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嘱托 ...
-
宜珍坐在马车里，渐渐地也缓过来了。
阿爹的为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一向谨慎。
若是阿爹真的收受贿赂，那他们家别说在京郊，连京城都能买好几座宅子了。
前些日子，阿爹同她说，在官场上不太安宁。程家独大，又是吏部尚书，朝廷的官员大多靠他上来的，父亲没有亲族，又不喜结交权贵，自然会被其他人排挤，父亲给皇上举荐官员，怕是碍着了其他人的眼。
如今这个形势，阿爹多数是被牵扯，只希望彻查的人是清廉的就好了。
马车骤停，宜珍拉开车帘，“武叔怎么了？”
“姑娘，外面有人拦住了咱们。”
那人似乎等了很久，来人正是吴参。宜珍见过，上次光山寺驾马车的就是他。
朝她行了礼，也没有多见怪，“姜姑娘，我家主子要见你。”
已是深秋，街上人倒萧索。
推开门，那人已站在窗前许久，长身玉立，眉遥逸锋，目含沉星，如画里的神仙一样。
茶香四溢，袅袅升起，屋里设有沉香。
宜珍先行了个礼，“殿下。”
赵瑾瑜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
桌上放着一杯热茶，是给她的。
宜珍却没有心情喝，她现在一股脑儿全是她阿爹的事。
“你父亲无事。”好似看透她心思一般，他先于她说出口。
宜珍愣住。
他看了她几眼，又收回目光，补了一句，“你父亲是被牵连的，过几日就能回去了。”
“多谢殿下告知。”她朝他行了礼。
姜元景虽在刑部，可是和晋王并无往来，若说他是好心，宜珍当然没有傻到以为上京人人都是庙里的菩萨。
她想了想，斟酌开口，“……殿下为何要帮我？”
赵瑾瑜也似乎知道她不是个傻的，抿了抿嘴，默了半晌，好似云淡风轻一般，“受人之托。”
“谁？”宜珍是真的不明白，他们在京城除了舅舅一家，没有要好的。而舅舅也只是在工部担任一个小职，也做不了什么。
能帮他们的，背后一定深不可测。
赵瑾瑜不知他想起了什么，眼神里的情绪很快闪过，沉默过后，他什么都没说。
大牢里，姜元景盘膝坐在地上。望秋先零，他这腿一入秋就时不时地疼，此刻他也无心管这些。
他被关在这里的消息，怕是宜珍已经知晓。
这时，不远处，来了三人。一个内人提着灯，一个内人手里拿着东西，后面跟着一个人，走到他的面前，那小卒恭恭敬敬地打开了牢狱的门，而后退下。
姜元景看清来人，叩头俯身跪下，“陛下。”
“快入冬了，朕让人给你送来厚衣，御御寒。”
那内人把厚衣搁在旁边。
“谢陛下关怀。”
牢狱倒是凌乱，虽是已经打点过了，可是到底是大牢，干净不到哪儿去。
“微臣并无怨言，只是……”姜元景行得正走得直，他不怕刑部查，可是冯平到底是他学生。
“朕知道，你和他都是冤枉的。是朕太过心急了，连累了你，朕这个皇帝实在是名不副实。”皇上叹息着，在朝堂之上，程自舒咄咄逼人，附和的大臣也在煽风点火，只能暂时把他押解大牢。
“陛下莫要这样说。”
“你是有志之才，可在朝堂一直憋屈。朕想着，你还是去外边吧，也安心些。”
果然不出晋王所说，刑部最后什么也没查到，在牢狱只待了七天，姜元景就出来了。那天天气寒冷，秋风萧瑟。
宜珍站在外面，搓着手，热气从嘴里冒出来。等待了许久，终于看到一个略微有些佝偻的身影，泪水夺眶而出，怯怯得，“阿爹。”
姜元景抚去萧索与疲惫，拍拍她的头，安慰道：“无妨，不用担心。阿爹已经出来了。”
回府之后，宜珍又唤人端来火盆，一定要让阿爹从上面走过去，又吩咐下人，在屋子四角撒上盐，去去晦气。
姜元景觉得又无奈又好笑，可是看着女儿殷切又认真的眼神，只得顺着她。
他这几天倒是没有受苦，他是穷苦出身，牢狱里除了冷一点，别的倒是没什么，只是心境到底不复从前了。
“阿爹，你在徐州为百姓做了那么多的事，徐州百姓一直感念敬仰着你，怎么到了上京，总是被京城的人们针对，连陛下……”宜珍愤愤不平，欲言又止，她实在是心疼。
“皎皎……”姜元景不怪女儿，他这一生如许多士大夫一样，为的不过是登阁拜相，铭记青史。只是这朝堂波澜动荡，早不如他心中所想的。
“阿爹入仕从不是为了浮名，阿爹是穷苦出身，幼时在庆州，县太爷搜刮民脂民膏，百姓苦不堪言。那时阿爹就在想，若我入仕，一定要做一个好官。”
宜珍承认，爹爹做得很好。她还记得，阿爹要擢升上京时，许多老百姓夹道目送了十几里，老幼妇孺皆是感激涕零。
夜灯莹莹，宜珍虽然心疼阿爹，可是心里却很敬佩。
经过此事，皇帝为了让姜元景暂避纷争，特意在家赋闲。
这几天，姜元景闲来无事，只除了约见几个门生教导，除外时间都看着女儿，只是看着女儿的字，痛心疾首，“你这字也算是我手把手教的，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
枉他还是承熙三年的探花郎，文章字迹也是被陛下夸奖过，谁会知道他女儿的字却不能让人看。
宜珍也心虚地不敢吭声，幼时在徐州，自然是要练的，可是阿爹忙于政事，又念着她小，因此也不怎么管她怎么习字，后来到了上京，阿爹就更忙了，布置的任务，表哥也帮她，渐渐地她就不怎么上心。
姜元景这几日似是下了狠心一样，每天盯着她习字，宜珍痛不欲生。
“姑娘，老爷叫你去前厅。”外面一个丫鬟传话，叫素云。
宜珍从案桌上趴了起来，“前厅有贵客吗？”
丫鬟道，“听说是老爷的学生。长得一表人才，谈吐得宜，老爷和他交谈，很是愉悦。”
丫鬟常来宜珍这里传话，仗着宜珍好脾气，倒不怕生，促狭道，“怕不是给姑娘说亲了吧？”
宜珍脸上一红，“谁说是说亲呢？阿爹的门生那么多，素来都是找阿爹谈政问史的，姐姐可别再编排我了。”
姜元景坐在上座，摸着胡子，笑盈盈地与人谈论，似是极满意的。
隔的远，宜珍没看清那人的长相，只是他气质不俗，对阿爹既不像一般门生惧怕爹爹，也不像其他门生侃侃而谈，谦逊温和，温润如玉。
“阿爹。”宜珍行过礼，又给对面的男子行礼。
在外人面前，宜珍还是很乖巧的，姜元景还是很满意的。
“这是我家小女，名唤宜珍。”
那男子倒是有礼，朝着她拱了拱手，表示还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