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见》孟期

46、谁知盛夏

　　元旦前夕，各班早读下课匆忙赶去食堂吃早餐，回教室的路上接二连三的同学停下脚步，被新张贴的公告吸引。
　　公告：
　　经校长和各年级教导主任开会，决定每个年级各自在本班开展——“迎新春，庆元旦”活动，以此来缓解平日紧张的学习氛围，让本校学生欢欢乐乐的庆元旦。另外，各班级班主任及任课老师不得占用元旦当天的晚自习来强迫学生进行学习，如被发现此情况，扣除本月奖金。

　　2015年12月29日
　　何静姝爱凑热闹，吃完饭看一堆人围在公示栏那里，好奇的拉着刘净一挤进去。看完新公示，贴在刘净一耳边说：“同桌，老天爷显灵了，元旦做活动哎，学校可算办件人事了。”
　　刘净一站在她身旁，指着旁边的公告说：“那还有一张新贴的公告，元旦过完要考试。”
　　何静姝才不管另一张公告上写的什么，也装作听不到她说的话，掩耳盗铃道：“本人目前眼瞎了，什么也没看见。”
　　“走走走，陪我去给我妈打电话，让她明天送点零食。”说着，拉着刘净一走了。

　　电话机前，她刷了学生卡，电话拨出去，“嘀”了五声被接通：“喂，妈妈。我们学校元旦那天办活动，你明天给我送点零食过来。”
　　“我明天找时间买了给你送过去过去。”
　　“行，到了你给班主任打电话。”她说。
　　“知道了，没其他事就挂了。”
　　“好的，妈妈拜拜。”何静姝挂断电话，挽着刘净一的胳膊回教室。

　　隔天下午，刘净一陪何静姝去取东西。
　　郑乂大老远就听见她在喊：“妈”
　　她们隔着学校大门碰面，何静姝拉着郑乂的手撒娇道：“妈妈，我想死你了。”
　　郑乂受不了这样，但也享受着女儿的依赖，正高兴着，听见何静姝问她：“妈妈，我的宠物还活着吗？”
　　“活着。”郑乂没好气的回答：“全仰仗你小舅舅，它们活的好好的，不然早就被我赶出家门了。”
　　何静姝双手抱拳，大声说：“多谢母亲不杀之恩。”
　　郑乂赶紧看向旁边有没有人，指腹揉着眉心，心里无奈：女儿这样像谁啊。

　　她妈妈身后不远的一棵枫树下停着一辆黑色车，旁边站着一个穿风衣的男生。
　　“我小舅舅跟你一块来的。”何静姝看着远处打电话的男生问。
　　刘净一目光落下他身上，距离有些远，看不太真切男生的面容。男生好像感觉到了视线，朝着边颔首算是打了招呼，注意力又被手机那边的事情吸引。
　　“嗯，你爸出差了，我又懒得开车，就让他陪我来了。”郑乂简短回道，然后把手里买的零食递过去，说：“快回家了 ，就没有买多少，你凑合吃吧，我走了。”
　　何静姝接过来，和刘净一各自提了一袋零食，高兴的应道：“好的，妈咪。路上注意安全。”
　　郑乂颔首：“回去吧。”她望着两人走远的背影，不舍的离开。

　　新一年的一月一日下午，学习的心思在等待中消失殆尽，都想着时间赶紧过去，期待着这一年最后的放松。
　　天色渐渐灰暗，校园盏盏路灯在夜色下点亮。
　　预备铃响，各班热闹起来。

　　申敬阳身上带着风走进班级，站在讲台环顾一周，指着一个方向喊道：“刘净一，跟我来一下。”
　　看着他脸上的焦急，刘净一一刻不敢耽搁小跑过去。申敬阳看到她跟过来，转身走出教室，在她跟上那刻放慢脚步，说：“刚才接到门卫的电话，校门口来了一个人说是你邻居，来接你去医院，你外公在家磕到腿了。”
　　刘净一听到郭九儒磕到腿的消息，步伐加快跑向校门口，申敬阳反应不及，连忙小跑跟上。
　　校门口站着的人是张卫国。
　　看到她来了，着急招手：“这儿。”
　　学校管理的严，门卫没有看到假条不敢让学生出门，后面跟上的申敬阳的掏出假条递过去，喘着粗气：“假条在这儿，孩子外公出事了，麻烦开下门。”
　　门卫看到假条，立马开门。
　　刘净一感激的说道：“谢谢申老师。”
　　申敬阳摆摆手，说：“快走吧。”
　　他看着刘净一走远，也打算回去，门卫收假条的时候发现不对劲，叫住他：“申老师，你这假条上没有教务处的章啊？”
　　申敬阳装作不知道，接过假条演起来：“是嘛？我记得教务处盖章了。”他假模假样地翻看着假条，实在演不下去了，含着歉意说：“假请的有点匆忙，我也没来得及看，我现在去把章补上。”
　　门卫指着校门外，半晌憋出一句话：“那个学生怎么办？”
　　申敬阳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一眼，无赖的说：“人早就走远了，我也找不到人。”
　　门卫无可奈何，道：“那……算了，赶紧把章补上，假条送来。”
　　“好，我现在就去补。”说完就跑。
　　门卫：“……”他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老师，果然刚毕业就当老师的有点不靠谱。

　　张卫国的车稳稳地停在医院门口，打开锁车键，和刘净一一同下车。
　　他在前面领着路，刘净一小跑地跟在后面。
　　到了病房门口，她止住步伐，不敢向前走一步。

　　张卫国知道过去的事情，没有催促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依旧没有下一步动作。
　　里面的人却发现她，走过来打开门，问：“你来干什么？还觉得不够晦气吗？早知道会因为你生出事端，从你生下来就该溺死在井口边。”
　　是家里那口水井吗？刘净一听了她的话这样想着，指尖攥紧衣角，透过面前的人见到了她放在心尖的宝贝，是那样漂亮，那样幸福。是我毁了这一切吗？她忍着悲痛的情绪，只觉得喉间像有根刺，疼的说不出话。
　　“慧枝，让一一进去看看老爷子，至少心里的石头落地了不是？”张卫国站在刘净一身侧，试图缓和两人的关系。
　　郭慧枝不让步，厉声道：“凭什么？她要愧疚一辈子才算赔罪。”
　　江允安：“妈妈，谁来了？”
　　郭九儒：“慧枝，是一一来了吗？”
　　郭慧枝侧头缓声温柔回道：“一个不相干的人。允安，给外公找个戏曲听，别打扰了他的清净。”
　　“好的，妈妈。”江允安拿着遥控器给郭九儒找戏曲听，然后问：“妈妈，我想吃你做的糖醋鱼了。”
　　“妈妈明天给你做。”郭慧枝说完，看着刘净一问：“你还要进来吗？”
　　刘净一听完她不曾拥有的幸福，忽地笑自己可怜，眼角掉落一滴泪，胸腔和喉咙里面一阵酸楚，隐隐发疼。她摇摇头，哑着声音说：“不进了。”然后弯腰，说了声：“对不起。”转身走了。
　　张卫国终究是外人，不好说什么，跟郭慧枝打了招呼，连忙转身去追刘净一。

　　他追上去，对刘净一说：“我送你回学校。”
　　“不回去行不行？我想回家，卫国哥。”她说。
　　“行。回家。”

　　车停在胡同口，刘净一解开安全带要下车，张卫国出声叫住她：“一一，今晚我让你嫂子来陪你。”
　　刘净一客气的说：“不用，我自己在家就行。”
　　“没事，你嫂子在家老想找人说话，让她来陪你说说话。”张卫国不放心的说。
　　刘净一眼眶湿润，深吸一口气，哽声拒绝：“卫国哥，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明天我还要回学校考试。”
　　话都说到这了，他再不放心，也不能勉强人，点头道：“那行，有什么事情打电话。”
　　“好，你开车注意安全。”说完，她打开车门下车，沿着路回家。

　　回到家，她换了鞋，趁着夜色走进陈浮的房间，打开灯，坐在床边无缘无故的眼泪就留下来，她察觉到脸上的湿润，慌忙找纸巾抹眼泪，慌乱中碰倒了插着玉兰花的花瓶。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很大的响声，瓶身破裂碎了一地，她捡起花放在书桌，又拿扫把清理干净碎渣，装进垃圾袋里密封好。
　　回到房间，看着桌子上的花，喃喃自语道：“陈浮，你说妈妈做的糖醋鱼是什么味道？”

　　冬去春来，新春已过。
　　刘净一数着天数过日子，竟不知不觉独身一人生活了一个月之余。
　　春节团圆日，赵伯东没有回来，除他之外，宋醒今年也留在外地过年。

　　是日立春，太阳高高挂起，晒得身上暖洋洋的。
　　赵仲西和赵季楠来找她玩，三人在院子里支了一个小木桌，来回玩了二十多局斗地主。
　　秦绵眠艺考考出了本省第五的成绩，是这段时间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不过前几天还在跟刘净一发牢骚，说她妈妈没收了她的寒假假期，过完年第五天就给她报了补习班，反抗无效的她每天苦兮兮的去上补习班。

　　二月份的开学不如九月份热闹，没有新的面孔围在校门口找自己的宿舍和班级，每个人带着不想上学的情绪，像周末返校时，按步骤安排好所有事情。直至回到班级，见到老友诉说着烦恼、开心以及新的见闻。
　　一步步走着，有一步步的安宁。
　　学校见到的落日再漂亮，也不如当时看见飞鸟的羡意，天幕落下又是一日过去。

　　转眼间，五月末。
　　还有十天，高考。
　　一直放晴的天，一扫心中的阴霾，拉紧心中的弦。
　　所有人都在争最后一口气。

　　倒计时三天，高一高二放假。
　　所有书本搬回宿舍，教室腾出来做考场。
　　偌大的校园剩下高三的教室亮着灯，秦绵眠趁着上厕所的功夫，站在走廊放松一会儿，突然觉得学校没有比现在更空旷，寂静了。
　　上课铃响，她朝着光亮走去。

　　高考结束，随着校门打开，无数高三学子跑出来，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
　　杨培洁和刘净一在考场外等着。
　　她一出来，小跑到她们身边，高兴的拥抱着她们：“终于结束了。”
　　秦绵眠挽着刘净一同杨培洁有说有笑的走在路上。

　　那天晚上，刘净一留在秦绵眠家里住了一晚。
　　翌日下午返校。

　　而宋醒回来过的消息，刘净一在高考结束才知道。
　　她从赵季楠口中得知，宋醒还带了一个男生，说是同学。
　　不过，他这个同学超级漂亮，能让赵季楠用“超级漂亮”形容的人不多，她眼光挺高的。
　　怎么个漂亮法呢？
　　赵季楠也说不好，反正她形容不上来，只有见过的人才知道到底有多好看。
　　有多漂亮呢？根据赵季楠说的话，她想象不出来。

　　七月末，蝉鸣盛夏。阳光刺得眼睛睁不开，冰棍的凉意透不过燥热的风。
　　秦绵眠收到了清南大学的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