那你随便系,系得漂亮点,不能掉下来。”
他比我高不少。我们站在镜子前,他低头摆弄我的腰带,偶尔让我抬起手配合一下。
他给我系了个斜着的蝴蝶结,我背身照了照镜子,还算满意。
袋子里还有双木屐。我终于有鞋穿了。
吉田也换了一身浴衣,他把原来的衣服丢进洗衣机洗了,现在正晾着。
我们两个浑身轻松地出门逛祭典了。
小镇人不多,祭典在半山腰举办,规模也不大。我们走了一会儿,就把摆的摊子逛完了。
我觉得没什么有意思的。
吉田倒是挺感兴趣。他拿起面具摊子上一块古怪的面具,说这边拜的山神并不常见。
我不知道他从哪发现的,这些面具对我来说都是挖了两个眼睛一个嘴,只不过是不同的形状。
吉田买了两个面具。
他戴了一个,另一个扣到我脸上,轻声说:“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外地人。”
但我不是很喜欢这种视野被部分遮蔽的感觉,马上摘了下来。
动作间,摊主看到了我手腕上的魔纹,问:“她手上是什么?”
吉田微笑道:“是我给她画的。”
说着,他拿起摊主画面具的笔,沾了些红色颜料,捧起我的脸。
“你要干嘛。”我挣扎起来。
“别动。很快就好。”
他在我的脸颊上轻轻落笔,画得非常认真。
过了一会儿,他说:“呼。好了。”
老板望着我的脸开始笑。
我觉得不对,拿起摊子上的一块小镜子照了照:吉田给我画了一朵红色的小花。
但是他——毫无绘画水平。
我暴怒地丢了镜子,在老板的呼喊声中抢走了笔,扑上去压倒他,在他脸上疯狂乱画。
然后我们俩又打起来了。
回到汽车旅馆的时候,我身上新换的振袖已经被弄得乱七八糟,有的地方撕破了,有的地方沾了泥和颜料。
他的脸再次破相。我也被打得不轻,但我进浴室脱掉衣服之后就开始自愈,洗完澡后已经恢复了原貌。
我裹着浴巾,跑到吉田的房间,警告他:“你再敢骗我,我就把你丢下喂玛奇玛。”
脑子里的我说:你说得玛奇玛像狗一样。
我说:“她千里追踪,跟寻回猎犬似的,难道不像狗吗?”
吉田正在给自己脸上的伤涂药水,听了这话忍不住地笑。
我觉得他有毛病,伤成这样了竟然还在笑。
他是抖M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