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联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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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州正值阳春三月，天气和暖，只不过黔州多柳树，一到这个季节，柳絮飘得到处都是，本来就对柳絮有些不适的姜元景，现在是连门也不出了，同时也商议着该回京了。
宜珍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放着一个茶盅，她轻快地走进来，姜元景正拿着一封信看着，眉梢扬起，甚是欣慰。
“阿爹，你瞧什么呢？”宜珍放下茶盅，把炖好的川贝雪梨汤推到他面前。
能让阿爹高兴，一定是个好消息。
姜元景也不卖关子，把手中的信递给她看，言语之间颇为快慰，“李贽来信，这次科考，得蒙皇上恩典，亲赐探花。”
宜珍也跟着高兴，她这个先生一直很优秀。又想到了些什么，询问道，“阿爹，放榜是哪几日？”
“就前半个月，只不过黔州地远，送来的晚了一些。”
宜珍垂首心里算着日子，表哥如果中了，应该也会送信告知一声，这个时候还没有信，怕是……
但她并没有太失落，毕竟科举艰难，世人皆知，只是有些担忧表哥。
姜元景喝着梨汤，看着女儿沉思的模样，试探地问道，“皎皎啊。”
他沉吟片刻，“你觉得……李贽此人如何？”
宜珍想也没想，“很好啊，先生虽是出身名门，却从来都是谦逊有礼，从不会看不起别人，教我习字时，也是循循善诱。”
“阿爹你不是也常夸他吗？说他以后一定前程远大。”
姜元景摸了摸胡子，不由地跟着点点头，既这么着，他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看着阿爹古怪的笑容，她心中疑惑，倒也没有多想，想到表哥，“阿爹，我们什么时候回上京？”
算了算日子，也该回京了。
颍朝十九年，既平定了黔州的土司之患，改土归流，百姓安居乐业，又因为科举，填补了朝廷的新兴势力，平衡了程家一直独霸朝廷的局面，因此承熙帝特地下旨，升姜元景为刑部尚书。一时之间，姜元景在上京上下都成为了煊赫一时的官员，只是众人疑惑，同是处理西南土司之患的晋王为何毫无封赏，连一句赞誉之词也没有。
五月里，永兴侯府的老夫人做寿，作为宜珍的外祖母，姜元景和女儿早早地就准备好去拜见。
宜珍的这位外祖母，实则是宜珍外祖父的续弦，当年外祖母的姐姐嫁入永兴侯府，生下宜珍的舅舅，没过几年，便撒手人寰了，外祖母的家族为了同永兴侯府继续两家之好，于是把外祖母嫁给了自己的姐夫，生下宜珍的母亲。
本该她是和阿爹一起去的，只是陛下突然传召，姜元景不得先去趟宫里，临走时交代道，“皎皎，到了舅舅家一定要恪守礼节，可不能像小时候一样，你外祖母最重视规矩。”
到了永兴侯府，府内府外倒是喜庆，只是宾客不多。
宜珍这位外祖母平日里很是孤僻，鲜少与人交好，即便是宜珍这个亲外孙女，也没有多亲近。平日里，拜见也是客客气气的。
宜珍惦念着表哥，不过还是先去拜见外祖母。
至鹿晖堂，左右皆是安静守礼的婢女，上上下下安静本分，宜珍走过去，身旁的婢女皆向她行礼。
堂内倒是简约，多种绿植，左右皆是琵琶、松柏之类，宜珍有些忐忑，跟着外祖母身边的婢女进去。
檀香燃起，四下倒是格外沉静肃穆，一妇人端坐在那里，面色平静，眼神无波，即便今日是喜日，头上也只插着一根竹簪，手中拿着一串菩提珠。
妇人身边的宋嬷嬷拿来一个软垫放在宜珍面前，宜珍也不敢看人，俯身跪在那垫子上，恭恭敬敬地说道，“外祖母万福万寿。”
妇人微点点头，瞥了旁边的人一眼，宋嬷嬷领会，立刻去扶宜珍起身，并让小丫鬟上茶。
宜珍小心地瞅了外祖母一眼，很快收下目光，说了祝寿的贺词，又解释了姜元景没来的缘由。
妇人倒不在意，低着头喝着茶，轻声说道，“你父女的心意我知道，不妨事。”
气氛倒不尴尬，宜珍见外祖母没有怪罪，心下一安，随后让丫鬟把东西拿过来，一一奉送。
等宜珍说完，妇人面色平和，点了点头，又让宋嬷嬷拿来一个锦盒，“你自来上京，我也没有送你什么，这金项圈，你平日里戴着玩。”
宜珍原想推辞，只是锦盒已经让宋嬷嬷放到她手里，还挺沉。
也不顾宜珍的言语，妇人又看了看她，打发道，“我也累了，你去前厅玩耍去吧。”
走到堂外，宜珍端着金项圈默默不说话，宋嬷嬷倒是安慰道，“姑娘不要多心，咱们老太太是个沉寂的性子。”
又想了想，继续安慰道：“其实老太太心里还是有你的。”
宜珍点点头，“无妨的，宋妈妈，我心里知道的。”
看着宋嬷嬷回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鹿晖堂的牌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她和外祖母自幼时就不是很亲近，外祖父严苛，外祖母冷淡，她幼时在侯府里相处最多的就是表哥和舅舅舅母，逢年过节拜见外祖母也是和今日一样，不会有什么过分亲近的话。
倒是青溪出言安慰道：“姑娘，老太太还是疼你的，你看，这金项圈真沉，怕是足足有一斤重呢。”
宜珍被她逗笑，心中也是泛起了一丝暖意。
丫鬟进来收拾茶碟，妇人身边的宋嬷嬷劝道，“老太太怎么不和表姑娘多亲热亲热？我看表姑娘一直悄悄地看着你。好歹……好歹是咱们姑娘唯一的骨血。”
崔氏垂目，眼神里闪过一丝悲伤，把茶杯放在桌上，“你是知道我的，再者……我看到她总是想起懿儿。”
“宜珍她父亲这几年从一个微末小吏一路坐上了刑部尚书，算是有才能的，也是有实力的，有他在，宜珍都不会被欺负，再者，我与这儿女福分无缘，多了倒是伤心。”
“老太太别这么说。”宋嬷嬷安慰着崔氏。
来到前厅，与鹿晖堂倒是对比明显，夫人们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舅母朱氏早就看到宜珍，连忙把她迎进来，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满屋的贵眷，宜珍大多都不认得，朱氏一个一个给她介绍。
“这位是刑部左侍郎的夫人。”宜珍看去，那夫人，一袭藕色衣裙，披着一条鹅黄披肩，黛眉轻扫，施了一层淡淡的脂粉，头上插着数枚金簪，珠翠满头一脸富态，正和蔼地看着她。
那夫人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着，又向朱氏佯装嗔怒道，“你这外甥女这么好的样貌，你也不早点儿让我看看，藏着压箱底儿呢？”
两人玩笑道，宜珍站在中间仿若吉祥物一般，时不时有夫人拉着她说话，宜珍当下也陪着她们笑了笑。不知是否是宜珍的错觉，他们言语之间倒是有些夸张，若有似无地奉承一般。
朱氏是个人精，见宜珍颇为不自在，随后让她出去玩耍，宜珍很是感激。
朱氏又唤来小丫鬟，把一包东西递给她，“你眼睛不好，我托人从长白山带的这些丸药，对你眼睛是最好的，仔细养着。”
宜珍点了点头，乖巧地说道，“多谢舅母关心。”
出了前厅，宜珍和青溪呼出一口气，又不禁笑出了声。宜珍最怕宴会人情往来繁琐，最是伤人脑筋。不过，她本是来贺寿的，却稀里糊涂地收到了那么多东西。
……
宣室殿内，李内人亲自奉茶，姜元景倒也谦和，“公公您受累。”
李内人更是客气，姜元景作为二品大员不似其他大臣那般自恃清高，很是平和。
“朕听说你在黔州生了病，如今可好了？”皇帝穿着常服，手中拿着他平日里素爱的诗书，关切地问道。
只见姜元景拱手道，“谢陛下关心，有我家小女照料，微臣也好了许多。”
“一会儿让李如给你带些上好的补药，你也保养保养身子。”
姜元景盛情难却，只得答应。
“朕这几日想着，你身边也需要个人伺候你。”
皇帝看出他的难色，体谅道，“不过朕也知道，你与亡妻情深义重。”
“你不愿续弦，朕也体谅你。”
姜元景松了一口气，“多谢陛下美意。”
他话锋一转，“听说你女儿及笄了？”
蓦的，姜元景瞬间心又被提到了嗓子眼，喉咙滚动，微微低着头，回复道，“是，承蒙皇上惦记，去年已过十五。”
“朕的小儿子十九，上次与你去过黔州，你觉得如何？”皇帝把笔放下，看着他。
伴君如伴虎，姜元景思虑了一番，开口道，“晋王殿下人中龙凤，才能兼具，对百姓又不乏仁爱之心。”
皇帝微微点点头，顺势问道，“你家姑娘幼时进过宫，朕也见过，伶俐可爱，又继承了你的好样貌……朕的意思呢，是想与你结个亲家，你觉得如何？”
话音刚落，姜元景就俯身跪下，言辞恳切道，“陛下，我家小女幼时随微臣长于徐州，少于教养，我与亡妻也多娇惯，性子任性，怕实配不上晋王殿下。”
皇帝的心思他也清楚，程家独大，皇帝多疑，怕有一天，他被笼络了去。但是他并不想参与党争，只想为百姓做点实事。
若说王妃，自然身份高贵。可是程家与晋王早已不是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朝廷不是棋盘，他的女儿亦不是棋子。他并不想让女儿涉及其中，只盼宜珍能够一生顺遂就好了。
为了宜珍，姜元景把头低得更深，“陛下，微臣知道不当言，只是如今太子殿下尚未娶亲，晋王殿下先于成亲，怕是不妥。”
皇帝叹了口气，随后走过去，俯下身子，把他扶起来，笑了笑，“朕也是心血来潮，说说而已。你既无此意，朕也不会勉强你。”
出了宣室殿，姜元景头上已经冒了一层汗，武兴过来扶住他，问道，“老爷，咱们现在是去老夫人过寿吗？”
姜元景刚刚的愁意还未散去，点了点头，又想起了什么，又吩咐道，“去给李贽传个信，就说我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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