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嘉县主》姜令瑾

2、寺庙

　　“我可是看到了，堂堂的晋王殿下被一女子当街无礼。”姚奉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持折扇，笑容戏谑，就站在那里看戏。

　　赵瑾瑜不理他，转身就走。

　　“哎—殿下别走啊。那女子是谁啊，你竟不生气？”姚奉又看了看走远的两人，那女子眼生，他在京城也没见过，但是她身边的男子他却知道，那不是永兴侯府的小侯爷吗？

　　那他身边的女子约莫就是姜大人的千金，姚奉心中有了考量，正要去寻赵瑾瑜。

　　一转眼，人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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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珍最爱往人堆里扎，在一个投圈的摊前就不走了。

　　“表哥表哥，我要那个大圣风筝。”

　　宜珍从小就最喜欢孙大圣，看到就不撒手。

　　那风筝制作精良，不是凡品，因此最远，也最不易投住，林嘉佑试了好几次都没投中，不免有些心急。

　　“表妹别急，我马上就能投到了。”林嘉佑眼睛盯着那大圣风筝，心里丈量距离，手一扔，差一点投中。手里只有两个圈了，林嘉佑有些不自信。

　　宜珍看表哥有些泄气，安慰道，“表哥，没关系。我相信你，就是投不中也没关系，我让我阿爹给我扎一个，我阿爹会扎风筝。”

　　林嘉佑得了表妹的鼓励，心下开心，又转过身去，他盯着好一会儿，目光灼灼，手里扔过去。

　　好像老天听到了他的感应，终于投中了。

　　宜珍拉着林嘉佑的胳膊喝彩，蹦蹦跳跳，拿着大圣风筝，格外开心。

　　“表哥，你真厉害。”她不掩饰地夸奖。

　　林嘉佑听了这话，比作了锦绣文章让娘亲夸奖都开心。

　　他看着满脸喜色的表妹，愣了一瞬，脸庞微红，颇为郑重道，“表妹，无论你要什么东西，表哥都替你寻来。”

　　宜珍点头，这风筝是表哥赢的，她细细地看着，拿在手里格外小心翼翼。

　　“可是还有一个圈，怎么办？”林嘉佑手里还拿着一个。

　　“那表哥你看看你有什么想要的，投投看。”

　　宜珍此刻笑语妍妍，眉眼弯弯，格外好看，周围的烛火光照在脸上，莹莹点点，恍若神仙妃子，林嘉佑有些看痴，心下一动，伸手把圈子轻轻地套在宜珍的头上。

　　“我投中了表妹，表妹能不能算我的？”他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宜珍被取笑，脸上一红，佯装恼怒，抬手轻打着林嘉佑，两人闹做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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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火快开始了，人们都往城中聚集，林嘉佑提着好些东西，略微有些无奈。

　　只是看着表妹喜悦的样子，心里也很开心。宜珍拿着大圣风筝，像护着鸡崽子的母鸡一样，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林嘉佑护着表妹，又怕洒了东西，又怕别人撞着她。

　　他们站在最高的桥梁上，四下纷纷拥拥，挨肩迭背。

　　“表哥，还有多久开始？”宜珍揉揉眼睛，她费力地想看清，但是她自小眼睛就不好，一到夜晚或下雨天就容易看不清东西。

　　其实林嘉佑也知道她也看不清那烟花，只是爱热闹。

　　“底下人们还在准备，我们再等等。”

　　这时，林嘉佑身边的小厮过来，“少爷，夫人正寻你呢，嵩山的岳老大儒来了，让你过去见见。”

　　林嘉佑一怔，眼神闪过一丝难色，烟火马上就要开始了，表妹还在这里。

　　宜珍拉着他的手，“表哥我和你一起去吧。”

　　“无妨，表哥一会儿就过来，咱们好不容易找到的位置，一会儿被人占了，你又要闹的。”

　　“我哪有。”宜珍小声反驳道，有点不服气。

　　“你站在这里，抓住栏杆，不要动，我一会儿就过来，你别乱跑啊。”林嘉佑边往回走边不放心地嘱咐着。

　　宜珍只好在原地乖乖地等他。

　　过了一会儿，人群中骚乱了起来，烟火开始了，巨大的炮声冲击着人们的耳朵。

　　烟花在空中散开，十分艳丽。

　　宜珍揉了揉眼睛，还是看得不是很清楚，只是看到点点似繁星般的亮光很耀眼，心里很欣喜。

　　如果表哥在就好了，宜珍心里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表哥还没来，宜珍想去找他。正在这时，人群开始骚乱，人们在叫喊着。

　　“这烟花怎么回事？”

　　“快走快走，一会儿烫到人。”

　　“这烟花不是李掌柜家的吗？怎么会出这样的问题？”

　　“好好的烟花就成这样了。”

　　“你还说，快走快走。”

　　声音越来越急促紧张，这烟花不知怎的，不向上空冲去，反而向四处散去，不少人被烫到，人们纷纷作鸟兽散。

　　宜珍有点害怕，她扶着栏杆要走，只是夜晚昏暗，人们叫嚷着让她心慌，她走得很慌乱。

　　此时一个人快速得从她身边过去，狠狠地撞了她一下，她便摔过去了。

　　撞到了头，有点疼，甚至把她手上风筝给压住了，还好竹条没断。可是她又不敢在原地多待，慢慢爬起来。

　　“小心！”一个男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声音很轻、很淡。

　　宜珍被他搂着，依稀间闻见一种气息，像雪后松柏的一般。

　　男子从她身前抱着她，很快换了个方向。

　　烟火落在了那男子的背上，烧出来几个洞。

　　宜珍被他带着下了楼，那烟火终于被人灭了，众人也不再跑了，只是嘴里叫骂着李掌柜家的烟花质量差，好好的兴致都没了。

　　那男子把她放下石阶上，他们正背着光，宜珍看不清他的脸，正要说谢。

　　虽然看不清，但是宜珍却觉得他的目光正在自己身上探寻，好像在看她身上有没有其他的烟火余熄。

　　“公子，多谢出手相救。我父亲是翁桥巷的姜侍郎，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改日我一定和父亲去府上谢你。”

　　那男子没有说话，站了起来，四下没了烟花的亮光，显得有些昏暗，他放开她，退了一步，说道，“没事。”

　　还不是时候。

　　宜珍还想说些什么，那男子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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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元景让郎中看了看她的伤，还好没有，只是稍微受了惊吓。他这侄儿在这里待着，一脸愧色，他也不忍苛责他们俩。

　　得知烟火出的事，他一路是跑过去，林嘉佑也很懊悔，怎么能把表妹一个人留在那里呢？青溪也很自责，待在一边，又是奉茶，又是给盆里填炭火。

　　“我没事，真的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宜珍吃着松蜜糕，心格外大，看着表哥一脸愧疚，直接把他拉过来坐下，又让青溪坐下休息。

　　今天晚上，数人被那烟花星子伤了，他在回来的路上听说此事，心里担忧得不得了，所幸没出事。

　　“那公子不知是谁，我还想准备谢他，只是夜里黑，没看清。”

　　“或许是个好心人。”林嘉佑心里很感谢那人护着表妹。

　　“嗯嗯，表哥……风筝被我弄坏了。”她抓得太紧，回来后心疼得不得了。

　　“没关系，表哥下次再寻好的给你。”林嘉佑晓得她故意扯开话题，也由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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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元宵，天渐渐暖和起来了。街市上渐渐热闹起来了，只是翁桥巷姜府家的人倒是处处不得意。

　　先是家里的小女在元宵夜差点被烟火星子烧到，后又是那姜大人，与好友踏春时崴了脚，一家子都不太平。

　　也不知是那个好友出的主意，姜元景请来了一个道士，在家里贴符水，念咒语，还塞给宜珍一个护身符。

　　“阿爹，你搞这些做什么，安安心心让郎中好好看看您的病，养您的脚才是正理。”宜珍不大信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把护身符戴在身上。

　　“你听阿爹的话，把那平安符戴上，保平安的。”姜元景也有些为难，想他一个朝廷三品大员，在家里搞这些江湖术士的东西。

　　但涉及女儿，他也不敢不谨慎。

　　“我想着你阿娘的忌日要到了，估计念叨着咱们。”

　　“我也想着呢。阿娘要是看到你在家里搞这些，肯定拿大棍打您。”

　　说到妻子，姜元景笑了起来。他与妻子恩恩爱爱，琴瑟和鸣，只是妻子早逝，只留下他们父女俩，这两年不论是好友，就是皇上都提议让他续弦，只是他知道，继母再好，也保不得在背地里磋磨女儿。

　　“过几日，我本打算与你去光山寺里给你母亲请一个牌位，供在寺里。唉，只是出了这档子事。”

　　“阿爹不用担心，到时我去吧，你好好在家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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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山寺乃是皇寺，坐落在云台山之上。每逢初一十五，上香的人络绎不绝。宜珍和青溪坐在马车里，老远就听见寺庙敲钟的声音，悠长而深远。

　　“姑娘，前面有马车挡住了。”马夫隔着帘子说着。

　　宜珍掀开帘子，前面那马车华贵富丽，只是车架极大，随行的仆从也有好几个。这平时两个马车都能过的路，被挡得只剩下一条小道。

　　“前面是谁家的？”

　　“看那官牌上，好像是义昌伯爵府。”

　　宜珍来京城不过数月，因着父亲不喜结交官员，她也从来没去过什么宴会，京城上的贵妇大多她都不认得。

　　宜珍由着青溪扶着下马车，“无妨，武叔，我去说说，让咱们过一下。”

　　那义昌伯爵府夫人原是为着自己的小儿子的婚事来寺里求个好姻缘的。只是这京城里光山寺甚远，若不是听人说这寺庙灵验，她也不愿坐这么久的车，只是她这一坐马车就晕，现在正在马车里难受着呢。

　　“夫人，每逢初一十五就来，就是神仙真人也被感动了。”那伯爵夫人身边的嬷嬷正揉着她的胸口心疼道。

　　“唉，我就这一个儿子，不为他，还为谁？”

　　在外的丫鬟唤了一声“夫人”，“外面有位姑娘，想让咱们让下路。”

　　“没看见夫人正难受着吗？哪家的姑娘来骚扰，让她再等等。”那嬷嬷继续揉着贵妇的胸口，呵斥道。

　　那小丫鬟也不敢说什么，怯怯懦懦得称“是”。

　　“等等，那姑娘是哪家的？”那贵妇制止道。

　　“她说她是刑部姜侍郎家的，瞧着眼生，不认得。”

　　姜氏？那贵妇眯了眯眼睛。莫不是那姜元景家的？好像听说是有这么一个女儿。

　　那贵妇霎时变了脸色。

　　“夫人，一个官家女儿罢了，等等又无妨？”

　　那贵妇立马站起来，“你懂什么！”说着就下了马。

　　宜珍站在马车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从马车里走下来了一个贵妇，模样富贵大气，只是面色有些憔悴，想来是车马劳顿的辛苦。

　　只是一见着她，就拉着她，热情得很。

　　“哎呦，是姜姑娘吧，真是缘分呐。”

　　宜珍看那贵妇极为殷勤，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面上还是应承着。

　　“我这就让马夫给你们让道。”

　　那马夫终于把马车驾到路边，宜珍行礼表示感谢，那贵妇却直接拉着她的手，亲热的紧，“过几日我要在阳嘉池外办一场马球会，你可以一定要赏脸来啊。”

　　宜珍感到有些不好意思，除却舅舅家，京城上还是第一家向他们表达善意的。

　　她笑着应承。

　　看着远去的马车，嬷嬷又扶着贵妇坐上马车休息。

　　“夫人为何要对那姑娘如此好？她父亲不过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哪比得上咱们贵族。”看着那姑娘坐着普通的马车，丫鬟仆从也没几个，嬷嬷不解。

　　“你知道什么？你以为现在还是颖朝入关的时候啊？现如今朝廷除了程家，还有几个能在陛下面前得脸？伯爷只是个五品官，那姜元景可是三品大员，又得皇上看重。就算不能交好，也别因为这点子事跟人家结怨。”

　　那嬷嬷连声称是，“还是夫人有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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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山寺云雾缭绕，香火不绝。四处望去，皆是达官显贵。赵瑾瑜伫立在一棵树下，远离着人群，吴参从小道走来。

　　“殿下，事情已办妥。”

　　赵瑾瑜由寺里的僧侣迎了进去，寺内正殿数位僧侣盘腿而坐，华灯点燃，案上供奉着一个牌位，摆着各类瓜果吃食，殿内梵音悠悠。

　　虽然秦贵妃在皇陵已有牌位，可是赵瑾瑜还是在光山寺设了牌位。回京之后，每逢初一十五，都要来拜见。

　　赵瑾瑜隔了一个多时辰方从殿内出来。

　　他没有回府的意思，反而往光山寺附近走去。今日山中男女往来无数，明媚的杜鹃花簇拥在山间，望不到尽头。

　　吴参跟在他后面，避着人群。忽然前头的人停住，山间喧嚷嘈杂，男子的目光在不远处忽然愣住。

　　吴参伸头探去，那女子模样俊俏，目如悬珠，眸色深沉，像一泓秋水般清澈而纯净，天真烂漫，不似旁人一般带着一行奴仆出门，身边只一个丫鬟，正在下坡处的海棠花处停留。

　　也不知殿下怎么这般好眼力，一上来就瞅见那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