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见》孟期

44、时间一直向前走

　　翌日，公交站牌站了许多人。
　　宋醒是最后一个到的。他差了一段距离就到这儿了，公交车就来了。
　　所有人都准备上车了，秦绵眠回头看一眼，他正往这边狂奔呢。她只看了一眼，被他逗笑了，心里念了句逗比，停在公交车门前不走了。
　　人都上的差不多了，就剩她没上了。公交车司机看向她问：“坐不坐？不坐我就关车门走了。”
　　“坐，我朋友马上跑过来了，麻烦等一会儿。”秦绵眠歉意的解释道。
　　宋醒跟在她的话音后边赶到的，他站在秦绵眠后面低喘，见她站在车门前不动，问：“你不去啊？”
　　秦绵眠听到他的话，有点无语，闭着眼睛翻了个白眼，抬步上车：“去。”
　　“去，你不上车。”宋醒跟着上车随意坐在一个空座。
　　秦绵眠坐在刘净一旁边，腹诽道：“那不是怕某个迟到的人坐不上车。”
　　宋醒听了笑意更浓，道：“哎哟，怎么过了一夜对我这么好了，还怪突然，搞得我都有点不适应了。”然后对后面的赵仲西说：“小西，你觉得秦绵眠平时是不是挺凶的？”
　　赵仲西抬眼看过去，刚好看到秦绵眠表情凶狠用食指指着他，然后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他猜她的意思大概是，你要是回答不好，你就死定了。想到这，他露出浅浅笑意，回答道：“我觉得她挺可爱的。”回答完眸光偷偷瞟了她一眼，看见她是笑着转回去的，对这个回复应该是满意的，他心里猜测。
　　宋醒像看鬼一样看着他，问：“你不会也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吧？怎么能说出这种鬼话？”
　　“没有啊，我就很正常的回答你。”赵仲西说。
　　他不死心，又去问赵季楠。话还没问出口，赵季楠就堵住他的嘴：“我觉得眠眠姐挺好的，比你好多了。”
　　“哎，这两个小鬼头。”这可把他气到了，又不能跟小孩计较，憋着一口闷气老老实实坐回去补觉。
　　另一边，秦绵眠刚转过去坐好，刘净一好奇的问她：“你跟宋醒的关系比之前好了。”
　　“有吗？没觉得。”她说。“可能是你生病住院那大半年，我和他见面的次数比之前多了，关系就熟了很多。”
　　刘净一问：“你们经常碰面吗？”
　　“也不是。”秦绵眠否认道。“他高考前我们碰面的次数才多了起来。我每周六日要去培训班学习，他那两天老翻墙出来乱转，有几次碰上面了，非拉着我去饭馆请客，一来二去，他知道我那两天要出去上课，就直接在校门口等我，然后带我去饭馆请我吃饭，次数多了我们就熟络起来。我还问他，为什么他总是一个人在外面乱转，他跟我说了，陈浮和李尚去当兵了，他体检没过就没去成。”
　　说起这，秦绵眠一下子打开话匣子了：“那时候我们两个还不熟，我嫌尴尬不想去，他一句话打破我的心理防线。他说有饭不吃是傻子。我仔细一想，他说的也对，就跟着他去饭馆吃饭了。反正他请客，我又不吃亏。”
　　“后来混熟了，我才看出他就是一个贱贱的直男，智商不高，也没有情商。”
　　“一一，他们俩去当兵这件事你知道吗？”秦绵眠一句话将她推入那天。
　　一幕幕浮现，令她心中酸涩，道：“知道。陈浮告诉我了。”
　　“什么时候？”她问。
　　刘净一简而言之：“生病住院那段时间，他来过几次。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他跟我说了许多话，也说了这件事。”
　　秦绵眠垂眸思索，发着呆捋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刘净一见她心事重重的想事情，便测头看向窗外。

　　很快，车程过了一半。
　　“一一。”秦绵眠忽然开口，言语中带着严肃：“你和陈浮？”
　　“没在一起。”刘净一利落回答。
　　“你们两个？”她试探着问。
　　“互相喜欢。”她再次截断她的问题。
　　秦绵眠不解的问：“那为什么？”
　　刘净一眸光黯淡，语气缓缓：“时间不对。”
　　“哪里不对？”她想不通，整个人都不能理解。
　　对比之下，刘净一显得很平静：“眠眠，我们不能相互拖着不往前走。换句话说，他的未来我背负不起。那天他跟我说，只要我说一句不让他走，他就留下来。然后呢，我把他留下来了，然后呢，该怎么办？我想象不到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所以你们现在暂时分开一段时间。”秦绵眠说。
　　她颔首：“嗯。可以这么说。”
　　“好吧。”她可能想到了自己，情绪稍显低落。

　　接近十点，他们到了地方下车。路程上艺术展离他们更近，他们决定先去艺术展，再去宠物展。
　　他们站在艺术展侧边，正好露出艺术展的徽标。
　　秦绵眠找了一个来看艺术展的路人帮他们拍了几张照片，她向路人道了谢，拿着相机看照片拍的怎么样。赵季楠凑过来看，照片来回变换着，她指着照片里的宋醒，说：“宋醒哥好拽哦。”
　　另外两个人目光跟着她的指尖看过去，心里认同着，确实挺拽的。
　　照片里，宋醒的胳膊放在赵仲西的肩膀，轻抬下巴，眼神不屑的看向镜头，反观赵仲西，站在秦绵眠和赵季楠后面，左手比耶，腼腆的笑着，看着就好乖哦。秦绵眠接着看下一张，这张两位男生都没有看镜头。宋醒低着头右手揉着眼睛放大看还能看出他在笑，赵仲西的肩膀被他压向一边，眼神茫然的看着他。
　　女生就没什么问题。秦绵眠装酷，赵季楠剪刀手，刘净一杏眸弯弯，安安静静的笑着。
　　宋醒的眼睛飞进一只小虫，这么小的几率都能被他碰到，着实给他气笑了。他揉了几下，感觉眼睛舒服了很多，又听到她们说他了，走过来问：“我怎么了？”
　　早上的事秦绵眠还没忘，看他走过来立即收起相机，不让他看，记仇的回了句：“你丑，丑的要死。”然后转头拉着刘净一和赵季楠进去。
　　宋醒没想到她的话那么冲，傻愣在原地，眼睛瞪得老大看着她们的背影，觉得不可思议。赵仲西听到低声笑了几声，走过来揽着他的肩膀说：“进去了。醒哥。”
　　进入艺术展，秦绵眠瞬间被里面的展品吸引，忘了刚才的事，举着相机不停的拍。还给他们各自拍了很多照片，遇见喜欢的展品也会让刘净一或者赵季楠给她拍照。偶尔会让赵仲西给她们拍，刚开始赵仲西不会用，秦绵眠手把手的教他，后面就顺畅多了。
　　秦绵眠经常会在一个作品前驻足很久，跟着他们走了几步，还会折返看上几眼，再去看其他的。
　　去到第三层，刘净一挨个看着，忽然在一幅字词停留，她看着上面的诗词，念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这句诗词让她撕开一道旧伤疤，哪怕时过境迁，午夜梦回，她还是后悔，后悔当初不记得他。
　　艺术展一游结束，他们开始往宠物展那边赶。
　　路上，他们路过一家鸡公煲的餐馆，几人毫不犹豫的决定先吃饭再去宠物展玩。
　　这次宋醒没有厚脸皮的占他们便宜，他主动买的单，毕竟一群人里他最大，他再不请客就说不过去了。

　　宠物展门口，人头攒动。
　　秦绵眠消了气，问他：“宋醒，你没有票怎么进去？”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山人自有妙计。”宋醒神秘的说道。
　　就在他们准备进去排队，他的手机铃声响了，他接通电话，一边回答着对方，一边望向其他地方。忽然，他招招手，大声喊：“原笙，这边。”
　　原笙听到声音，目光找寻着，眉眼间透着烦躁。终于，她看到宋醒，小跑过去，然后把手里的宠物箱递过去：“你电话里也没有说这个地方这么偏，人这么多。不是说在体育场附近吗？我家猫送过来了，活动结束后，你直接把它带到我哥那里就行了。我最近忙着乐队的事情，没有时间照顾它。”
　　宋醒提着宠物箱，说：“嗯，我知道了。多谢你的江湖救急。”
　　她从包里拿出几张票，给他们一人一张，说：“附近几百米的体育场有一个音乐节，这是门票。一会儿这边的活动结束的早的话，可以去那边玩。”
　　“好的。”刘净一说。
　　赵季楠习惯性的把票给了赵仲西，让他保管，然后星星眼问：“你们会上台吗？”
　　“会。”原笙答。
　　她觉得赵季楠眼里的星星都快冒出来了，就听她崇拜的讲：“那也太厉害了。”
　　“我也这样觉得。”原笙坦率道。“你们玩吧，我回去准备音乐节了。”
　　原笙走后，秦绵眠就问：“宋醒，原笙为什么把她的猫送过来？”
　　“我昨晚借的。”宋醒说。
　　赵季楠问：“你借猫干什么？”
　　宋醒神气道：“我昨天在网上没有买到票，就查了宠物展的官网。发现有携带宠物票，就打算买一张携带宠物票，借原笙的宠物进去。”
　　“现在齐了，我们进去吧。”话音刚落，他提着宠物箱在前面开路。

　　他们进去，知道了宠物展的规格，一个个不规则图形错落在场馆内，有借助这次宠物展售卖宠物的商家和售卖宠物粮的商家在不规则图形里向来这里看宠物的人介绍着。
　　进入宠物展，宋醒就把原笙的布偶猫抱在怀里，让赵仲西帮忙拿着宠物箱。他抱着布偶猫在每一家摊位闲逛，布偶猫安逸地躺在他怀里，傲娇的看着这里的一切。
　　一路看过去，都是小猫小狗的摊位。换了一个方向，发现里面售卖的都是宠物蛇、蜥蜴、变色龙一类的，秦绵眠害怕那些，就没有跟着去。宋醒看见稀奇古怪的动物说什么都要去看看，把布偶猫塞给秦绵眠转身就去逛了，赵仲西和赵季楠胆子大，什么也没说就跟上去玩了。
　　刘净一和秦绵眠去看宠物比赛，看了几场顺着路往前走，看专业人员给宠物打理毛发，眼睛看着还不停说着那只更漂亮。
　　不过二十分钟，他们过来找她们。然后几人看了一会儿宠物比赛就出去了。

　　他们出来已经接近五点，日头落下，有微凉的风经过。
　　他们站在路旁，影子被拉长，一半躲在树荫下，一半躺在柏油路上，身边飞驰而过的车流偶尔响几声车鸣声，催促着他们赶快做决定。
　　“现在几点了？”秦绵眠问。
　　宋醒看了眼手机，道：“还有三分钟就五点了。”
　　刘净一心里默算了时间，不去音乐节还能赶上最后一班车。她捏着手里的票，不确定的问：“还去吗？”
　　赵季楠自己也想去，但去了回家就是个难题。她看着手里的票，不舍的道：“不去了吧。”
　　“你们都不去了？”宋醒问。
　　秦绵眠回答他：“嗯，不去了。”
　　他伸出手，说：“你们把票给我，我看有没有人买，卖的票钱还给你们。”
　　几人没去成音乐节，抱着遗憾把票拿出来给他，与他告别就往车站赶。

　　天色渐晚，透白的半个月亮挂在夜色中，说不出的不圆满。
　　她们到了站，下了车。
　　杨培洁的车停在路边，看到他们的身影，推开车门下车。她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在公交车开走后，周围变得安静一些，喊道：“眠眠。”
　　秦绵眠正跟他们挑选着照片，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身看去：“妈妈。”
　　杨培洁走过来，刘净一和赵家兄妹礼貌的喊人：“阿姨好。”
　　她说：“你们好。看起来你们今天玩的很开心。”
　　三人笑着点头。
　　杨培洁对秦绵眠说：“我已经找你班主任请过假了，明天早上你就要跟着培训班去集训，艺考结束后再回校上课。”
　　秦绵眠不想那么快分别，有点小情绪的说道：“这么快。不能再等两天吗？”
　　“等不了，再等黄花菜就凉了。”杨培洁半开玩笑着说。“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和一一好好说再见。去吧，和一一回家拿你的书包，我在这里等你。”
　　“谢谢妈妈。”秦绵眠听到她的安排，感动的说。
　　杨培洁颔首轻声道：“去吧。”

　　赵仲西和赵季楠与她们不顺路，在分岔路口与她们分开，各自归家去。
　　她们走在路上，路灯不偏不倚的落在两人身上，使她们情绪相连，谁也没有说话，只安静的陪着对方，在公交车上的快乐荡然无存。
　　走到家里，秦绵眠取了书包，背在身上。
　　她歪头，眼眸透着笑，问：“一一，等我给你带来好消息。”
　　刘净一相信她，嗓音含笑道：“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秦绵眠装作洒脱道。“别送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走了。”
　　她走了几步，回头看，刘净一还停在原地。她向她招招手，然后隐没在黑夜中。