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赏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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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理枝头花正开，妒花风雨便相催。
“我还当你不来了呢？”今日是常妃娘娘的赏花宴上，郑洛宁坐了半晌，终于看到了缓缓而来的宜珍。
伸出手想与她亲近，却触碰到她微微冰凉的手，讶异道，“如今已近夏日，你这手怎么还这般凉？”
郑洛宁仔细地端详着宜珍，即便扑了粉，但依旧能看出脸庞微白，她本就着一身素服，此刻看去更加纤弱单薄。
宜珍回拉着她的手，浅笑道，“无妨，就是前些日子贪凉，感染风寒，现在已经好了。”
郑洛宁虽与宜珍相交不久，可也知晓她几分心性，遂安慰道，“京城里那些腌臜话你不必在意，总会过去的。”
前些日子风风雨雨，若说宜珍完全不受影响她是不信的。京城的这些姑娘们有几个是好相与的，也因着宜珍在孝不爱出门，能少听些风言风语。
其实宜珍本不愿意来，接到帖子的时候，她还奇怪了好久。她随父母去往徐州之前从未见过常妃，与她也素无往来，也不知为何要给她下帖。
赏花宴贵女众多，那日陛下寿宴来的贵女也必定到场，宜珍着实烦忧，可是眼下已经得罪了太子，若是不来，再得罪了常妃娘娘就不好了。
常妃娘娘还未到场，两人特意寻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没多久，就听见不远处一阵喧闹。
只见一位艳丽的姑娘缓缓而至，那姑娘身着江南最名贵的翠烟衫，散花水雾般的百褶裙，头戴镂空飞凤金步摇，脖颈上带着的是红宝石项圈，甚是好看。她明媚的眼眸藏不住的得意，后面又跟着三四个奴婢，前呼后拥，很是威风。
宜珍看清那姑娘的模样，脸微微煞白。
那姑娘出自颍川世家陈氏，名唤陈盼芙。上次在皇帝的万寿节便见过，那时她在台上，很是卖力，一舞惊艳全场，宜珍还跟着给她鼓掌。
后来她当众拒婚太子，她的脸色也是最难堪的。
只是那时宜珍还没有多想，直到宴会散场，她坐着轿子回去的路上被人截了道，不算多宽大的道里，陈盼芙的轿子硬生生的从旁边挤过去，害的宜珍在轿子摔了一下。
宜珍低着头摩挲着袖口上的花纹，默不作声。
其实她心中明白，陈盼芙为了太子选妃竭尽心力，太子妃的人选却被一个名不经传的县主差点得了去，就算他们家日后真与太子结亲，隐形中总是会被她压一头。
陈盼芙看着性子极傲，怎会咽的下这口气！
陈盼芙穿的甚美，今日常妃的花宴姹紫嫣红，锦花绣草，都在她面前失了颜色。
陈盼芙的父亲与程桓素有往来，在朝堂上也是地位尊崇。陈盼芙被人群簇拥着，很是得意。
她很享受被人群环绕着，略略一扫眼，就看到坐在角落石凳上的宜珍，目光一停，顿时心中生出不耐与蔑视。
“她怎么也来了？”
皇后不闻世事，常妃虽说与皇帝说不上多恩爱，可她的的确确是被皇帝委任全权处理后宫之事，赏花宴也是京城这些贵妇贵女们为数不多与皇宫交往的机会，今日下帖的人数并不多，却没想到一个无根无蒂的姜宜珍也能来此宴会。
“怕是常妃娘娘怕她脸上不好看，帖子随意递了，却不想她还真来。”
陈盼芙轻轻一斜眼，微微勾起轻蔑的唇角，看宜珍像是看什么笑话一样。
她的声音不低，坐在一旁的二人早就听见了。
宜珍皱着眉，脸色微微难堪，转过身去，权当没听见。
“陈姑娘。”郑洛宁看着却有些不忿，站起身来，声音不低，“县主的父亲为国殉职，连皇上都怜惜，你不行礼便罢了，怎能出言不逊？”
宜珍没想到郑洛宁会为她出头，不由得心中一暖。不过为避祸及，宜珍刚站起来，准备扯着她的袖子想着算了，却听见陈盼芙不屑的话语。
“郑洛宁，你在这里扮什么救世主？”陈盼芙看着郑洛宁站在宜珍的前面，不由得呲笑，当着众人的面，出言讽刺，“你父亲昨日因贪墨之罪刚被陛下斥责，若是我，都不敢出门。你今日还敢来赴宴，真是不怕笑话！”
被人当众戳到了难堪，郑洛宁闻言脸上唰的变得忽白忽红，她气极又委屈，可是又因为她说的是实话，无从反驳，眼圈儿微微泛红。
宜珍闻言比郑洛宁还恼怒，往前走去，把郑洛宁挡在身后，郑洛宁还拉着她的手，不让她去，宜珍却不依。
她正声说道：“陈姑娘，你我素无结交，我也从来没有招惹过你。你出言无状便罢了，为何还要攀扯郑姑娘？”
宜珍目光如炬，冷冷地盯着面前的她，声音不大却气势磅礴，“都说陈家是礼仪世家，我看也不过如此。”
她以牙还牙，“口出伤人也如市井泼妇一般！难道这就是你们陈家的教养吗？”
陈盼芙从来没有当众被人说教，此刻当着众人被下了面子，顿时脸变得紫红，她气愤不已，瞬时也忘了礼仪和脸面，便要上去与她争吵。
正在这时，听闻有内官高声喊道：“晋王殿下到——”
众人听闻，急忙望后看去，连宜珍也往后看去。
只见他着黑色云翔符蝠纹长衫，腰间系着犀角带与白玉玲珑，乌黑的头发束起，戴着嵌玉小银冠，目若星朗，颀长的身形挺得笔直，整个人散发着与生俱来的高贵雍容。
他站在不远处，看着眼前的闹剧，见到众人向他屈膝行礼也不语，沉冷的气氛使人不敢呼吸。
赵瑾瑜瞥了一眼陈盼芙，微眯双眼，眸色暗沉，跟在后面的吴参能感受到他的隐隐怒气。
“县主请起。”赵瑾瑜温言开口。
只让姜宜珍起身，却不让其余众人起身。陈盼芙见状，心中隐隐感觉哪里不对。
宜珍愣了一瞬，缓缓起身，接着赵瑾瑜便气定神闲，仿若随意一般，随意到挺拔的身姿立在宜珍的身前。
“陈姑娘真如令尊一般的性子。”他慢悠悠地说着，微微勾起的唇角，戏谑与玩味的语气让陈盼芙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他往宜珍边上凑去，略带玩笑说道，“县主刚刚说岔了，陈姑娘的祖父可是满京城最通文达礼之人，听闻其子在外眠花宿柳，他老人家把儿子打了个半死。”
这话说得不深不浅，陈盼芙听完也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已经被捧到这个台阶上，一时也下不来，只能扯着面皮笑道，“殿下谬赞了。”
宜珍离得近，他背在身后的衣袖差点儿贴着她的。她抬头望着他的背影，见他侧脸勾起的唇角深了些。
赵瑾瑜眼底的戏谑之意更深，似是没想到她笨到听不出来话音儿，轻声说道，“刚刚听闻郑姑娘所言，陈姑娘并未向县主行礼。本王觉着陈家是最重礼仪的，怕是陈姑娘刚刚忘了。”
“不如便向县主行一回礼吧。”
此话一出，陈盼芙才觉不对，抬眸看他，却被他冰冷的眼神吓到，又立刻低下来头。
这晋王明显是向着那姜宜珍。
众人都在这里看着，她心里本就看不起姜宜珍，若是今日真的行了礼，日后被人提起，岂不是处处低了她一头？
晋王在她面前立着，面色虽是平和，可总透着隐隐的煞气，陈盼芙一个姑娘家，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她心中咽不下这口气，可又不敢不行礼，半晌都站在原地不动作。
旁人见场面不好看，想来劝，却又被晋王不咸不淡地睨了一眼，只好立刻退了回去。
“怎么？陈姑娘是不愿意？”赵瑾瑜倏然语气降了几分，言语冰冷。
宜珍见陈盼芙已没了刚才的气焰，想着今日是常妃的宴会，不好把事情闹大，轻轻扯着他的袖子，示意他算了，却听他继续说道：“方才郑姑娘说得不错，县主的父亲为国殉职，对朝廷有着天覆地载之恩。陛下亲封县主，便是皇亲国戚，陈姑娘行礼也不算辱没了。”
“怎么？”赵瑾瑜微微扬起下巴，眼里的戏谑之意全然泯灭，倏然变得冷冽，“陈家是看不上皇家的规矩？”
这话便是给陈盼芙扣了一个极大的帽子，陈盼芙僵在那里。
这晋王明显是偏着姜宜珍，若是旁人，说和几句便罢了，偏他不成，定要让她行礼。
晋王虽说不得宠，可是说到底内里人家也是一家人，他们不过是臣子，哪敢轻易被人定罪？
半晌，她对着宜珍微微屈膝行礼，不情不愿地说，“县主安好。”
常妃身边的内官来唤，宴会开始了，众人也不再瞧着热闹，全都去往宴席上了。
郑洛宁见着他们二人有话要说，索性先行离开，宜珍拉着她的手，眼含愧疚地看着她，郑洛宁摇摇头浅笑着，随后先行一步去宴席上。
“方才多谢殿下解围。”宜珍屈膝行礼，心里感激不尽。
赵瑾瑜下意识伸出手，只是像是想到什么，伸出的手尴尬地收回去。
“我方才见那人对你出言不逊你不理，说那郑姑娘不好时，你却不依。”赵瑾瑜默默叹了一口气。
两人亦步亦趋慢慢地走着，二人到底是熟识，宜珍也不拿假话搪塞他，只低着头闷声说，“我父母都不在了，又没有兄弟，他们轻视我也难免。只是洛宁是个好姑娘，我累及她无故被羞辱，心中着实不能过去。”
赵瑾瑜垂眸看她，眼底浮现暖色，想起她刚刚护着郑洛宁时，一点儿都不怕的样子，倒是他没想到的。
“京城的流言蜚语……你不必放在心上，我……”
赵瑾瑜想说什么，却被宜珍打断，“我不放在心上。”
她抬头看着赵瑾瑜，白皙的脸庞透着一股子莫名的倔强与坦然。
“这事我本来就没错，即便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陛下怜惜我孤苦无依想把我托付给太子，可是我与太子并无深交，太子也定是不愿，只是他不想拂了陛下的好意。”
“既然他不说，那就只能我去说。”
赵瑾瑜愣了一瞬，眼神浮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若是……太子愿意呢？”赵瑾瑜停了脚步，盯着她。
宜珍愣住。
刚刚自己说了那么多，他怎么偏偏抓住这一点儿呢？
“殿下怎么知道太子愿意？”
赵瑾瑜表情微僵，随后扯唇笑道，“我猜的。”
两人继续走着，赵瑾瑜听她闷闷低声说道，“我曾听洛宁说……京城的婚事大多都是为了巩固各家族的关系而联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阿爹不在，自然也就没什么依仗，太子娶我，心里定是不愿的。”
“而且……”赵瑾瑜见她慢慢地走着，也放慢脚步跟着她。
宜珍垂着眼睑，绞着手帕说道，“我阿爹……曾经因为程相而被关在了牢里多日……我知道这不与太子相关，可我不是什么心胸开阔之人。阿爹从牢里出来，看那样子就是吃了苦头的，我每每想到这些，心里就止不住的不平。”
姜元景在朝堂时与程家曾经分庭抗礼，宜珍怎么可能愿意嫁给程家的外甥太子呢？
身旁的男子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才说道，“你说得对。”
“只是连累你无辜被人议论。”
宜珍闻言轻轻摇头，“无妨，我不在意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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