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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对峙(二) ...

  •   冬日里,白雪皑皑。因着与倭国谈生意,宜珍往舅舅家跑的勤了些。

      崔氏搭了条绒毯坐在塌上,手里拿着一本佛经,那绒毯上面的花样图纹稀奇,是商贾自波斯贩来的,宜珍瞧着好看,便拿来给崔氏。

      宜珍和宋嬷嬷坐在火炉边,烤着栗子与年糕,栗子耐不住火热,“蹦”的一声炸开,露出里面金黄的果肉,连带着旁边烤好的年糕,香甜的气息一齐冒出。

      刚在侯府里用过午膳,宜珍方才还不饿,只是被这香味一引,不由得伸手拨了几个,递给坐在对面的宋嬷嬷与青溪。

      “下次来就不必再带东西过来,到底嫁人了,殿下再纵你,你也要守分寸。”崔氏瞧着宜珍说话。

      她是知道宜珍与朱氏几人合作了生意,只是这钱还没见多少,她回回来,都免不了带这带那,到底不好,京城里这么些人,幸而宜珍没有婆婆,要不然又是一顿数落。

      崔氏当然晓得晋王待宜珍好,不说她身上穿的,就单她手上带着的镶着珠子的翡翠玉镯就知道价值不菲。女儿家素爱鲜亮,她那女婿活着的时候也并没有少过她的。

      宜珍知道外祖母是为她好,起身来到崔氏身边坐着,“殿下不会在意的。”

      这东西也不是用府里的银钱,是宜珍自己掏钱买的。

      不过,“殿下听闻外祖母您前些日子病了,还让我从库房里拿些补药给您。”

      佛经看得累了,崔氏搁置下,丫鬟伺候着给她端来一盏六安茶,她淡淡地说道:“殿下是个知礼的。”

      她也是听闻前些日子,卢尚书送去了两个妾,都被他打发出来,虽说京城人家身边有几个妾室不稀奇,侯府里,若非宜珍的舅母能拿捏着丈夫,林新德从前也是想纳几个通房,宜珍的外祖父还有几个老姨娘在府里呢。

      崔氏瞧着宜珍不由得多说几句,“你莫嫌我烦,前些日子,你舅舅来请安说了一耳朵,如今晋王与太子正僵持着,陛下又病重,你们凡事谨慎些,别让御史找到错处。”

      宜珍闻言乖巧地点点头,"孙女晓得。"

      这个时候,最严谨不得,哪怕晋王府没有那心思,也需得洁身自好,小心谨慎,不让人捉住把柄。

      却见崔氏抿了一口,不由得轻叹一声,“说来你若没有嫁到皇家便好了,之前你父亲的门生来商议亲事,我觉着挺好,父母皆是大族,极为明理,他又是高官。你父亲看过的人,我是放心的。”

      宜珍闻言愣怔住,不知外祖母为何忽然会提到先生。

      当时崔氏是极为满意李贽,只是这婚姻大事到底是还需得宜珍自己愿意,她虽颇有微词,但到底不会做她的主。

      “先生是好……”宜珍想了想,轻声说道:“先生的家世和如今的地位就是娶公主都可的。我无权无势,他是为着阿爹的恩情才来求亲的,要真娶我,才是委屈了。”

      崔氏放下手中的茶盏不语,宜珍有时候很聪明,可对情爱之事领悟的迟钝些,她是听说那李贽如今还未娶妻,连他母亲都无法,也不知当初求亲到底是为了她那女婿还是为了宜珍。

      只是宜珍已嫁了人,她自然不会说这些来乱人心神。

      她瞧见外面落了雪,轻轻拍宜珍的手,说道,“一会儿雪大了不好走,你早点回去吧,过几日再来。”

      宜珍点点头,给崔氏掖了掖绒毯,带着青溪走了。

      宜珍与青溪坐在马车里瞧着商契,喜不自胜。那是与倭国商人签订的契约,今日来侯府也是为着这个事,宜珍这几日为着这个跑了几天,现下落了地,终于是安心了。

      “姑娘,这能赚多少钱呀?是不是能买很多衣裳首饰。”青溪瞧着手里的纸张,翻看了许久。

      宜珍瞧着她财迷模样不由得笑道,“哪有那么容易,海上贸易利润高风险也大,泉州市舶司还要交一笔关税,若是碰到天灾海盗什么的,血本无归都是有的。”

      不过有着晋王派去的人,风险到底小一些,那些个海盗若是看到是皇商,也会有所顾忌,不敢下手。

      青溪刚把那纸张收好,马车却停了,驾车的小厮低声唤了句,“王妃”。

      “前面有店家卸货,马车恐过不去。咱们莫不换条路?”

      宜珍掀开帘子往外头看了几眼,几个精壮的汉子在前面搬搬抗抗,原本应该是在后院卸东西的,许是掌柜的图便宜,雇了一辆大车,后院进不去,只好在外头卸货,只是堵住了前路,旁边几个被挡住去路的人不免低声咒骂几句。

      “罢了,左右无事,等等也无妨。”

      宜珍让青溪拿出几吊钱,温声说道,“这几日你们跟着我来回奔波也辛苦,你把马车停靠在路边。天冷,你和你兄弟去喝盏茶,暖暖身子,过会子再来。”

      那小厮犹豫了片刻,殿下吩咐过,但凡王妃出门,必寸步不离的跟着。

      宜珍瞧出他的迟疑,便笑着说,“大白天的,不会出事的,你们去吧。”

      两个小厮相视一眼,今日下雪,的确比前些日子冷些,王妃比殿下待下人们客气,他们不好回绝,只好应声称谢。

      小厮把马车停在路边便去了不远处的一个茶坊。

      隔了一会儿,一个马车也停靠在这里,两辆马车距离极近。

      宜珍捧着手炉与青溪正坐着,听到隔壁传来声音,“宜珍。”

      宜珍听出来这声音是谁,语气恭敬些,“先生。”

      那边忽的没有了声音。

      李贽是今日路过这里时,瞧见晋王府的马车进了永兴侯府,鬼使神差的,让前面驾车的小厮停下。

      朝廷的那些变动他一早就知道,他不愿牵涉党争,说来这并不与他相关。他只觉得自己有些疯癫,在这颇为寒冷的地方等了许久,手里的火炉都已没了温度。

      母亲说他近些日子脾气又冷又硬,连下人都瞧出来,伺候的时候愈发小心。

      李贽有时夜里醒来,总觉得胸口空落落,他这一生,虽谈不上志得意满,但到底一帆风顺,何曾受到这般磋磨。

      他鄙弃晋王手段下作,可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只是没做到那个份上罢了。

      宜珍奇怪隔壁没了声音,又唤了一声。

      那厢方言语,“听闻你近些个日子与倭国的商人谈了一宗生意?”

      宜珍这些日子忙的就是这个,满大街都是她的影子,不是去郑府,就是去永兴侯府,想要知道不难。

      他沉声说道,“你莫要做这个。”

      宜珍闻言愣住,还没寒暄两句,没来由的被否了,她顿了一下,没去细想,只问道,“为什么?”

      李贽沉吟片刻,到底解释道,“你可知,泉州设有的市舶司监管是曾琦,那人是泉州的巡抚。他是程相提拔的人,私底下联合这程家做生意敛财,香料这一宗他们也是揽着的。”

      程家打着太子的名号做了许多敛财的生意,程府也是能赚钱的生意都有他们的涉及,与倭国贸易往来也是。即便没有,按常理,那些出口的商人只需在市舶司交一笔关税即可,但为避着监管的查出来许多小错处把它放大处理,扣着货物不让过码头,因此都会在暗地里再交上一笔数额不小的贿银。

      宜珍明白他的意思,暗自思忖了一会儿,方道,“先生提醒,宜珍在这里谢过了。只是与倭国谈生意的不仅仅只我们这一家,且泉州码头每日上海的船只千千万,我们只有两艘,如何会占了他们去的。”

      更何况,他们已经签订了商契,只待过些日子把货物运去,不能在这个时候反悔,失了诚信。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也是宜珍最在意的一点,那便是郑洛宁。宜珍于郑府来说,到底是外人,她纵再有心,也不能越过她的双亲给她做主,因此宜珍与倭国的商人做生意时就想着与洛宁一块儿做,好让她有更多的银钱傍身,能够自主些。这些让宜珍如何都舍不掉。

      李贽闻得她的话,不禁喟叹,他向来不会与女子多谈官场上的事情,但耐着性子把话说的更明白些,“宜珍,你不明白吗?晋王与程家的局势一触即发,双方此刻都按兵不动,你何必要冒这个头?”

      想到晋王的下作手段,李贽的语气冷硬了许多,“他若是真的想护着你,何必这个时候让你抛头露面?”

      宜珍闻言思索了一番,沉声说道,“先生,非是宜珍不恭敬驳您的话,程家向各国买卖香料的种类少说也有七八十类,我们在这里面只占一二,若是他们因为这个来,那就不单单是为这个来。”

      “您也教过我,若是什么都怕,那做什么事都是不成的。”

      那边没了声音,片刻后,李贽闭了闭眼,只觉自己快要呕出血来,“宜珍,晋王与程家早晚有一战,届时他自己尚且自顾不暇,你若有事,师长已去世,谁能护着你?若是有一天……你自己呢?你如何自处……我……”

      话说的有些急,但好歹止住了,但李贽说不清心中什么滋味。

      宜珍却压根就没往那处想,听他提及阿爹,她的语气透露着几分的坚定,“阿爹来到京城时,就知道会与程相分庭抗礼,他若是害怕就不会入仕。”

      若是姜元景害怕,自可以在徐州那个地方一直做下去,得一个既轻松又便宜的好官声,何必进入这凶险的朝堂。

      “可师长的下场呢?”话音刚落,李贽立刻觉得自己失言。

      那边也没了言语。

      “宜珍……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贽只觉喉咙一阵苦涩,宜珍向来最敬爱她的父亲,他说话一向缜密,这句话说出口,不是往她心窝子上戳吗?

      “……你若是想赚钱,我替你谋几个赚钱的营生。”他这话出口,语气已经是软了大半。

      冬日里的太阳本就稀薄,到了后下午,街上的人影越来越稀少,只余得雪花洋洋洒洒得落下来。

      许久,那厢才有了声音,“先生。”

      宜珍按住青溪的手,朝她摇摇头,接着淡淡的说道:“您说得那些我都知道,我是晋王殿下的妻子,便是我想躲,也躲不了的。”

      “他们若是成心想找我们的错处,无论如何都能找到,那怕我不做那香料的生意。”

      “而且我相信……晋王殿下他……能保护好我的。”

      洁白的雪花从空中落下,随着宜珍的话语一同轻轻地落到马车的帘子上,寂静地没有一丝儿声音。

      李贽沉着的脸终于隐约出现一丝裂缝,胸口闷闷的透不过来气。

      骨节分明的手倚在车帘旁,他想伸出手去掀开她的车帘,但骨子里的矜持是无论如何都不允许他做的。

      两个小厮从茶坊里出来,恭敬地唤了一句王妃,待那厢应过后,便驾着马车,驶离了原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对峙(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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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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