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见》孟期

47、空白页

　　六月初，秦绵眠迎来了最长的暑假。

　　“嘀嘀嘀——”
　　电脑屏幕出现□□的弹窗。
　　贺子旭：“毕业快乐！”
　　路尧：“毕业快乐！”
　　高则：“毕业快乐！”
　　邓奕程：“毕业快乐！”
　　几人几乎同一时间发送，她发了一个“谢谢”的表情包回复他们。
　　贺子旭：“你的笔记有没有送人？”
　　“没有。你要用吗？”她问。“我记得高则也刚高考过，他的笔记送人了？”
　　“对，我要用。他选的文科，我选的理科，大部分笔记我用不到。”
　　“噢，好。我明天整理出来，怎么给你呢？”
　　贺子旭在键盘上打出“可以让张哥转交”，发觉不妥。张泽祺早就与她已经断了关系，删掉那句话，重新打字发送：“有时间了我给你发信息，你可千万不能把你笔记借给其他人。”
　　“OK。”秦绵眠的消息发来，另一边高则过来喊他去排练。

　　第二天，稳定的生物钟让秦绵眠在六点半醒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再睡一会儿，可惜什么姿势都不能帮助她入睡。
　　她索性起床洗漱，然后去整理自己的笔记。

　　一周后，她去往江南待了一个半个月，在那里玩了很多古艺术品。
　　收到贺子旭的信息，她正跟房东的女儿学习扎染。
　　她喜欢橙色，打算主色调用橙色，选取少量靛蓝色和黄色融合。刚把布泡进去，腰间的手机震动，她打开手机：“七月二十一号我们要开演唱会，你要来看吗？”
　　“顺便可以把你整理出来的笔记送过来。”
　　秦绵眠将手机放在石桌空的地方，拿着干净的毛巾擦干手上的水，回复到：“没有其他时间了吗？”
　　“目前没有。”
　　她看着这条消息犹豫着要不要答应，屏幕上方出现了“对方输入中……”，她等着他后面的话。
　　“我们现在在江南这边录一个慢综艺，预计六月底录完，之后就是回去接着准备演唱会，暂时抽不出其他时间。你不方便的话，等我回去了，再找时间约你，不行就让我妈去你家取。”
　　她看着第一句话，心跳突然空了一拍，大拇指立在那儿，迟迟没有落下。
　　“要不我去看你们的演唱会。”这句话打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删掉，斟酌良久，回：“要不我把笔记寄到你们公司？”
　　“可以。手机号：156××××××26。地址：坞新市洛译区梅杨路××××公司。”
　　接着，他又发了信息：“不过你真的不过来吗？”
　　“不了，预祝你们演唱会顺利举行！”她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后面贺子旭没有回复，她就把手机放在口袋，接着拿小皮筋捆绑裙子。
　　房东的女儿感觉她的裙子泡的差不多了，便喊她：“眠眠，你的裙子可以拿出来了。”
　　“哦，好。”
　　秦绵眠把裙子拿出来，接着在盆子里放入两个扎好的短袖。
　　她们准备多做几件，然后穿在身上拍一些艺术照，顺便宣传一下江南的非遗艺术。
　　三只橘猫趴在窗台酣睡，树影随风摇晃，阳光透过错落的缝隙，折射到铺满鹅卵石的小路。
　　其中一只橘猫睡够了，起身伸伸懒腰，迈着猫步，走到她们旁边，看着她们跑来跑去的忙碌。
　　忙了一下午，整个院子挂满了扎染的衣服，秦绵眠搬了两个躺椅在院子里，中间放了一张矮桌。
　　房东的女儿端了一盘水果，果盘上面倒扣两只陶瓷杯，提了一个茶壶走过来。
　　她们坐上躺椅，房东的女儿在她们的茶杯里倒入微黄色的水，对秦绵眠说：“尝尝，喜不喜欢。”
　　秦绵眠捏着杯子，尝了尝，眼睛亮亮的，问：“这是酒吗？安桉。”
　　安桉吃了一块红提，说：“嗯，桂花米酒。好不好喝？”
　　“好喝，哪买的？我走之前去买几瓶。”秦绵眠忍不住又尝了几口。
　　安桉撸着猫，伸出食指朝她摆几下，说：“不是买的，我去年做的，你喜欢喝，等桂花开了你来找我，我教你。”
　　“好。”很快，秦绵眠的米酒就见底了。
　　两人一手拿摇扇，一手撸着猫，在院子里惬意的享受着。
　　秦绵眠三杯下肚，脸颊粉红，但意识还是清醒的，知道自己还没有喝醉，她准备倒第四杯，被安桉拦下：“眠眠，不能再喝了，米酒度数高，你都快喝醉了。”
　　秦绵眠醉态朦胧：“安桉，我再喝最后一杯。”
　　安桉怕出事，坚决不让她喝了，夺过来茶壶放在躺椅下面：“不行，下次再喝。”
　　“好吧。”她蔫了，躺在椅子里开始吃水果，不到五分钟，醉意尽显。

　　喝醉的人藏不住秘密。
　　压抑心底的思念在脑海不断出现，想念涌出，她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拨打一个记了很久的电话号码。
　　第一个电话响了，没接通。
　　她锲而不舍打了第二个。
　　安桉问：“你在给谁打电话？”
　　秦绵眠食指放在嘴唇：“嘘。”
　　安桉不说话了。

　　第二个电话也没有接通。
　　她没接着拨打，反而安静下来。
　　安桉看着她眼眸渐红，泛起水光，怀里的橘猫叫了一声，她的眼泪落下来。
　　她轻声喊着她的名字：“眠眠，怎么了？”
　　秦绵眠吸吸鼻子，笑着说：“我没事，安桉。我先回去睡觉了，麻烦你一个人把这些收起来。”
　　她不等安桉说话，匆忙逃离，连手机都忘了拿走。

　　她给自己的杯子倒满米酒，吃着水果小酌。
　　茶杯的酒见底，她准备去睡觉。
　　她把水果和茶壶放进冰箱，回来收椅子，矮桌上的电话响了。
　　安桉看了一眼，是陌生号码就没接，等手机屏幕自动变黑。
　　刚挂断，又响了。
　　全部都收好了，她带着手机去秦绵眠的房间，她摸了摸秦绵眠的额头，体温不高，轻声道：“眠眠，你的手机响了，两次都是同一个电话号码，你要不要接一下。”
　　秦绵眠睡意正沉，迷迷糊糊听了几个字，说：“你帮我接一下。”
　　安桉刚准备点接通，屏幕黑了。
　　对方不死心，又打了过来。
　　她犹豫了几秒，点了接通和录音，才应声：“喂，你好。”
　　等了好久，她都以为对面玩的恶作剧，想要挂断时，传来一个男生声音：“你好，请问这是秦绵眠的手机号码吗？”
　　“是，请问你是？”
　　“我之前是她朋友，她在你旁边吗？”
　　“对，她喝醉了给你打的电话。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
　　“没事，没事，她……她现在情绪怎么样？心情好吗？我想问，她开心吗？”
　　“喝醉前挺开心的，醉了之后哭了。”
　　“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
　　“你说。”
　　“麻烦你把我的通话记录删了，明天她酒醒了，也不要告诉她这件事。”
　　“我想我不能答应，她是当事人，她应该知道。”
　　“那你帮我转达她几句话，可以吗？”
　　“你说。”
　　“告诉她，祝她毕业快乐，祝她考上喜欢的大学，祝她以后开心快乐，前程坦荡，风顺无忧。”
　　“我会转达给她，没什么事就挂了吧。”
　　“嗯。”张泽祺看着变黑的屏幕，心里默念：祝她以后不会再遇见我。

　　第二天，秦绵眠睡到中午才醒，安桉躺在她旁边打着游戏，见她醒了：“终于醒了，饿不饿？”
　　秦绵眠起身，带着睡醒的沙哑说：“不饿，渴。”
　　安桉放下手机，出去倒了一杯蜂蜜水走过来递给她。
　　她坐在床边说起昨晚的事：“眠眠，你昨晚给一个男生打了两个电话，还哭了。”
　　秦绵眠喝着蜂蜜水，有点慌了，问：“然后呢？”
　　“然后你打的没接通，对方又打过来三个电话，我喊你，你让我帮你接。我接通的时候点了录音，你自己听一下，我走了。”

　　一夜过去，秦绵眠身上的酒味久久未散，她望着手机出神，竟不敢打开手机，如果打电话的人不是他呢？是他又如何呢？他会不会觉得打扰了，要不要给他回个电话，说明一下情况。
　　她开始胡思乱想。
　　她好讨厌优柔寡断的自己，乱想之间她解开手机，点开录音，看到了将近两分钟的通话录音。她颤着手指点开通话录音，听到第一句话眼眶就红了，曾经那么熟悉的声音，现在是那么陌生。
　　听完之后，又听了第二遍，她想多听听他的声音。
　　这一天她都没有出房间，安桉不放心，偷偷把猫放进她的房间，希望她心情可以好点。

　　扎染的衣服干了，两人开始着手拍照片和视频。

　　七月二十三，岐县第一中学放暑假。
　　秦绵眠得知这个消息，她正和安桉在巷尾的古房子里玩着漆扇。
　　晚上，她买了二十一号的高铁票回家。

　　收到安桉发来的照片和视频，她已经坐上回家的高铁：“怎么走的这么着急？我取个照片的功夫，你就坐上车了？”
　　她先回的信息，后看的视频和照片：“抱歉抱歉，时间有点赶，没来得及跟你告别，等我去找你玩，肯定请你吃个饭赔罪。”
　　“算了算了，原谅你了。只不过可惜了，我取了两份照片，还没来的及送你。”
　　“正好我有下一次找你的理由了。公众号弄好了吗？我转发到朋友圈帮你宣传宣传。”
　　“还没有。”信息后面加了一个大哭的表情包。“本来想和你一起弄。”
　　“窃喜*。”她开玩笑道：“幸亏我跑的快。”
　　她发一个“切”的表情包，回：“我把咱拍摄的那几天的视频剪了一个小短片，挺好看的，你记得看。”
　　“嗯嗯。”秦绵眠简单回复后，就去看照片和视频了。看完后，她将照片打包成文件，打算回家后买个优盘存进去。

　　她回到家，打开房门，将行李搬进去，就开始大喊：“妈妈，你最爱的女儿回来啦！”
　　“不是说八月份回来吗？怎么还提前了？”杨培洁放下手里的工作，摘下眼镜走出来。
　　“想你就提前回来了呗。”秦绵眠跟她贫嘴道。
　　杨培洁接过她手里的行李，问：“有没有想吃的菜，今晚妈给你做。”
　　秦绵眠抱着妈妈的肩膀开始报菜名：“鱼香肉丝、菠萝咕咾肉、醋溜土豆丝。我在那边都想好久了。”
　　杨培洁任由她抱着，走到卫生间拿一块抹布去擦一下行李箱的灰尘：“好，晚上就给你做。身上黏糊糊的，先去洗个澡。”
　　“谢谢妈妈。”她亲昵的和杨培洁贴贴。
　　杨培洁躲了一下：“刚从外面回来，身上都是灰尘，可不爱跟你贴着。”
　　“妈妈，你不能嫌弃我。”她嗔怪道，紧紧的贴紧她，还使劲亲了几下杨培洁。
　　闹的杨培洁止不住笑，宠溺的说：“好了，好了。赶快去洗澡，我要擦行李箱的灰尘。”
　　秦绵眠这才松开她：“好的，妈妈。小的就不打扰您干活了。”
　　杨培洁看着秦绵眠的身影，眼眸藏不住的爱意。
　　她擦完行李箱的灰尘，把行李箱放在秦绵眠的房间，就挎着购物袋出门了。

　　到了菜市场，商贩一看买的菜不是一个人的量，边称边笑着问：“买那么多菜？你儿媳妇带着孙子孙女来看你了？”
　　杨培洁笑着否认：“不是，我姑娘前阵子出去旅游回来了，念叨着要吃鱼香肉丝，菠萝咕咾肉，都快烦死了。”说着烦，脸上眉间不见一点烦。
　　商贩高兴打趣道：“孩子都在身边，你以后可享福了。”
　　杨培洁颔首应是：“王姐，听说你儿子考上研究生了，以后你也是享福的命。”
　　说起她儿子的事，王姐更是笑的合不拢嘴：“土豆、青椒、木耳、胡萝卜加起来总共二十六块七，给二十六块就行。”因着是熟客，又往袋子里放了一把小葱。
　　杨培洁付过钱，把菜装进购物袋，说：“王姐，回见。”
　　“回见。”王姐笑着应道，接着给下一个顾客称重。

　　杨培洁回到家，换了鞋，菜顺手放到厨房，然后去秦绵眠房间，行李箱摊开躺在地板上，衣服杂乱的堆在一起，然后走到客厅的留言板，上面用彩色笔画了一幅画：“妈妈，我出门给朋友寄个快递，不要想我，马上回来。爱你。”后面附赠了三个爱心，旁边有其他颜色的彩笔画的白云，草地和花。
　　她看完内容，转身去了厨房，准备今天的晚饭。

　　晚上，秦绵眠回到家，就吃上想吃的饭菜，吃的饱饱的，就躲在阳台看星星。

　　二十三号，岐县第一中学高三学生放暑假。
　　秦绵眠在学校门口观望，生怕自己少看一个人。
　　刘净一手里拿着英语笔记本，给身边背英语范文的人提示汉语。
　　秦绵眠看到了她们，走过去调侃道：“何静姝，又被你们英语老师罚背范文了。”
　　“别说了，我要背五篇，回家还要给老师录背诵视频发给她，哎呀，好烦啊。感觉放假都不开心了。”她抽出空有气无力的回应她。
　　刘净一笑：“眠眠，不要打趣她了，心情不好着呢。”
　　秦绵眠说：“有什么心情不好，想吃什么？我请客。”
　　何静姝用“你当然不用心情不好啦”的眼神看着她：“……”
　　秦绵眠败下阵来：“好好好，我闭嘴，你先背。”
　　何静姝转过去，接着背：“There will be an art exhibition on ……”
　　三个人走出校门，路上都是何静姝背英语范文的声音。
　　她们随便找了一家餐馆吃饭，等菜期间，秦绵眠问：“只有你一个人要背吗？”
　　何静姝烫着碗筷，说：“不是，全班都要背，按照英语期末成绩看你背几篇范文。一百三十分以上的背两篇，相差十分依次往下加一篇，我考了109分，就差一分就能背四篇了。”
　　秦绵眠同情道：“那你挺吃亏的，换一种思路，你也多学习了一篇范文，也有好处。”
　　“你觉得以我的记忆力，背了范文考试能用多少？”何静姝反问道。
　　秦绵眠深有同感：“确实。”
　　何静姝哀怨道：“用不了也要背。”
　　“一一，你背几篇？”
　　刘净一在杯子里倒满热水，回道：“两篇。”
　　“别问了，她在学校已经给老师背完了。唉，同是放假人，老师何必为难学生。”她像喝酒一样喝了一口热水：“不说了，你的通知书到了吗？”
　　“没有。”

　　说话间，菜上桌了，刚起的话头戛然而止。
　　碗筷烫好，她们去盛米饭。
　　“眠眠，你被哪所大学录取了？”
　　“清南大学。”
　　“什么专业？”
　　“服装设计。”
　　何静姝把嘴里的肉咽下去，说：“是第一志愿吗？”
　　“不是。第二志愿，第一志愿是珠宝设计。”
　　刘净一说：“我以为你会报影视动画专业。”
　　“为什么？”何静姝问。
　　“我喜欢看小说和动漫，之前自创过插图，所以她觉得我喜欢影视动画。”
　　“这你就不懂了，一一。”何静姝装作高深道：“当爱好变成作业就不会喜欢了。是吧，眠眠。”
　　秦绵眠笑着点点头：“对喽。”

　　“对了，你们有想好学什么专业吗？”秦绵眠问。
　　“兽医。我挺喜欢小动物的。”何静姝说。
　　刘净一想了想说：“应该也是医学方面的。”
　　何静姝说：“咱俩可以考一个学校。”
　　“你们俩准备考哪所学校？咱们最好考的近一点，周末还能一起出来玩。”
　　“京州医科大学离你学校远不远？”刘净一问。
　　秦绵眠用手机搜了一下：“不近，也不是很远。一个在南面，一个在北面，中间隔了几条马路，一个高中和两个学区房”
　　何静姝说：“京州医科大分数线老高了，我还想和你们考到一块。一一，你不能不管我死活。”
　　“我查过了，你就差九分就能过线，我觉得你有把握考上。”
　　“确定吗？确定我就冲一把。”
　　刘净一和秦绵眠异口同声的说：“确定。”

　　蝉声长鸣的夏日，秦绵眠在岐县陪着她，直至夏末秋初，燥热的风有了凉意，桂花又飘满城。
　　她独自一人去到了陌生城市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